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賀樓國師(五)(1 / 1)

然而出乎康達利的意料之外,死亡並沒有降臨到他身上,反而聽到伯顏景義在他耳邊出釋然的歎息,反之,雲老大的呼吸則變得沉重凝滯。【全文字】康達利愕然睜開眼睛,隻見眼前局勢大變,原本應該已經死去的中原少年傲然而立,他的身影雖然單薄,卻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睥睨天下的意味,更令康達利驚駭莫名的是,他指掌間正把玩著三根細若絲的烏芒,芒尖隱隱透著藍色的光芒。這種淬了劇毒的暗器,不僅僅是見血封喉,隻怕即便是沾到肌膚,也會受害不淺,想不到在這個少年手中簡直像是玩具一般,康達利自恃沒有這個本事,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然而死裡逃生的驚喜溢滿心胸,感覺到背心早已經一片濕潤,康達利咧咧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低聲道:“伯顏兄弟,你猜到這小子沒有死麼?”伯顏景義淡淡道:“康將軍,你太小覷這位公子的武功智謀了,他和你交手的時候實則是保留了實力的的,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誤判形勢,以為自己尚有一戰之力,這才冒險出手,結果和你一樣成了俘虜。姑且不說他的心機何等深沉,隻憑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擒下你我,就已經和我師父不相上下,像他們這等級數的高手,根本沒有被人偷襲的可能,所以我根本就不相信他中了暗器,隻是他既然有興趣裝死,我也沒有理由揭穿,反正對你我來說沒有什麼害處。”他的語氣淡漠,然而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沉重,康達利性子魯莽,原本不解其意,然而無意中瞥到楊寧冷漠得令人心寒的神情,便突然明白過來,這個少年如此武功手段,既然他執意要將自己兩人脅為人質,隻怕不論自己怎樣掙紮都會讓他得逞。姑且不說這樣會造成什麼後果,隻是這樣的屈辱,就令人難以釋懷了。伯顏景義和康達利的低聲細語並沒有瞞過楊寧和雲老大兩人的耳目,然而他們都沒有說法,楊寧若有所思地望著雲老大,神態間有幾許玩味。而雲老大緊緊握著匕,目光絕望而剛毅,他從來沒有這樣後悔,為了不引起王廷武士的警惕而並沒有攜帶弓箭佩刀,除了袖中的暗器之外,就隻有這柄可以勉強防身的匕了,想到大漠之上楊寧展現出來的絕世武功,既然在偷襲地情況下都沒有得手,雲老大不認為自己有逃生地希望。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雲老大苦笑著丟下匕。張開雙手道:“公子,我要殺你的理由並非他們所說的一般,我雖然不知道公子來到草原的目的,然而以公子的人品氣度,又豈會做出無家無國之事,隻是公子手段過於偏激酷厲。誅殺馬賊地時候如此,今日之事也是如此,阿加勒能夠想到的事情,在下又怎麼想不到,所以我跟在他身後潛行,暗地裡接近公子,隻盼公子能夠有所顧憐。想不到公子全然不顧商隊上下的安危,我見公子支走了阿加勒,便知道公子的心意,那時便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殺了公子,雲某人生死事小,不能眼見多年的朋友受到牽連。^^楊寧的食中二指輕輕搓動,一根堅逾精鋼的烏芒無聲無息地化成了灰燼。落到地麵上。枯草白雪迅消融,隻留下一地黑灰。看到這一切,楊寧微微皺眉,緩緩道:“你一直在旁邊隱匿,我不是沒有覺,隻是總覺得你也是漢人,這次能夠順利進入王廷,也是虧了你的幫助,所以隻要你不出來,我也就準備放過你的,即便被你看見我先後製住這兩個人,諒你也沒有膽子說出去,再說這件事也算不得什麼秘密,想不到你竟有膽量偷襲,隻是你殺了我也就罷了,卻要連他們兩人都殺了,難道這樣就不會連累商隊了麼?”雲老大沉聲道:“我早已經想過,將這兩人的屍體留在原處,再將公子你地屍體毀去,到時候胡戎兩部的高手隻會以為是公子你暗算他們之後逃走,到時候,如果真的追究到商隊頭上,阿加勒驚懼之下自會說明一切經過,胡戎兩部也有許多精明人,阿加勒說得是真話還是假話不會判斷不出,到時候自然就會對商隊釋疑。他們對聯姻看得極重,隻要查出確實和商隊無關,就不會濫殺無辜,免得因此驚嚇了來參加那達慕的中原各商隊和勢力微弱的其他部族,為了麵子著想,隻會日後派人追殺公子,眼前便可大事化小,雲某私下盤算,至少有六七成的把握其實那位伯顏將軍和康將軍都懷疑在下想要破壞這場聯姻,雲某其實並沒有這樣地奢望,胡戎兩部近年來實力越強盛,早有南下牧馬之心,就是破壞了這場聯姻,也還有下一次,我家將軍說過,與其等到中原諸侯殺得幾敗俱傷之後讓他們來收漁翁之利,還不如讓他們早些動手,所以雲某這次來並非是為了破壞聯姻,不過是想要看看胡戎兩部到底有幾分信任,若非是公子所作所為太過猖狂,危及到商隊安危,雲某也不會做出這等忘恩負義之事。”楊寧微微冷笑道:“彆說你這點武藝,根本不可能傷到我半根毫,即便讓你得手,你也難以生還漢地,隻是這些毋庸再說,你既然有膽量用毒藥暗器偷襲,就應該有承擔後果的勇氣,既然你想將我毀屍滅跡,我也隻能以牙還牙,臨死之前,你還有什麼話說?”雲老大苦笑道:“在下早已知道,即便是殺了公子,也難以逃過和您同行的那位姑娘的利劍,公子的懲處在下沒有任何怨言,隻求公子行事之際有所顧惜,商隊眾人都有父母妻子在家中翹以待,隻求公留情,讓他們有機會返回故土。”說到這裡,雲老大的神色已經是慘淡非常,即便是方才險些被他殺死的康達利和伯顏景義,也不覺生出幾許同情楊寧卻隻是淡淡瞥了雲老大一眼,漠然道:“你故意說這些話,並不是真得想要求我什麼,而是盼著我殺他們滅口吧,臨死還想要拉幾個墊背地。當真是其心可誅。也罷,我就成全了你。”說罷,楊寧原本握在手心的兩枚烏芒突然自行彈起,康達利和伯顏景義兩人隻覺眼前一花,兩縷細如柳絲的烏光已經折向飛掠,無聲無息地沒入了雲老大的胸口。並沒有半分鮮血滲出。然而雲老大的身軀微微一震之後,便向下跌倒,兩人都清晰地看見他的麵容七竅流血,惟有唇邊的一抹微笑,倦怠而釋然,仍是那樣地奪目,令人懷疑他並沒有死在自己地毒藥暗器之下,而隻是漫漫長途之後終於得到了休憩。雖然楊寧殺死地是漢人的奸細,然而康達利和伯顏景義都覺得背心一片冰涼,並非是因為楊寧地手段才冷酷無情。而是因為自始至終,楊寧除了漠然之外沒有彆的表情,仿佛指示隨手折斷了一根樹枝,踩碎了一朵鮮花,這種對生命的漠視,令人膽寒。想到自己居然落到了這樣一個人手中,康達利和伯顏景義都覺得前途無亮。走到雲老大地屍體身邊,楊寧隨手翻出他袖底隱藏的暗器,雖然隻是精鋼打造,卻是精巧絕倫,若不是想到這裡麵是殺人不見血的淬毒烏芒,真會愛不釋手。把玩了片刻,楊寧將暗器收入懷中,青萍最是喜歡精巧的小玩意,將來可以當作禮物給她,想到這裡,不覺溫柔一笑楊寧的笑容比冷酷漠然的表情更令被製的兩人感覺驚訝,仿佛是陽光穿破了冬日的重重陰雲,明亮而質樸。然而這樣的感覺隻有短短一瞬。楊寧伸手抓起雲老大的屍體,走到冰河岸邊。抬腳輕輕踩在厚厚地冰層上,一股剛柔兼濟的無形真氣延伸開來,碎珠濺玉一般的聲響在耳邊接連爆起,堅實無比的冰層碎裂成千萬片菱形的晶體,在陽光的照耀下出璀璨地光芒,冰封了許久的河麵顯出了澹澹清波,即便是牧民們平常在這裡取水的時候,也不會看到這樣一泓冰池。楊寧看了一眼手中的屍體,眼中閃過若有若無的戲謔光芒,輕輕咳嗽一聲,然後鬆手將雲老大丟進了冰窟窿。康達利和伯顏景義愣愣地望著楊寧,當濺水的聲音傳入耳中的時候,兩人同時驚叫起來,尤其是康達利,怒氣衝衝地嚷道:“喂,他現在隻怕全身上下都是劇毒,你將他丟到河裡,那些到冰河取水地牧民,豈不是也要中毒,你就是不管咱們胡戎兩部牧民的生死,難道就連你們中原商隊的人馬也不管麼,怪不得雲涉要殺你,你這種冷酷無情之輩,就是老子,也很想要你的命呢。”伯顏景義要鎮靜一些,畢竟戎人來使都居住在於都斤山上,飲用的也是山中清泉,沒有中毒之虞,略一思索,他沉聲道:“閣下,我雖然還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是總歸與國師大人有關,難道就不考慮一下如果國師大人震怒的後果麼?”楊寧冷冷瞥了兩人一眼,漠然道:“他們是死是活,與我有什麼關係,那點毒藥被河水一衝淡,死不了人地,頂多腹瀉幾天罷了,你們兩人與其想著彆人地生死禍福,還不如考慮一下如果對我無用的下場。”說罷,再不理會兩人地怒瞪,分彆抓起兩人的腰帶,縱身飛掠而去,此地已經接近王廷的外圍,他的身法又是如電如幻,縱然遠遠瞥見,也隻覺得自己眼花,在有人出警訊之前,楊寧已經帶著兩個俘虜離開了胡人王廷。就在楊寧毫無顧忌地施展“千裡一線”絕學之際,二十裡外的於都斤山上,王廷之內,一座金頂穹廬之中,一個端坐帳中的男子驀然抬起頭來,輪廓如同刀劈斧削一般鮮明的英俊麵容上顯出驚訝神色,他對麵站立的是一個容貌樸拙的青年,衣裳十分平常,大約二十**歲年紀,兩人之間是一方棋枰,上麵黑白兩色的棋子纏戰正酣。男子若有所思地丟下了手中剛剛拈起的一枚黑色棋子,白皙如玉的手掌無意識地摩挲著下頜的短須,良久,他才微笑道:“赫連,你去跟在奧爾格勒身邊,這王廷裡麵隻怕不平靜了。”樸拙青年訝然道:“師尊,有您老人家在此,還有什麼人敢來挑釁,更何況奧爾格勒師弟雖然入門晚些,資質卻是上乘,練功也十分刻苦,就是弟子想要擊敗他,也需兩三百招才有可能,除非是其餘三大宗師親自出手,否則誰也不可能在重重護衛下傷害到他,不過師尊與他們三人有約在先,想必也不會有人擅自闖入王廷吧?”男子並未回答樸拙青年的疑問,隻是若有所思地道:“有趣,有趣,這人的氣機雖然陌生,卻又偏偏有幾分似曾相識,本座原本覺得這次那達慕實在是無聊得緊,胡戎結盟固然是大事,偏要拿兩個娃娃成親作借口,掩耳盜鈴也還罷了,居然還要本座過來坐鎮,這不是欲蓋彌彰麼?若非是看在奧爾格勒平素還算恭謹,本座又是靜極思動,也不會真的離開大鮮卑山,隻可惜王廷這裡除了冰雪就是枯草,那達慕大會倒是熱鬨,偏偏我一露麵就萬馬齊諳,簡直也忒沉悶了,幸好還有這樣的戲碼,也好讓我解解煩悶。赫連,你去護著奧爾格勒,無論如何,我們戎人的王子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卻也未免有失顏麵,你們師兄弟聯手,無論遇到什麼人物,就是敵不過,想要抵擋一時片刻還是沒有問題的,我倒要看看,這世間又出了什麼英雄豪傑,居然敢在我賀樓啟眼皮底下這般膽大妄為。”樸拙青年神色一凜,他曉得自己師尊的性子,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慎重異常,想必王廷之內果然混入了武功及其高明的人物,就連自己師兄弟聯手也未必能敵,他出身普通牧民之家,僥幸成了國師座弟子,對於師命素來是不敢輕違,當下也不多問,匆匆拜彆之後便出賬去尋奧爾格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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