近了,近了,金色的霧氣近在咫尺。盧定俊已經顧不得矜持,跟著江川一起使用鼓風術,把小船推得飛快,就是為了能在後麵的船隻追上之前,鑽進霧氣中。至於進了霧氣會怎麼樣,他根本想都沒有想。土十孫這老東西,他雖恨得牙癢癢,但是心中卻是十分信服,既然他說要進霧裡,那總是沒錯的。身後的船舶越追越近,雖然兩艘船差不多大小,但身後的那艘船上兵精甲亮,時不時還要怒吼:“喝——”,震天動地,氣勢全不能同日而語。隻聽得身後一聲驚天動的的咆哮,後方船頭的浪花已經濺到了船艙裡。差一點了,進去,進去——進去了!小船一頭紮進霧氣中,瞬間被金色的霧氣包裹住。身後的船舶也模糊了。江川仍是一個接一個放著鼓風術,卻也在觀察身邊的霧氣,這一片霧氣是從海麵蒸騰上來的,濃厚不輸於當初在淩官峽遇到的白霧,卻是感覺好了很多,似乎霧中彌漫著淡淡的香味,給人一種奇異的滿足感。然而,還不等他深思,隻聽得身後的分浪聲,後麵的船隻已經跟這邊船頭咬船尾。身後眾道兵的殺氣已經迫在眉睫,一排排長矛舉起了,天地靈氣瘋狂轉動,顯然下一波的攻擊箭在弦上。“媽的,又有大規模火力覆蓋?”即使是江川,也不由得心中暗罵一句,正要回身直接放火,隻聽得水底,傳來一聲嘯鳴——“嗚——嗚——”巨大的咆哮聲剛開始還是隱隱傳來,一聲接一聲,卻已經到了腳下,突然,海平麵驟然分開,兩排濁浪衝天而起,一個龐大的黑影衝了出來。隨著黑影躍出水麵的,還有巨大的聲浪,震耳欲聾,那黑影越到高空,遮天蔽日,龐大的身影令人膽戰心驚。江川眯著眼睛,憑借出色的眼力,勉強看清楚了那東西——那是一條巨大的魚,或者說魚怪,在金色的霧氣中,仿佛金光護體的神明。那身軀,讓江川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上古傳說的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那大魚不說幾千裡,幾千尺總是有的,在空中如同一座小山,雖然暫時躍在頭頂,卻如同壓在眾人心上,讓人氣也喘不上來。要下來了——每個人心中都閃過這個念頭。轟!滔天的巨浪卷了上來,腳下的船舶如同一片落葉,隨著波濤拋了出去,巨大的水流瘋狂的衝進甲板,拍擊著桅杆和護欄,劇烈的顛簸和翻滾的海水,在船艙中引起了一片尖叫。江川本想禦劍飛行,卻被土十孫牢牢掛住,不得不抓住船幫,隨波逐流,一不留神,竟吃了一口海水,隻覺得滿口腥鹹。他一麵穩住身形,一麵看著船內情形,船隻還在金色霧氣的包裹中,但是江川知道,他在意的幾個人至少沒有生命危險。因為很明顯,有生命危險的人,不可能尖叫的如此中氣十足。素娘和盧丹棠,兩個僅有的女人,聲音還是很容易分辨的。不再被拋飛了多久,小船終於落回了海平麵,幾個起落之後,堪堪穩定下來,甲板上的還是退去了不少,隻在船艙中留下些活蹦亂跳的小魚小蝦。驚魂未定的人們一下子癱倒在甲板上,毫無修士的矜持。好在畢竟有幾分修為在身,沒有出現上吐下瀉的情況,但饒是若此,除了幾個靈覺期,其他人受了不小的驚嚇,畢竟他們都是從盧家出來的,平時隻是修煉,一味養尊處優,沒經曆過多少風浪,這時候能保持神智清醒,已經算不錯了。盧定俊吐出了滿口的海鹽沫子,道:“大赫的道兵呢?”江川聞言,也是一愣,往船後看去,透過金色的霧氣,隻看見茫茫的海水,哪還有其他船舶的影子?“也算運氣不錯。”盧定俊有氣沒力的說道,“虧了這一場風浪,把那邊卷走了,隻怕他們一時也不能找我們的麻煩了。”土十孫嘿嘿一笑,道:“不是一時,是永遠,那大赫的孩兒們,現在都變成魚糞蝦米屎了。”江川奇道:“你如何肯定?”土十孫笑道:“你以為是先有大魚,才有這巨浪麼?錯了,錯了?是那幫小子們進了金霧,才有了大魚出來。”江川眉頭一皺,隨即道:“那引路符?”土十孫哈哈大笑,道:“你以為那引路符是白給的麼?倘若焦玉莊的珍饈島這麼容易進,還哪有他今日的氣派?”江川愕然道:“難道,這金霧裡的巨魚,是他放養的麼?”土十孫道:“那是自然。你看見這金霧了麼,這就是他們家地盤的標誌,除了有引路符的船隻,證明是他的客人,可以進入之外,其他人誰進來,誰都要和他家靈寵放對一番。那幾個小子撕下了引路符,還敢追到金霧裡來,他們的膽子倒大。”盧定俊眼見那大魚的體型,隻以為是什麼天地靈獸,卻沒想到不過珍饈島主私物,不由得膽戰心驚,道:“那這片海裡,有多少剛才那麼大的魚?”土十孫翻了翻白眼,道:“我又不是他的管家,哪裡知道他有多少私產?不過這麼大的海麵,沒有個千八百條鎮守,實在是不像話吧。”這一番連江川也是鎮住了,那大魚修為也不過如此,江川看了,大概也就是七階獸怪,道基期左右修為,然而那體型卻是唬人,一般的船隻一口吞沒,若是遇上十個八個同階的修士,隻怕都是有贏無輸。土十孫嗤嗤幾聲,道:“這老兒最喜歡的就是這種黑沙鯤,個頭大不說,味道還鮮美,平時嘴饞了,就撈起一條,怎麼也夠他吃三五日的。”江川愕然,那大魚,先彆說看起來就死難吃,但就個頭,就算找幾百人吃,隻怕也得吃上一年半載,怎麼才夠那島主吃三五天?難道這島主,是什麼怪物不成?正說著,盧定俊突然道:“所有人,立刻去換衣服,打扮乾淨點,丹棠,去把那宮裝換過了,咱們要上島了。”隨著他的呼叫,眾人連忙進倉,換衣服的換衣服,養神的養神。江川眯起眼睛,隻見金色的霧氣當中,一座小島的影子出現在海平麵上。靠近了小島,江川隻覺得島的形狀甚是怪異,就像一個大碗,中間豎著一座高高的山峰,就像是插在碗中的筷子。土十孫搖頭晃腦道:“不吉利啊不吉利,你看那筷子插在碗裡,不像是斷頭飯麼?我早說他應該破了這風水,不然早晚要倒黴。”江川心中一動,泛上了一絲不詳的預感。小島的碼頭,早已停泊了不知多少同樣的小船,還有大群等待入港的小船,排成了長長的隊列,隊伍之長,可算一眼望不到頭。江川大略一數,一艘船上十個人,那這珍饈島上至少也有數萬人之巨,要在數萬人中脫穎而出,談何容易?隻怕盧定俊白費心思。頭頂上,偶爾有光芒閃過——江川記得土十孫說過,尋常破生期以下彆想在珍饈島上禦劍,然而這島上劍光並不少,不由得轉頭道:“老兒,你說——”、突然,江川神色一呆,隻見身邊空蕩蕩的,土十孫已經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