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下誰敵手(七)(1 / 1)

果然,查乾巴拉垂頭喪氣了片刻,便繼續說道:“恩人和我出了雁門關,並沒有快馬加鞭地趕路,我其實有些擔心那些中原的將士會出關掩殺,要知道雁門關外地勢平坦,如果當真是縱兵圍剿,恩人自然無事,我卻是多半保不住性命,隻是我也明白恩人的心意,與其急急趕路,令中原人小瞧,不如這般好整以暇,還可以趁機迷惑中原人。【全文字】不知是他們原本就沒有追殺我們的心思,還是被恩人的從容鎮定威懾住了,果然沒有派兵出關,然而有一騎人馬始終綴在後麵,我們原本以為是雁門關的斥堠,並沒有放在心上,想不到那人跟了三十裡之後,居然耐不住性子追到了近前。”楊寧神色微微一動,正色道:“那人可就是廖水清麼?”查乾巴拉黯然道:“不錯,那人就是廖水清,恩人一見到她便驚訝地道:原來是你,難道你也要來和我一較高下麼?我聽了不免覺得奇怪,一旦有了戎漢之彆,就連恩人昔日的情侶都要喊打喊殺,更何況一個漢人少年呢?”楊寧聽到這裡微微揚眉,目光中透出疑惑之色,查乾巴拉解釋道:“我那時還不知道她是個女子,其實認真說起來,她的相貌比阿嫻還要美麗嬌豔,我實在不該認錯的,隻是她眉宇間自有一股脫略風姿,令人難以想象她竟是個女子。楊寧想起自己親眼見到的廖水清,果然有些雌雄難辨,若非事先知曉,自己多半也會生出誤解。不禁點了點頭。查乾巴拉見楊寧讚同,便繼續道:“她聽見恩人的質問也不回答,隻是輕輕一躍,便從馬背上跳到了車上,十分隨意地坐在恩人身旁。嘻笑道:難道除了嶽師姐和平師姐之外,我們翠湖就沒有旁人了麼,我怎麼就不能來對付你?恩人皺眉道:你彆胡鬨了,我聽月寒說過,你的先天不足,練武不過是為了強身健體,根本不可能臻於化境,這是天數使然。人力難以扭轉,更兼你偏愛旁門左道,對武功並不用心。否則憑你地聰明才智,也不會隻有今日的成就,若是翠湖彆的弟子來阻我,無論勝負都有一戰之力。唯有你一點勝算也沒有,我知道你擅長五行奇門之術,也會解毒製毒,然而這些在我麵前都是沒用的,我看在你是月寒小師妹的份上。不想為難你,你這就回去吧,以後也彆到塞外行走,否則若是遇到什麼麻煩,隻怕沒人來得及救你。我聽恩人地說話才知道她居然是個小姑娘,又覺她眉目如畫,青絲如墨。竟是個難得的美人。又覺得恩人的口氣十分寵溺,心想莫非這個小姑娘和恩人有什麼瓜葛。越沒有了疑,隻覺得就連平姑娘那樣冷峻的女子都終究手下留情,更何況這個小姑娘呢。”說到此處,查乾巴拉麵上露出了懊惱之色,楊寧想起廖水清翻手為雲,覆手為雲的手段,不禁微微苦笑,隱約生出些同病相憐的心思,隻是卻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廖水清到底是如何下的毒,便凝神細細聆聽。查乾巴拉似乎也知道自己講到了緊要處,語聲略嫌急促地道:“那個小姑娘聽了恩人的說話,隻是輕笑不已,半晌才道:宣大哥既然知道我會用毒,就不該不提防一二,宣大哥可聽說過纏綿相思麼?恩人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自然知道,這是天下兩大絕毒,據說纏綿之毒可以消去苦心修煉地內功,即便是宗師修為也不例外,而相思之毒**蝕骨,一旦中毒終生都無法解救,水清可是想要用這兩種絕毒來對付我麼,既然如此,又何必事先說破呢!我在馬車上看不到恩人的神色,隻是聽他的語氣,似乎已經沒有了先前地溫和,不過那個小姑娘仿佛全無所覺,搖頭晃腦地道:宣大哥果然博聞強識,不過我覺得這兩大絕毒其實不能同日而語,那纏綿之毒雖然無色無味,然而內功精湛如宣大哥者,卻也不是不能覺,隻要拚著損耗一些真元,卻也不是不能將毒逼出體外,而且若是一個平常之人服下此毒,反而什麼害處都沒有,配製一服纏綿,不僅需要數十種珍稀非常的藥物,還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煉製,其間隻要稍有差池就會前功儘棄,這樣昂貴的藥物用來害人未免暴殄天物,此毒被譽為兩大絕毒之一,其實有些名過其實,不過是因為對武林中人來說,苦苦修煉而得地內力比性命還要寶貴,我如果要對一個人下毒的話,卻是萬萬不會用纏綿的。林雷恩人聞言笑道:“難為你這樣想,這纏綿之毒實在陰損得很,尤其是咱們練武之人,若是不幸中了此毒,卻比死還難過,水清你能夠棄置不用,卻也是武林中人的福氣,而且若是給人知道翠湖弟子竟然用毒藥毀人修為,卻也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我聽恩人地語氣,雖然有些譏諷的意味,然而卻很是鬆了一口氣,多半是因為那纏綿之毒十分厲害,即便是他老人家,也未必能夠時時防範。那位廖姑娘聽了卻反駁道:咱們翠湖雖然英才輩出,可是人人都知道嶽師姐、平師姐,又有誰會記得我廖水清呢,所以不論我做了什麼,彆人也最多隻能說我廖水清陰險狠毒,並不會連累到翠湖的聲名。我不用纏綿可不是因為覺得它陰損,隻是覺得此毒用起來太過直白,很容易給對手覺,而且功效平常,除了能夠消去內力之外再無用處。和纏綿比起來,我更喜歡相思之毒,有一句詞說的好,身似浮雲。心如飄絮,氣若遊絲,簡直將中了相思之毒的症狀描述得淋漓儘致。而且相思之毒彆有一樁好處,一旦深入人心,便是刻骨銘心。縱然有太上忘情的方子,也彆想拋卻相思,你若想要用猛藥壓製相思,它就會潛藏起來,然而卻不絕如縷,看起來全無害處,甚至連你自己都將它忘卻,有朝一日春風拂麵。這縷相思便會如春草一般蓬勃生長,轉瞬間便不可禁製,然而你若是自暴自棄。任意放縱相思侵襲肺腑,它卻又會自行收斂,絕對不會斷絕你地生機,任憑你苦苦掙紮。宣大哥。你說這相思絕毒是否意趣橫生,我若是想用毒藥,也隻有這相思值得一用。我聽到這裡隻覺得心口冰涼,差點想要開口阻止她繼續說下去,然而卻覺得口笨舌拙。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覺恩人沉默了片刻,歎息道:相思雖好,尚有慧劍能斬,倒是誤拋相思之人,往往會不小心地沾染上一絲半縷,水清還是謹言慎行地好。恩人雖然出言警告。但是那廖姑娘卻沒有絲毫退縮。隻是撲哧一笑道:宣大哥說得自然是金玉良言,慧劍地確可以斬斷相思。然而卻要在沾染相思之前動手才行,為了避開宣大哥的慧劍,我想出了一個新法子,情到深處,方生無儘相思,然而情之為物,往往不知其所從來,隻要讓宣大哥不知,縱有慧劍,也是無從下手了。恩人又沉默了許久,才漠然道:果然相思已經避過了慧劍,卻不知道它到底來自何處呢?廖姑娘道:宣大哥可記得和我嶽師姐焚香論劍地雅事?恩人冷冷道:自然記得,我剛剛擊敗了刀王楊遠,令師姐嶽姑娘便趕到了,隻是她不肯落一個趁人之危地名頭,便邀我焚香論劍,就在那座農舍裡麵,我們以舌代劍,兩個時辰不分勝負,最後作了和論。廖姑娘道:嶽師姐去見你之前,先來見過我一麵,她說宣大哥你文武雙全,才華絕世,千載難逢的英傑人物,如果你是漢人,自然是中原百姓的福氣,隻可惜宣大哥你卻是戎人,如今中原阪蕩,道消魔長,內憂不止,再也承受不住異族入侵,宣大哥你一旦返回戎地,必定會將胸中所學一一傳授給族人,三年五載之後,戎人精兵練成,必定會生出南下牧馬的野心,若是為了社稷黎民著想,一定不能讓宣大哥你返回塞外,然而刀王已經铩羽而歸,嶽師姐也沒有把握可以勝你,她知道我一向擅長旁門左道,就讓我想個法子害了宣大哥你的性命。恩人漠然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道理我早已明白,更何況你的師姐說得沒錯,我回去之後,一定會厲兵秣馬,趁著你們中原大亂舉兵南下,至少也要占據半壁江山,才算是不枉此生。廖姑娘道:我也知道定是如此,所以便答應了嶽師姐,我的武功低微,自然隻有用毒才能對付宣大哥,可是當初宣大哥和平師姐在一起的時候,我時常去叨擾你們,你們兩個人不理我,我便想方設法地戲弄宣大哥,然而不論我想出什麼惡作劇,你都能及時覺,宣大哥你不僅武功高強,智計也不可小覷,些許小聰明在絕對地實力麵前根本沒有用武之地,我想來想去,即便是下毒,也不能用慣用的法子,放到飲食裡麵固然不行,就是用毒煙毒粉,也無法瞞過宣大哥的六識,幸好我曾經對相思絕毒細細研究,終於想出了混毒地法子。當日宣大哥和嶽師姐論劍之際,所焚的清心香裡麵被我加入了相思的藥餌,我叫它一見鐘情,這種藥物無色無味,然而隻要聞上一個時辰,藥性就會深入骨髓,不過這藥餌本身卻是無毒的,所以宣大哥沒有覺任何異樣。恩人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令師姐最後肯與我講和,我還道翠湖弟子高風亮節,不肯與我這受傷地異族人為難呢,隻是當日聞到一見鐘情的並非我一人,難道令師姐事先服下了解藥麼?廖姑娘道:藥餌無毒,更沒有什麼解藥,反正它對身體也沒有什麼害處,過一兩個月就自行消散了。恩人苦笑道:既然是混毒,看來還要添加些彆的作料,焚香論劍之後,除了月寒之外,我便隻遇見了查乾巴拉,他是胡人,你們翠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他的,莫非是月寒幫你下毒麼?廖姑娘嗔怒道:宣大哥怎麼胡說八道,平師姐是什麼人你應該清楚,她心中除卻劍道之外再無旁騖,更不用說下毒這樣的卑劣手段,我隻是知道宣大哥你對平師姐情有獨鐘,為了償還欠下地情債,必定會以身試劍,隻有這樣宣大哥你才能消去心中愧疚之情,然後才可以安心返回塞外做攻打中原的準備,所以我便利用了這個良機。不過宣大哥你可彆想偏了,我沒有在平師姐的劍上下毒,她平日恨不得抱著銀霓睡覺,我哪有本事在她的劍上動手腳。其實我不過是給了幾個名醫一個療傷的方子,宣大哥你受了劍傷,總是要看大夫的,即便你再謹慎小心,也不可能從這個療效神的藥方上看出破綻,隻因這個方子本身並無問題,隻是其中有幾味藥可以令相思絕毒迅滲透到全身各處,所以這個方子被我叫作情根深種。這副傷藥你吃得越多,將來相思絕毒作得越厲害,隻可惜宣大哥你內功高深,當胸受了一劍也不當回事,不過吃了三副藥就好了,白費了我許多心思,而且虧得你中途拖上了一個累贅,否則我地計策多半會落空呢。恩人沉默了片刻,才歉然道:你說地是,月寒品性高潔,是萬萬不會施展陰謀詭計的,是我不該口不擇言,請你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她,對了,雖然有了一見鐘情和情根深種,然而這些日子我都沒有覺異樣,想必這相思絕毒還需要彆地手段來催吧?廖姑娘柔聲道:正是如此,一見鐘情是種毒的藥餌,情根深種是加深毒性的肥料,真正想要催動相思絕毒,還需要一味藥引情焰,宣大哥可覺我的衣衫用了熏香,這就是相思絕毒的藥引,隻要嗅到意思,便可催動滿腹相思。恩人冷冷道:屏息之法人人都會,你怎知我不是詐你,說不定我根本沒有嗅入你的衣香呢。我聽到這裡心中頓時生出希望,不料廖姑娘接下來的話立刻潑了我一桶冷水,隻聽她微笑道:若是旁人來用藥引,還真有可能失敗,隻是我卻不同,宣大哥從來不曾將我放在心上,常常說我過分著眼於雕蟲小技,反而失之大道,既然宣大哥心裡存了這樣的偏見,遇見我的時候就難免輕敵。而我每每流連書卷,身上常有墨香,我刻意將熏香調製的和墨香一般無二,所以才瞞過了宣大哥你的鼻子,更何況相思絕毒的作無聲無息,等到宣大哥你覺不妥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其實宣大哥不必掩飾,我若不是料定相思絕毒已經作,是不會自行揭穿的。這個計劃唯一的破綻就是我恐怕來不及逃走了,其實我原本可以讓旁人來做這件事,隻是我擔心宣大哥你覺中毒之後反戈一擊,平白害了那人性命,所以我便親自來了,如果宣大哥覺得不服氣的話,就用我一條性命來抵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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