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訝然看著這青年,直到看見他那眼睛中的紅色,才確定,這就是那隻白狐。不由笑道:“你變成人形,倒是另有一種感覺。”那青年神色苦的能擰出水來,發了一會呆,突然跪了下來,叩首道:“狐言叩見主人。”這一下把江川差點沒閃趴下,他還以為這位要跟自己拚命呢,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下意識的抬手道:“不必多禮,你叫狐言?誰……你自己起的名字?”狐言垂首道:“是小畜自己取的,主人若不喜歡,請再賜名便是。”江川聽他說話泛了一層雞皮疙瘩,道:“不必了……你這麼客氣,倒是真……”形容不出來是什麼感覺,難道是契約強製的麼?狐言抬起頭來,目中苦意更盛,道:“主人不必介意,靈魂都在您手,區區名字,自然是隨您願意。”江川伸手指了指刺青,道:“你是指這個?”狐言咬牙道:“是。憑借這個,狐言死活都在您一念之間,不死不活也在您一念之間。”江川道:“即使如此,你也不必如此……客氣,我不大習慣。”狐言淡淡道:“想必您是不了解您對我有什麼權威。尋常的靈契,一般是在靈獸身上留下一道禁製,可以控製靈獸。但也有的靈契,是把獸類的靈魂抽出一部分來,由主人看管,那自然是更加嚴格。但是這個鎖魂陣,是把所有的靈魂都抽出來,奉獻給您。”江川一愣,道:“你說你的全部靈魂都在我這裡?那你現在體內的是什麼?”狐言苦笑,道:“當然也是靈魂,是暫時寄居在我身體裡的。但是您可以通過您手上的刺青,隨時把剩下的靈魂一起抽出來,您可以讓我永遠的成為一枚徽章,永世不得超生。至於其他的靈魂契約的苛刻條件,當然,您也可以全部掌握。”江川撫摸著徽章,心道:怪不得耗費如此巨大——然而這種法陣,為什麼土十孫會知道?狐言又道:“其實當我簽下靈契之後,本來就不得超生了。等我死後,我的靈魂不會去黃泉,而是回到您手上,如果您願意,可以指定一個肉身讓我進去,做豬做狗做畜生,隨您的心意,而且不論是什麼,都還是您的奴隸。”江川也為這個契約的嚴苛而震驚,盯著他道:“你倒是很坦誠,這些事你本來可以不告訴我的。”狐言深深地俯下頭去,道:“狐言不敢撒謊,如果欺騙您。將來,無論是您自己發現,還是從彆人那裡知道了真相,都可以隨時發落我。”將額頭觸在地上,嘴角微微地一抽,道,“不瞞主人,狐言從化為人形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在騙人。所以我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騙,什麼時候是自尋死路。”江川突然一笑,道:“你既然這麼想,那我們相處的就會很愉快了。好了,你不要再這麼多禮了,我之所以簽訂你,是希望得到你的幫助,而不是為了享受什麼主人的無上權威。該怎麼就怎麼樣吧,我沒有做皇帝的命,受不起彆人三拜九叩,怎麼方便怎麼來就是。”狐言聞言一喜,心知這個主人也不是很難伺候,至少與當時吐出“什麼玩意”那四個字的刻薄相比,這個可能還更是常態一點。其實他剛才一味的說自己的苦楚,也未必沒有苦肉計的意思。認真追究起來,能做一個修仙者的靈獸,對精怪並非壞事。精怪和妖怪兩係截然不同,妖怪與修仙者水火不容,而精怪則更貼近人類。其實妖和精的根本區彆,不在種類或者血統上,而在修煉方法上。妖怪作為怪的時候,把全部的靈氣都用來淬煉**,激化體內血脈,獲得強橫的實力,到了一定境界,再看靈智就是水到渠成了,這是他們血脈傳承中正統的修煉方法。而精怪則是正好相反,先開靈智,修成人形,再以人類的身體修煉。而這些精怪之所以都是些普通常見的野獸修成,是因為野獸體內沒有上古血脈,想要修妖沒有傳承,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才劍走偏鋒,先成人,再修煉,但是因為吸食了精氣多,也可以獲得一定的天賦能力,隻不過與追求力量的妖怪相比,那是遠遠不如了。同樣的道理,有些上古妖獸的血脈,如果先修成人形,那麼也叫做精怪。但是這裡就有一件事,那就是雖然精怪修成了人形,但是沒有傳承還是沒有傳承。要想以人體修理,就要修仙人的道術功法,這些東西,叫這些野獸出身的精怪往哪裡去找?雖然修成人體之後,自動產生靈根,但是畢竟人獸殊途,想要得到人類道統的傳授,同樣難於登天。很多精怪成人之後,仍然隻能采用吸食精氣這種土辦法,再加上天賦的小法術,在凡間廝混,終於老死或者死在哪個積外功的道士之手。所以對於許多精怪來說,為了能夠得到傳承,是不惜去做修仙者的靈獸甚至坐騎的。比如狐言,他還真不是一般的狐狸,身上的血統甚至不在一些頂尖妖獸之下,但是他一族流離失散,親族傳承已失,血脈傳承始終沉睡,作為一隻狐狸,他糊裡糊塗的修成了個人身,入了精怪一流。好在他吸食精氣修煉的時候,血脈中的某些天賦同時覺醒,是以他的本事絕非一般狐狸精可比。但是修煉方法那部分血脈始終無法覺醒,每日間隻得尋找精氣四處亂走。這幾天,他正好走到集市旁邊,發現原來這裡聚集了一群修為不怎麼樣的修道士,不由得喜出望外。因為不管這些修道士再怎麼不成話,至少精氣很充足,夠他用一陣的。於是一個個的把落單的散修騙出來吸食——當然他還不忘騙他們把靈石也帶出來,靈石中的靈氣也可以給他吸食,雖然效率不高,但是聊勝於無。但是也是前世冤孽,他看上了雁佳纓的畫像,神魂顛倒不能自已,終於做出許多事來,犯到了江川手裡。從此成為了旁人的靈獸。但是往好處想,他終於也能得到正道傳承,不必天天出去獵食,成為了“吃皇糧的”,說不定還能學到更多的法術,對於一個無依無靠的精怪來說,也未必不是好事,尤其是在主人還算和藹的情況下。不過,狐言也沒把江川的話當真,對於一個掌握生死大權的主人來說,他可以在這一刻高興地客氣,下一刻就把他的客氣當做罪名,按在下人頭上。說到底,也不過是他一時興起而已。所以,他還是恭敬的又磕了一個頭,慢慢的站起來,當然也沒有提修仙功法的事情,這種事以後討得了主人歡心,才能慢慢討要。江川道:“你能不能先變成白狐,我要帶你出去,靜飛在外麵。”狐言聽得“靜飛”兩個字,神色都變了,連忙就地一頓,化為一隻白狐。江川走出洞口,隻見淩靜飛坐在門口,一本道書,正興味盎然,問道:“怎麼樣了?”淩靜飛道:“不錯啊,能殺的都殺掉了。”江川抽搐了一下,道:“啊?”淩靜飛轉過頭來,道:“這一天一夜,有些人慢慢找上山來,也有人探到咱們洞口,被我快刀斬亂麻,都解決掉了,沒有人來得及多口。這裡也沒有被大多數人察覺到。”江川心底無奈,交給淩靜飛也就是這個結果了,想必她用融陽六韜陣已經十分順手了,道:“在這裡倒還罷了。回到集市收尾卻很麻煩,無緣無故消失了這麼多同道,隻怕難以解釋。”淩靜飛道:“人數太多,都殺了不光難度大,也太顯眼,後麵很麻煩。”狐言在一旁搖頭,在它想來,還是要都殺了,至於難度大……他當時可沒感覺。江川一擊掌,道:“要不這樣,乾脆咱們把這件事鬨大,大到牽連不到咱們身上,也就是了。”淩靜飛道:“你說把他們嚇跑?倒也可以,不過的做出相當浩大的聲勢才行,咱們能做到麼?”江川一拍旁邊的狐言,道:“沒有問題,嚇人騙人,那是他的拿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