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rì晌午前後,郭汜、李傕二人麾下數萬兵馬已經在弘農城外列陣完畢,一切就緒,隻待攻城,而弘農太守邵穆以及驃騎將軍楊奉麾下將士亦手持兵器登上了城牆。大戰一觸即發,氣氛尤其沉重。[]抱著寶劍依在一棵樹旁,陳驀冷冷望著一些朝官振奮著弘農守軍的士氣,不發一語。若不是得賈詡告知,陳驀還真以為那些朝中百官當真會與弘農的守軍同生共死,但是……“真是難看呢,這些位大人……”伴隨著一聲嘲諷,賈詡從樹背後走了過來,望著遠處的朝官譏諷道,“平rì裡滿口仁義道德,不過到了事急之時,也會做出一些有損於道義的事呢,王師也是這樣想的吧?”陳驀聞言輕哼一聲,淡淡說道,“你比他們也好不到哪裡去,賈文和!”“嗬嗬嗬,”賈詡輕笑了幾聲,絲毫不介意陳驀的奚落,依舊露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輕聲說道,“在下可從未說過詡乃正人君子……”“嘁!”陳驀撇了撇嘴。這時,城外突然響起一陣震天般的呐喊,似乎連整個大地都為之顫抖起來,繼而,城牆之上亦傳來了守軍的呼喊。“賊軍攻城了,賊軍攻城了!”在陳驀觀望的目光中,驃騎將軍楊奉拔出腰間寶劍,厲聲喊道,“保護陛下,死守弘農!——放箭!”一聲令下,城牆上箭如雨發,不多時便聽到城外傳來陣陣慘叫聲,而城外西涼軍隨之而來的反擊,亦帶走了城牆不少守軍的xìng命。郭汜、李傕二人,顯然是鐵了心要將當朝天子劉協重新奪回、歸於自己掌控,是故,攻城之戰才一開始便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悍勇的西涼軍爭先恐後如蜂蝗般從雲梯湧上城牆,與守軍做殊死搏鬥。然而在這戰況最激烈的時候,陳驀忽然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那些百官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守軍之中。陳驀不禁皺了皺眉,四下一望,這才發現有一輛漆紅的馬車徐徐朝著東門而去,其後跟著百餘名身穿朝服的官員……“東門?”陳驀疑惑地望了一眼賈詡。似乎是看穿了陳驀心中的想法,賈詡淡淡一笑,壓低聲音說道,“王師莫急,那隻不過是餌罷了……”“餌?”“啊,那是一輛空車,跟在車後身穿朝服的,亦非朝中百官,而是由侍衛所扮,楊彪雖說頑固迂腐,卻也並非愚蠢之輩,他豈會預料不到郭汜、李傕二人會在城外另伏兵馬,等待他們突圍?”“也就是說……”“陛下與朝中百官此刻仍在城中。”說著,賈詡朝著一個方向努了努嘴,微微皺了皺眉,陳驀順著賈詡所指示的方向望去,這才詫異發現在不遠處好似圍聚著數百名鬼鬼祟祟的士卒,有肥有瘦,體態不一,看上去哪裡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卒。望著那些臉上的焦慮、驚慌表情,賈詡竊笑著嘲諷道,“真是不成氣候啊,猶如驚弓之鳥!”陳驀聞言瞥了一眼賈詡,見他依舊身穿著朝服,奚落道,“你呢?不打算扮成士卒跟他們一道混出去麼?”賈詡輕笑兩聲,似有深意般地說道,“即便林鳥之中,亦不乏有愛惜羽翼者……”“哦?”“嗬嗬,再者,詡自信區區一些西涼軍還奈何不了在下……”“真是自負的口吻啊!”陳驀冷冷一笑,不過對於賈詡的實力,他多少可以感覺出幾分:眼前的賈詡,是比張素素、張白騎更強的妖術師。兩人正說著,忽然遠處有一名體型消瘦的士卒似乎一臉焦急地四下觀望,待望見賈詡與陳驀時,仿佛鬆了口氣般,急步走了過來。陳驀瞥了一眼,他認出眼前這名士卒,似乎就是劉協身旁一位叫做楊琦的中侍。見此,陳驀很識趣地正要走遠幾步,卻沒想到卻被楊琦低聲喊住。“這位想必便是王師吧?”望了一眼賈詡,見他表情淡然,陳驀猶豫地點了點頭。似乎是注意到了陳驀眼中的怪異,楊琦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裝扮,尷尬地咳嗽一聲,轉頭對賈詡說道,“賈大人,陛下召大人速速回去……當然,也請王師於途護駕!”略作寒暄後,楊琦匆匆離去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陳驀的心情不禁有些複雜,因為得賈詡提醒後,陳驀很清楚,麵對著郭汜、李傕二人的追兵,城內萬餘名守軍皆被朝中百官當成棄子放棄了,然而,劉協卻特地派人來傳他護駕……雖說是護駕,但說到底還是不想陳驀死在弘農、死在亂軍之中吧。“陛下對王師頗為器重哦,尊之帝師,亦不為過!”不出意外,從身旁傳來了賈詡的調侃笑聲。陳驀默然地轉過頭去,望著不遠處的百官們,他忽然發現,在裝扮成士卒的百官們當中,有一個頭頂鐵盔的看似隻有十幾歲的小卒,正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煩人的小子!”不知為何,陳驀彆過頭視線,在賈詡捉狹的目光中,沉聲說道,“區區幾個西涼兵,能乃我何?”微拱雙手的賈詡淡淡一笑,轉過頭去微笑著望著那位身份尊貴的小卒點了點頭。“說地是呢,王師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呢!”“哼!”或許是因為兵力過於懸殊吧,在短短半個時辰後,弘農的守軍漸漸露出了敗相,大批大批的西涼軍衝上城牆,湧入了城中。而就在這時,百官們有所行動了,他們簇擁著天子劉協迅速朝著東城門撤離,將仍然在頑死抵抗的弘農守軍無情的拋棄……“咣當!”西城門終究被西涼軍攻陷了,隻不過轉眼之間,大批的西涼軍如cháo水般衝了進來,見人便殺,以至於整個弘農,慘烈地宛如地獄一般。而就在這時,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呐喊。“撤!撤!護送天子從東門撤離!”當即,毫不知情的弘農守軍們迅速集結到那輛漆紅sè的馬車左右,在同樣對此毫不知情的西涼軍的猛攻下且戰且退。或許是戰鬥過於激烈,以至於雙方都沒有發現有一支數百人左右的部隊正迅速朝著北門而去。當然了,也會有一些不長眼的家夥撞到陳驀麵前,不得不說,他們的武運實在不佳。在賈詡驚訝的目光中,陳驀鏘地一聲抽出手中寶劍,仿佛平地裡刮起一股狂亂的風,那漆黑如霧一般的戾氣,竟是唬地那十餘名西涼軍不敢邁前一步。“咕!”站在最前麵的西涼軍驚駭地咽了咽口中唾沫,望著陳驀那猶如鬼神般的形象,心中不禁泛起陣陣畏懼,但是當他發現自己身旁有十餘位同伴,而對方僅僅隻有兩人時,他的心中頓時充滿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對著陳驀舉起了手中的兵刃。“殺!”無知的他們並沒有意識到,當雙方的實力差距太遠時,是無法用人數來彌補的,而當他們意識到這一點時,狂亂的劍氣已經斬斷了他們手中的兵器,撕碎了他們身上的鎧甲,同時也撕碎了他們的身軀。“嘖嘖!”望著眼前碎裂一地的兵器與鎧甲,賈詡撫掌讚道,“這是何等狂亂的劍氣呐!”瞥了一眼賈詡,陳驀將劍收入劍鞘,沉聲說道,“賈文和,眼下怎麼辦?”隻見賈詡漠然地望著近在咫尺的廝殺,眼中浮現中一種近乎於死寂的眼神,一閃而逝,聞言輕笑說道,“我等也撤吧,王師!”說著,他望了一眼地上的死屍,無聲地歎了口氣。“依舊……那般微弱……”從始至終,他的臉上都布滿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柔。在和賈詡一道向北門撤離的期間,陳驀一直很在意賈詡那時而變換不定的眼神,他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家夥。而且,這家夥很危險……望著賈詡猶如漫步在自家院子般麵不改sè地跨過一具又一具的西涼軍士卒屍體,陳驀心中對此人的忌憚越來越深。因為在方才,陳驀終於見到這家夥出手了……曾幾何時,世人都錯誤地認為,幻術不過是區區障眼法,稱不上什麼厲害,即便是與張素素相處多rì的陳驀也這般認為,直到他親眼見到賈詡出手……也不知這家夥究竟施用了何等妖術,就使得那些西涼軍仿佛見到了宿世的仇敵一般,朝著自己的同伴揮動了兵器。百餘名西涼軍士卒所組成的小隊,死在陳驀手中的卻僅僅隻有十餘個,而其他絕大部分,竟然死在賈詡妖術之下,這完全顛覆了陳驀以往對妖術的認識。說實話,以眼下陳驀的實力,也能夠將那百餘名西涼軍殺死,但是卻絕對不會像賈詡那樣輕鬆,那家夥甚至不需要親自動手,哪怕是連身上的朝官,也沒有沾到一絲一毫的血跡。賈詡、賈文和,看似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但是卻讓陳驀這樣久經沙場的武人都感到心驚。區區妖術,竟然具有能夠與武人的戾氣分庭抗衡的力量麼?陳驀暗暗心驚,而更讓感到震驚的,是這家夥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有絲毫改變……危險的家夥……陳驀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其實早在前夜的接觸中,陳驀便意識到眼前的賈詡,那是比之張素素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妖術師,尤其這家夥的在幻術上的造詣,幾乎完全讓陳驀難以察覺其中破綻。但是當時的陳驀卻依然樂觀地認為自己能夠應付,直到他看到了眼前這遍地的屍體……“走吧,王師,要趕不上陛下了……”從賈詡那平靜的笑容下,陳驀不經意地感受到一股無法言喻的壓迫力,而這股類似的壓迫力,陳驀以往隻在孫堅、呂布、董卓等萬人敵級的武人身上感覺過。怎麼可能……他隻是一個文官啊……陳驀難以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