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羽的心思在刹那間轉過了千百個念頭,轉瞬之間便決定,一把抓起放在船頭的纜繩向褚老大拋擲而去,手中暗勁潮湧,如臂使指,那條軟綿綿的纜繩忽然間夭矯若靈蛇,將褚老大的手臂和露出水麵的半身纏在一起,然後京飛羽雙臂一振,想要被褚老大從漩渦裡扯出,豈料那漩渦的吸力十分強勁,一時竟然無法辦到,不禁眉頭微皺,他的屬下對他十分信服,並未想到京飛羽也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一時間都沒有想到過來援手,京飛羽正要召喚他們幫忙,雷劍雲卻已經鐵青著臉過來相助,兩個人一起使力,這才將褚老大從漩渦裡救了出來。【】褚老大宛若一條死魚般在水中沉浮,直到被救上船仍是半昏半醒,一身衣衫早已經破碎不堪,暴露在外的身體更是遍體鱗傷,雖然傷口並不嚴重,甚至剛一出水,便有許多細碎的傷口已經止住了鮮血,但是這裡的人多半都知道褚老大一身鋼筋鐵骨,就是尋常刀劍也未必能夠傷得了他,想不到噬人礁周邊的漩渦竟然厲害至此,將褚老大也傷成這般模樣,不禁暗暗慶幸第一個落水的是褚老大,如果是他們的話,多半是有命下去,沒命上來。救醒了褚老大,雷劍雲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怒氣衝衝地道:“姓褚的,要你多管什麼閒事,就是沒有你插手,我難道不知道施展輕功麼?”褚老大睜開茫然的雙眼,怎麼也無法將眼睛地焦距對準雷劍雲怒火衝天的麵容。哼哼哈哈了幾聲,半晌才清醒過來,要晃著腦袋道:“你這小子白生一副聰明相,就連小七都知道早早跳水逃命,你怎麼愣在那裡一動不動,是不是被嚇傻了?”雷劍雲被他說中心思,更是羞惱交加,卻又不便和“救命恩人”爭執,突然想起船頭剛陷入漩渦的時候。那個祁庭便一頭栽到水裡,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不過估計以這小子的機靈和水性,多半還有命在。隻是怎麼不記得招呼自己逃命,想到此處,忍不住高聲怒吼道:“小七,你死到哪去了。居然敢臨陣脫逃,還不給我滾出來!”話音未落,祁庭的腦袋抖抖索索的從水下鑽了出來,他高舉手中一塊殘破的木板。揚聲道:“少主,小人在湖底覺了一艘沉船的遺骸,看上麵的痕跡。最多沉了兩三天。”眾人聞聲都是一驚。雷劍雲也顧不得責罰祁庭。劈手奪過看了半天,卻也看不出什麼究竟。褚老大卻是雙目精光四射,一把奪過木板,剝開表麵地漆層向內看去,臉上頓時露出狂喜之色,和養尊處優的雷劍雲相比,他更熟悉舟船的構造,蕭旒送給楊寧的那艘輕舟,看似和尋常舟船無異,所用地木材卻都是百年以上的楠木,事先更用桐油一根根浸透,色質材質皆猶如黃銅一般,迥異尋常,那艘船他曾經駕馭多日,自然知道其中異處,再加上這塊船板上痕跡猶新,果然是這幾日剛剛沉入湖中的船隻殘骸,有了這樣的憑據,就證明楊寧和青萍果然在這噬人礁內,直到此刻,褚老大才覺得心頭一塊大石落在地上,方才他堅持進來尋找,不過是因為心底一種隱隱約約地感觸,如今見到了確實的證據,才終於可以取信眾人。京飛羽和雷劍雲瞧見褚老大滿麵笑容,心中都是一片了然,隻是想到噬人礁如此凶險,又都皺緊了眉頭,各自望著百丈之外的那片礁島,都恨不得肋生雙翼,以便淩空掠過這一片湖麵。遲疑了片刻,兩人終於派出好手試著下水洇渡,隻是噬人礁果然名不虛傳,雖然做足了準備,最多也隻有一人前進了三十餘丈,然後就被漩渦吞噬了進去,等到被繩索拖出來之後,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遍體鱗傷,若非及時救治,一怕一條性命都會搭在裡麵。到了這個地步,京飛羽、褚老大和雷劍雲三人都已經無可奈何,也曾試著高聲喊叫,礁島之中卻是全無反應,三人原本懷疑是否噬人礁周圍風勢水聲阻礙了聲線,可是曾經洇渡較深的人都說影響雖有,卻並非想象得那般嚴重,若說是喊話人內力不足,無法穿過百丈空間,透過礁島四周地岩壁,但是最後褚老大運足了全力喊了一嗓子,那聲音比打雷也低不了多少,居然也是毫無作用,不禁各自驚疑起來,若非有那片殘缺的船板作為憑據,三人甚至都要懷疑起方才的判斷了。如果楊寧和青萍當真在這個島上雷三人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楊寧不肯回應,卻不知道這隻因為他們來遲了一步,就在他們想到可以用高聲呼喚引起地人注意地時候,楊寧已經在美酒和地共同作用鄉,而青萍也已經毒昏迷,就是褚老大的聲響再響,也無法驚醒楊寧和青萍兩人。月華如水,星光淡淡,透過洞開地房門,無聲地照耀在相擁而眠的少年男女身上,他們的笑容是如此滿足,如此歡欣,或者在夢中也見到了彼此的身影,淡淡的桂花香氣從他們身上溢出,盈滿了整個房間,彌久不散,分明是清寒冰冷的初冬時分,這一刻卻仿佛變成了桂子飄香的八月金秋。就在褚老大等人在礁島之外愁眉不展,束手無策的時候,一艘三桅艦艇在十餘艘艨鬥艦的翼護下到了噬人礁外,最前麵的哨船很快就尋到了雷劍雲留下的記號,一艘漁船係在沙洲邊上,桅杆上高挑的桅燈將新開的水道照耀得清清楚楚。吳衡立在船,遙遙瞥見那一抹橘黃色的燈光,突然歎息道:“先生,本王原本早該想到這個地方的,當日本王就是在這裡救起了子靜和平仙子,隻是噬人礁畢竟是平仙子的潛修之所,她與子靜雖有惺惺相惜之情,卻畢竟是敵非友,若是換了本王,無論如何也不會選取敵人的住處藏身,更何況此地是子靜出道一來第一次遭遇慘敗的所在,論情論理,本王都沒有想到子靜竟會重返噬人礁,若是早些想到,或者就不會耽誤這三天時間,先生,如果真如劍雲傳來的消息所說,青萍小姐身上解藥已儘,可還來得及麼?”問出最後一句,吳衡麵上隱隱顯出失落之色,顯然對自己的失算頗為懊惱。與吳衡並肩而立的廖水清麵上神色也是頗不好看,眉宇間浮現淡淡愁雲,苦笑道:“事到如今,也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我將藥物金針都已經準備好,隻要尋到他們,立刻就在船上施救,隻要她還有一口氣,我就可以起死回生,隻怕我們來得太遲,唉,綠丫頭,外麵風寒,你還是先到艙中休息一下去吧。”站在廖水清身後的綠綺雖然麵色蒼白,眉宇間卻顯出倔強的氣息,搖頭道:“先生,噬人礁已在眼前,綠綺若不能親眼見到舍妹和子靜安好,實在不能放心,還請先生允準綠綺跟隨,而且舍妹性子剛烈,如果雙方起了衝突,有小女子從中轉,也可留有幾分餘地。”廖水清心中輕歎,雖然顧惜綠綺的身子,卻也知道她說得不錯,如果當真見到了楊寧和青萍,想要說服他們接受自己的醫治,隻怕也是一樁難事,若有綠綺從中解勸,卻是多了幾分把握。隻是,如果當真少了一顆解藥,那麼很有可能自己終究是遲了一步,若是青萍已經毒身亡,自己又如何去麵對故友之子,想起綠綺對於子靜很有可能殉情的推斷,廖水清越覺得湖風冰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隻覺那股冷意緩緩滲入了心房,她本就有寒疾,往年這個時候多半是在碧玉莊修養,這幾日風塵顛簸,日夜勞苦,此刻竟有病之勢,隻是她明白萬萬不能在此時倒下,便暗自從腰間藥囊取了一粒朱紅色的丹藥服下,藥丸入口即化,一縷熾熱的氣息頃刻間盈滿了五臟六腑,雖然是飲鴆止渴,卻也是精神一振。廖水清的動作十分隱秘輕微,即使是吳衡,也沒有覺異狀,隻是皺眉道:“先生,前方水道狹窄,若是繼續乘坐大船,隻怕會陷沒其中,我們換了小船吧,好像他們的進展並不順利。”廖水清勉強微笑了一下,歎息道:“我也聽說過噬人礁周圍的旋渦十分凶險,老古帶了幾個人來,都是水上好手,如果王上力量不足,也可以讓他們試一試,所謂人定勝天,難不成我們這許多人,還會被這小小的噬人礁難住麼?”吳衡苦笑道:“隻怕到時候本王還真得借重先生的力量,這噬人礁本王從前也派人來刺探過,的確凶險無比,就是本王,一旦陷入其中,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先生擅長水利,或者能有辦法渡過這道難關,唉,若是平仙子肯施以援手,以她的絕世輕功,一定能夠從容進退,我們也無須這般費神了。”廖水清淡淡一笑,沒有言語,她自然明白平煙的心思,尋來自己救治相思之毒,已經是平煙所能做的全部,若是她當真相助自己這些人深入噬人礁,隻怕一生心願都要付諸流水,這樣的代價即使是自己,也不願付出,更何況是癡迷武道的平煙呢?事已至此,不能強求,也隻有看那兩個孩子的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