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立在溪水旁邊,連聲呼喚隻得回一連串漸行漸遠的笑聲,並且最終銷聲匿跡,無晦醜陋的麵容漸漸抽搐起來,也不知是憤怒還是鬆懈,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伸手向麵上抓去,竟是連頭帶麵皮一起扯了下來,露出一張略嫌蒼白的年輕麵容,卻原來他那猙獰的相貌是易容過的。【】從相貌上看,這個冒充“無晦”的青年男子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相貌俊秀端正,一雙眸子原本晦暗無光,摘去麵具之後,卻又變得萬分靈動,原本佝僂的腰身也變得挺直起來,不過是轉瞬之間,他已經從內到外都變了一個人,隻是不知怎麼回事,他的額頭和際都是汗水涔涔,好像是耗儘了心力體力一般。深深地望了一眼尹氏夫妻沉眠的坪子,方才那種縈繞在左右的融融喜氣已經消散無蹤,隻剩下一片冷寂,青年男子不禁輕輕一歎,揮袖拭去額頭上淌落的汗水,隨手從懷中取出一條黑巾蒙在臉上,轉身躍上林梢,選擇了與楊寧和青萍兩人背道而馳的方向揚長而去。群山萬壑之間,隻見一道宛若孤雁翔空的夭矯身影縱掠如飛,度就是比起楊寧來隻怕也不逞多讓,尤其是那對寬大的僧袍長袖,隨著他雙臂的振動而獵獵飛舞,宛若肋生雙翼,不僅沒有阻礙他的行程,似乎更添了幾分助力。在山林中穿行疾馳了片刻,這青年男子的身形驀然折轉。宛若鷹隼投林一般,沒入了一片嶙峋石林當中,這片石林道路錯綜複雜,隱隱與先天術數暗合,若是生人來此,必定會迷失路途,不過這青年男子似乎對地形十分熟稔,三轉兩繞便已經到了石林深處,隻見幾塊巨石之間。搭起一座小小地帳篷,四周插了許多荊棘,將帳篷護在其中,可以避免覓食野獸的侵擾。那男子走到帳前。一拂長袖,將那些擋路的荊棘清除乾淨,一矮身鑽進了帳篷,帳內十分陰暗。隻有一個僧人盤膝打坐,看其形貌正是無晦本人,隻是形容消瘦,麵色蒼白。一幅奄奄一息的模樣,他身前放著一些乾糧飲水,隻是卻原封未動。那男子的目光在帳內一掃而過。無奈地道:“老和尚。想不到你還真是說到做到,不就是騙你說了些陳年舊事。犯得著絕食求死麼?”聽到來人的聲音,無晦睜開無神的雙眼望去,隻見來人背光而立,麵上蒙著黑色麵巾,身材絲毫沒有特異之處,隻有一雙眸子寒光四射,正是那個將自己強擄到此,用邪門手段誘使自己說出心底隱秘的神秘人物,看到來人身上所穿的正是自己留在寺中地僧袍,無晦心中一緊,忍不住問道:“閣下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要知道將軍和夫人仙塚所在,人死債消,難道閣下當真要累及骸骨麼?”那青年男子一**坐在無晦對麵,有些無賴地道:“挖墳掘墓的事情我自然是不肯做的,不過在龍眉寺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尹將軍的愛女前來上香拜祭,也虧得老和尚你這身臭皮囊,我替你當了一回忠仆呢。”無晦大驚失色,道:“你竟然見到了青萍小姐,莫非你是來斬草除根地,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江陵黃家,還是現在的江陵將軍楊勳?”青年男子笑道:“黃家和楊勳是什麼東西,哪裡配指使我,想要在下殺人,縱有黃金千萬,還須看我願不願意,你家小姐我自然是見到了,不過若非是我神機妙算,兼且易容術高明,你們主仆又是多年未見,隻怕早就被你家小姐識破身份了,到時候死的可就不知道是誰了。老和尚,這件事你可要千萬替我保密,若是給人知道今日所見到地無晦竟然是我,隻怕我即使跑到天涯海角,都要被殺人滅口呢。”無晦聽得雲山霧繞,這男子前日夜裡從龍眉寺將自己劫出,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隻要自己一看他的眼睛便失去了意識,將心底的秘密全盤托出,就連自己初次殺人嚇得失禁的醜事都套了出來,自己心中忐忑不安,隱隱覺得犯下大錯,這才絕食求死,可是如今聽他口氣,他似乎並無惡意,心中不禁生出僥幸來,開口問道:“莫非閣下並非是想要行刺青萍小姐?”那青年男子微微一笑,道:“你家小姐雖然是血手狂蛟地女兒,這世上或者有人想要斬草除根,但我豈會接下這樣喪儘天良的買賣,實話實說,我是衝姐的夫婿去地,黃鶴樓行刺失手,我便不辭辛苦連寺,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原本想趁著他們拜祭尹將軍夫婦地時候動手,隻可惜目標地武功太過高強,就連拜堂成親的時候也沒有漏出一絲可乘之機,反而逼得我不上不下,差點被內力反噬,隻好含恨收手,否則我可就是名正言順地天下第一刺客了,古往今來,有誰能夠行刺聖門武帝得手呢?不過我雖然無功而返,能夠親眼目睹聖門武帝求婚的場麵,倒也是不枉此生,隻可惜老和尚你沒有這個眼福了,哈哈。”青年男子雖然笑得歡暢,眉宇間更透出幾分憊賴神色,隻是一雙眸子卻是冰冷無情,沒有一絲軟化,無晦心中七上八下,他雖然並非什麼高手,也不是心思靈透之人,可是身在戰場多年,卻也有幾分辨識危險的本領,隻覺對麵這個男子表麵上雖然和氣,內裡卻是冷酷無情,周身上下殺氣隱隱流動,如淵如海,眼下雖然言笑晏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翻臉動手,但是他說的那番話卻正搗在癢處,讓他又是好奇,又是激動,終於忍不住問道:“我家小姐已經成親了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青年男子故意透出一縷口風,就是要引誘無晦開口,如今正中下懷,隻見他眼珠轉了幾轉,眉宇間閃過狡黠之色,故意問道:“若是我將一切都說了出來,你可願下誓言,絕不向任何人泄漏今日之事。”無晦聞言猶豫不決,要知道這青年男子行事詭異,若使自己隱瞞不說,誰知道日後他會不會故技重施,到時候隻怕都不需要再將自己生擒活捉,便可冒充自己,見他如此,那青年男子諄諄善誘道:“你可知道,今日青萍小姐與聖門武帝成就大禮,這世上隻有我一個人親眼見到,若是你不想知道其中細節,我也無話可說,隻怕你到了九泉之下見了故主,你家將軍夫人要是問起你來,你都無話可說。”無晦前半生追隨尹天威,自然是殺戮成性,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惡事,當此之時,自然是不信神佛,後半生在龍眉寺中青燈古佛,為舊主守墓,天長日久難免受了些熏陶,再加上年紀老邁,想起生平憾事,也就逐漸信起鬼神報應和三生因果來,聽了青年男子這番似是而非的言論,果然有些心動,再加上已經猜知小姐並未遇險,心中的死意也淡了許多,斟酌再三之後,終於一字一句道:“若是閣下將詳情告知老衲,老便立誓不泄漏今日閣下李代桃僵之事,如若違誓,情願死於刀劍之下,魂魄無收,淪入九幽地獄。”那青年男子卻不滿意,道:“你的誓言不夠份量,像你我這等人,死後多半要入地獄,就是來生淪入畜牲道,也未必不可能,不如這樣吧,你個誓,若是泄露了今日之事,就讓你的故主在泉下不得安寧。”無晦聞言不覺皺眉,雖然他無意違誓,但是用故主英靈起誓,卻也未免有些太過,但是觸到青年男子那雙凜冽的眸子,不覺心中一寒,突然明白過來,那青年若是想保守秘密,必然要殺了自己滅口,如今隻用手段誘使自己起誓,顯然是有所顧忌,若是自己堅決不肯,他必然不會手下容情,雖然無晦並不畏懼死亡,但是若有生機,誰又能夠全然不顧,思之再三,終於還是應諾下來,用故主名義重新了一遍誓言,那青年男子心滿意足,這才將龍眉寺和墓地所生的事情一一道來,事無巨細,無所不至,令無晦宛若親眼目睹一般。不過聽著聽著,無晦心底卻漸漸有些膽寒,這個青年雖然是冒充自己的身份,可是一言一行都恰如其分,就是自己身臨其境,也斷然不會有第二種選擇,這令無晦有一種錯覺,似乎那個引領青萍小姐祭拜將軍夫人的無晦並非是有人冒充,而是自己親曆親為,隻不過自己卻失去了那段記憶似的,不過一日夜功夫,這個青年竟然對自己了解如此之深,真是有鬼神莫測之機。不過這個青年既然有如此手段,卻又對自家小姐姑爺如此忌憚,最終放過自己多半也是因為他們的緣故,即使是主上再生,也未必有如此威勢,想到這裡,無晦便覺心中狂喜,恨不能親眼看到主上愛女身穿喜服的模樣,就連心中的寒意也漸漸消散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