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迸濺之下,隻聽兩聲痛呼同時響起,兩道傷口同時血流如注,血腥味驟然彌漫了地底的空間。場麵急轉直下,空氣擦出了緊張的火花。小石頭看得傻了,腦子一陣發蒙,定睛觀瞧,隻見場中同時有兩人受傷。其中一人正是大寶和尚,被一劍橫貫胸口,鮮血四濺,而刺傷他的長劍,就握在那弱質女子宋雲薑手中。而另一邊,更令人難以置信,動刀的是程鈞,而受傷的卻是一個隱伏在陰影中的人影,那人影無聲無息,誰也不曾注意,隻有程鈞手起刀落,刺了一個對穿。現在那人還在陰影當中,隻聽見血液一滴滴滴落的滴答聲。小和尚見到大寶和尚身受重傷,又驚又痛,上前扶住,哭叫道:“太師叔!”,轉回頭,指著宋雲薑道:“你……你這女人……”腦中隻是一團漿糊,想不出為什麼宋雲薑竟然傷害大寶和尚。程鈞冷冷道:“你還不出來?把戲變不下去了,還不自己出來?”場麵一靜,少頃,那人影捂住傷口,緩緩地走了出來。那人一出現,露出容貌來,眾人都怔住了,小石頭指著那人道:“你……怎麼又從那邊出來了?”隻見那人一頭烏油油的黑發,麵如白雪,眉目如畫,正是宋雲薑。她和另一個宋雲薑站在一起,就如同照鏡子一般,分毫無差,所不同的,也就是這後麵的宋雲薑挨了程鈞一戒刀,眉頭踅著,露出痛苦的神色,身上斑斑點點都是血跡。大寶和尚受傷甚重,靠著小和尚支撐,勉強站穩,艱難道:“這兩個……程道友,哪一個是真身?”程鈞目光在兩人麵上一轉,道:“後麵那個躲在角落裡的,是宋雲薑。”大寶和尚難以置信道:“先前那個呢?”程鈞沉沉道:“道友忘了?她會附身野獸之術。”一語驚醒夢中人,大寶和尚恍然大悟,想要拍腦袋,但胳膊抬不起來,道:“她會這個邪術……”仔細一看,果然前麵那個宋雲薑雖然容貌相似,但是麵無表情,目光散漫,不像個真人。大和尚雖然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但是依舊滿心的疑惑,這被反咬一口的感覺實在是太差,令他頭腦都僵住了,一口血到了嗓子眼,喃喃道:“為什麼……”也不知道是問程鈞還是問宋雲薑。宋雲薑的真身冷冷的掃了一眼大寶和尚,並未答話,轉而盯著程鈞,目光中露出十分的仇恨,恨意中夾雜著野獸噬人一般的暴怒,似乎隨時要衝上去,咬斷了程鈞的脖子。旁人還罷了,小和尚扶著大寶和尚,感覺到他鮮血留下,再也忍不住,指著宋雲薑道:“宋……宋姑娘,你這人識得好歹麼?我們和你非親非故,為了救你,苦心籌劃了許久,耗費了這樣大的精神,不就是為了就你出牢籠麼?你不感激也就罷了,還……還處心積慮的暗算我太師叔,哪有這樣的道理?你也被鬼上身了麼?你到底為了什麼?”一連三問,除了表達他的憤怒,還有不可抑製的疑惑。宋雲薑笑了笑,笑容中帶著說不出的淒厲和冷冽,程鈞突然道:“為了什麼,宋姑娘,你為了給嶽華道人報仇,是不是?”眾人麵麵相覷,隻覺得這個緣由太不可思議。明明見宋雲薑被嶽華道人關在暗無天日的囚籠當中,就算她心存仁善,並不怨恨,怎麼還會為嶽華老道報仇?看她的神情,分明把幾人尤其是程鈞當做不共戴天的仇敵了。…,程鈞目光幽幽,道:“大寶和尚,我們錯了。當初宋雲薑見到我們,說求我們救命,有一個人要被害死了。我們都以為她說的是自己,其實不是。她要救得不是她自己的性命,而是……嶽華道人的性命啊。”大寶和尚腦袋嗡嗡直響,努力回憶,當初的情景在腦海中閃過,卻是記不清楚,搖頭道:“這是什麼道理……嶽華老兒又沒死,救什麼命?”宋雲薑突然開口,聲音帶著幾分顫抖的暗啞:“外子被魔頭控製,身遭不測,危如累卵。是我化出數道化身,尋人解救,隻盼在老魔將他吞噬之前能挽救與他。沒想到卻引來你們這群居心叵測的惡客,累他丟了性命。都是我害了他,如今我就殺了你們為他報仇,再追隨他與九泉之下!”小石頭不可思議道:“你這人瘋了。死牛鼻子喜新厭舊,那叫始……終……,反正就是拋棄了你,還把你關起來,你還為他著想,你簡直……”程鈞突然道:“小石頭,不必說了。”這時候,一直站在最後的柴火妞突然答話道:“是啊,她還真心喜愛嶽華老道,你和她說不通的。”說不通的。在愛情中不可自拔的女人,是絕不會承認愛人有任何錯誤,哪怕他喪儘天良,哪怕他喪心病狂,哪怕他千夫所指,甚至哪怕他對自己做出令人寒心的事來,都無所謂,她心中隻有一個信念——挽救他,傾儘自己所有,挽救他,哪怕賠上自己的性命。誰要是傷害了愛人的一根汗毛,就是她心中最恨的仇敵。這一點,程鈞本該刻骨銘心。“我早就該想到的……”程鈞盯著宋雲薑,眼前的那張臉瞬間變得模糊了,仿佛和另一個身影重合……“曾經有一個人,就像這樣的愛著我呀……”程鈞的眼前一瞬間模糊了,九百年的記憶,除了最後的天台之戰,始終像一道蒙著薄紗的畫卷一樣,朦朦朧朧,如夢似影。然後,隻要有一根細細的鋼針,挑破這一層泡沫,眼前的迷霧就會驟然散開,露出裡麵幾百年依然鮮麗如昔的色彩。子若……一個數百年藏在他心底的名字驟然翻了上來,一幕幕記憶的碎片如潮水般湧上來,每一幕都如此鮮活,如此美好……一瞬間,他竟然癡了。“小心——”一聲暴喝,一個身影飛撲過來,將程鈞撞倒在地,與此同時,程鈞就覺得頭上一涼,整片頭發被削了下去,雪亮的刃口直蹭著頭皮劃過,若非他低頭,剛剛掉的就是他腦袋了。程鈞雖然一時沉醉,但他心誌何等的堅韌,經驗何等的的豐富,幾乎在到底的瞬間,一道法術法術,厚厚的遁甲由地上升起,給他上了一道堅固的屏障。程鈞翻身而起,目光寒冷似冰——自己竟然瘋了,對著這個女人想起了子若!這女人是什麼東西,鬼迷心竅的瘋女人,也配和子若相比?她該死。程鈞涵養並非不好,但是有的時候,憎惡就是這麼突如其來,不可理喻而且惡毒。宋雲薑剛才恃強出手,卻是牽動了傷口,鮮血直流,心中暗道:剛剛這下沒留下他的腦袋,如今我要與他再拚,或許我先撐不住。這些人我一個也不饒,索性先避開治好了傷,在徐徐報複,總之叫他們都為我的郎君陪葬便是。…,想到這裡,她也不再進攻,伸手一勾那化身,喝道:“去——”那化身往前一撲,撲到程鈞麵前,程鈞一怔,手中卻是不慢,手中火焰蒸騰,如同漁網一般瞬間罩住那化身,刺啦一聲,如同水入油鍋,激起了一時的沸騰油花,轉瞬間便被火網蒸騰開來。啪嗒的一聲,一具焦黑的軀體落在地上,看不清楚是蜥蜴還是老鼠。然後記這麼一瞬間,一道白影已經從程鈞身邊掠過,竄出地穴門口,逃之夭夭。程鈞收了火網,目光中的殺意未斷,麵上卻已經平靜如水,剛要起身,就聽小和尚大叫道:“太師叔祖,太師叔祖!”一道人影從程鈞身後站起來,飛快的跑過去,程鈞一怔,已經知道剛才把自己撲倒的人正是這小和尚,心中暗自存了感激。卻見那小和尚撲在大寶和尚身上,那大寶和尚已經倒在地上,身上臉上都被黑氣籠罩,眼見就不活了。程鈞悶悶地哼了一聲,走上前來,按住他靈台和大椎兩穴,一縷真氣慢慢度了過去,過了一會兒,大寶和尚似乎稍見好轉。小和尚又驚又喜,問道:“太師叔祖他老人家怎樣了?”程鈞真氣在大寶和尚身上遊走一圈,心中暗自思量,過了一會兒,終於淡淡道:“聊儘人事而已。我一會兒救醒他,聽聽他還有什麼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