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相鬥良久,楊寧內功精深,生生不息,精神絲毫不是氣喘籲籲,漸漸不支,身上已經多了十幾處不輕不重的劍痕,這還是楊寧手下留情,不肯讓他死的緣故,聶影也是心知肚明,隻是貪生畏死是人的天性,卻也不願束手待斃,心思千回百轉,想要尋找逃生之路。【全文字】又過了百十餘招,楊寧已經將無色庵主《孤寒劍法》的劍意融會貫通,見聶影已經遍體鱗傷,便想了結了他,劍勢再變,徑自向聶影脖頸斬去,這一劍卻是《天魔十九劍》的絕招,聶影已經是油儘燈枯,幾無還手之力,隻得瞑目待死。正在千鈞一之際,窗外人影閃動,數百支雕翎箭帶著劃破長空的厲嘯聲向聶影和楊寧兩人疾襲而來,兩人一個正要手刃仇敵,一個疲憊欲死,耳目都難免受到乾擾,又在黃鶴樓頂層,並未想到會有人在空中暗襲,眼看箭矢將要臨身,兩人四目對望,都閃過一縷寒芒,凝青劍與匕默契地轉過了一個角度,劍身和匕在空中相撞,出一聲悅耳的錚鳴,兩人同時借力飄退,避開了襲向兩人的箭矢,耳中同時聽到樓下傳來腳踏樓板的震耳聲響。楊寧掠到樓梯口,一把攬住青萍纖腰,目光往下一掃,已經可以看到刀槍的寒光,便毫不猶豫地轉頭向窗口撲去,聶影已經落到屋角,趁機調息了片刻,感覺到內力恢複了少許。也跟在楊寧身後突圍。楊寧堪堪到了窗邊,便看到兩架比黃鶴樓還要高上許多的木樓,下麵安著滑輪,上麵是可容十數人地平台,楊寧自然不知道這是攻城用的井闌,但是看到上麵引弓搭箭的士卒,卻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凝青劍擊落迎麵而來的箭矢,抱著青萍向井闌撲去。雖然帶著一個人,《千裡一線》身法施展開來仍然是縮地成寸,身形再現之時已經落到了距離黃鶴樓十幾丈的一座井闌上,劍光席卷而過。二三十個士卒連喊叫都沒有出便被切斷了咽喉。被楊寧抱在懷中的青萍雖然麵色蒼白,目光卻極是敏銳,一掃之下便覺出了除了並排的一座井闌之外,其他的井闌都在黃鶴樓其它三麵。急切之間不能威脅到兩人,而隨後衝出的那個影子殺手地身形在空中搖搖欲墜,顯然方才真氣消耗太甚,已經難以為繼。心中一動之下,信手接住從旁邊襲來的一支雕翎箭,抖手向聶影射去。聶影見狀大喜。足尖在箭矢上輕輕一點。已經借力躍到了旁邊的一座井闌上,不見寒光閃爍。隻見一道烏影盤旋往複,鮮血飛濺之下,那些弓箭手一一墜落,即使沒有死在匕下,跌到地上也是性命難保,點點鮮血濺落在地麵的積雪上,顯得分外殷紅。轉眼間兩座井闌上地弓箭手都已經清理乾淨,楊寧和聶影都毫不遲疑地向江邊衝去,楊寧一馬當先,那些士卒豈是對手,隻覺人影閃動,便已經失去了敵蹤。指揮江夏軍攻打黃鶴樓的正是身披甲冑的黃,他森冷的目光望著飄飄細雪中突圍而出兩道劍光,閃過怨毒之色,冷冷對身後地親信道:“想不到賈易那狂徒竟然與魔帝同流合汙,枉我平日待他不薄,立刻將這個消息傳出去,將他的房子給我燒成灰燼,我要他有家歸不得,被人追殺圍剿,隻能橫死在外。”那些親信都是連聲應諾,卻隻覺得脖頸寒,想不到平日人人都可欺辱的賈書生竟然是一個可怕的高手,幸好從前自己沒有得罪過他。到了江邊,楊寧一眼望見自己地船隻,信步飛掠而上,放下青萍,催她入艙,然後一劍斬斷了船纜,足下用力,輕舟便向江心蕩去,這時候影也跑到了江邊,卻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他毫不猶豫地魚躍入水,再露出頭時已經到了楊寧船邊,雙手攀住船舷,便向船上爬去,楊寧目中閃過一縷寒芒,卻任由聶影爬上了船頭,他自己握住船舵,足下內力催動,一葉輕舟轉瞬便消失在江上的雪霧之中,追到江邊的士卒引弓放箭,卻已經追之不及,幾支稀稀落落地雕翎箭落在江水之中,便再無聲息。船行幾十裡,見後麵並無追兵,楊寧將船在一處荒僻所在停下,便在艙前盤膝而坐,默默運功調息,早已癱倒在船頭地聶影也強行坐了起來,不顧周身上下地傷痛,就在船頭運功調息,習武之人都知道越是這樣的時候越要堅持不懈,若是好逸惡勞,功力難免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所以兩人不約而同地各自調息,誰都沒有趁這個機會向對方出手。楊寧內力精深,並沒有損耗太多,很快便收功而起,見聶影仍在調息,目中閃過寒芒,雖然經過了方才地並肩作戰,心中殺意稍減,可是一想到此人膽大妄為,竟敢用青萍的生死設計,便覺得是可忍孰不可忍,右手按在劍柄上,心中殺機湧動,若非不願趁人之危,隻怕立刻就要取了影的性命。青萍在艙中也不知坐了多久,黃鶴樓上生的一切仿佛如在夢中,直到這時,她才完全清醒過來,想到自己傷心落淚的情景,不禁自嘲地一笑,自己一向自詡豁達,到頭來卻也不過如此,不過一個騙子胡言亂語幾句,就讓自己心亂如麻,也不知道是否這十餘日的恩愛纏綿讓自己變得如此軟弱,想到此處,俏臉不禁又是一紅,罷了罷了,若是定要殺了這個聶影,倒顯得自己心虛,既然方才也有共患難的情份,就勸子靜放過他吧。正在這時,耳中傳來劍氣破空的絲絲聲響,青萍心中一驚,推開艙門向外望去,隻見楊寧滿麵嚴霜,凝青劍指在聶影咽喉,那個聞名天下的刺客卻是坦然自若。既不求饒,也不反抗,看到青萍露出身形,還向她點頭示意,也不管凝青劍地鋒刃在他頸上留下一道血痕。他周身都已經被江水浸透了,又披了一層細碎的雪花,看起來十分狼狽,卻彆有一種瀟灑自若的風采。見青萍打開了艙門,楊寧回頭往來。瞥見青萍蒼白憔悴的神色,便是心中一痛,原本已經消減的那一點殺機再度膨脹起來,怒道:“聶影。你還有?”.::所當然。何況我以下犯上,冒犯了帝尊和青萍小姐呢,帝尊要殺便殺,我沒有絲毫怨言。”青萍聞言心中一動。脫口道:“子靜,他也是聖門弟子麼?”.:.補天宗絕學《白虹貫日》。後來所用的劍法也是補天宗一脈的武功。更有青出於藍之勢。我自然認得出來,以他的武功造詣而論。多半就是蕭那位師弟,武道宗、補天宗都是聖門一係,我原本應該手下留情,可是他以下犯上,又敢冒犯姐姐,我絕不能饒他性命。”青萍疑惑地問道:“聶先生,你既然也是聖門弟子,為何要與子靜為難?”.::代屈居武道宗主之下,卻都心中不甘,聶某既然是補天宗傳人,若不能和帝尊一較高下,豈非是太過遺憾,至於冒犯小姐,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本宗曆來隻重結果,不重過程,在下自恃未必是帝尊地敵手,自然要在事先千方百計地打擊帝尊的意誌,消弱帝尊的實力,小姐是帝尊唯一的弱點,聶某便也隻能在小姐身上下手。不過在今日這樣地良機下,某依然慘敗收場,日後若是再向帝尊挑戰,聶某無論如何也不會利用小姐了,免得偷雞不著還蝕把米,白白浪費了一個難得的假身份。”楊寧和青萍麵麵相覷,都是忍不住噗哧一笑,楊寧搖搖頭,見青萍已經沒有絲毫怒意,便將凝青劍收回,揮手道:“你走吧,若是再有下一次,即便姐姐求情,我也不會饒你性命。”.:,,不儘,若是小姐有什麼討厭的人,儘管告訴我,聶某一定替你殺了他出氣,不過若是小姐和帝尊鬨了彆扭,可彆怪我膽小,不敢向帝尊拔劍。”青萍聞言忍不住微微一笑,心中最後一點芥蒂也消洱不見,淡淡道:“若說我的仇人,大概就隻有和你齊名地明月殺手,若是你日後知道她是誰,就替我殺了她吧,隻是要你同行相殘,我有些過意不去。”.::上,我一定替小姐報仇雪恨,隻是下次我若是再行刺帝尊失敗,小姐可要替我求情啊。”青萍聞言不免莞爾,隻覺這個聞名遐邇的影子殺手沒有想象中的冷酷陰森,倒是十分風趣,真令人懷疑他和萬寶齋總管蕭旒,誰更加合適繼承補天宗的宗主之位,心思一轉,青萍想起了一個疑點,便有意無意地問道:“聶先生,我和子靜並沒有著意泄漏身份,一路上行止不定,你又是怎樣得知我們地行蹤,並且恰好在黃鶴樓詩會上出現,設計行刺子靜呢?若非詩會上人人都認得你,我和子靜也不會輕易傷了你的當。”.::江而上,固然可以瞞過大多數人的耳目,隻是聶某乃是補天宗宗主,家師與齋主又是故舊,既然知道萬寶齋乃是聖門弟子聚集之所,又怎會不在其中安插眼線。帝尊寬容大度,不僅饒恕了蕭師兄冒犯之罪,更將他身上地沉屙治愈,蕭師兄自然是感激莫名,聶某卻也是感同身受,這一次唐家通過萬寶齋布五十萬兩銀子地賞格,欲求帝尊地項上人頭,更是暗中散布消息,若有人能夠取下帝尊級,便是天下第一殺手,如若有心仕途,越國公必定破格保舉,即便原本是庶民草莽,也可立獲侯爵之位,師兄身份所限,不便設法阻攔,隻得將這賞格公布天下,又派了心腹沿江尋找帝尊和青萍小姐的行蹤,希望將這個消息轉告給兩位,他雖然隱秘行事,卻也瞞不過聶某地眼睛。雖然知道帝尊和小姐一路西行,某卻也不會效仿那些二三流的殺手一般沿江尋覓追殺,青萍小姐乃是文武雙全的奇女子,雖然性命危在旦夕,卻不會像尋常女子一般隻顧埋怨嗟歎,這黃鶴樓乃是江南三大名樓之一,又不像滕王閣一般需要繞行,小姐既過黃鶴樓,焉能不登樓賞玩,要知道今日之後,小姐未必還有機會重回江夏。恰好某又在江夏有這樣一個假身份,所以這些時日某一直在黃鶴樓盤桓,即使是今日這般無聊的詩會,也千方百計混了進來,果然天隨人願,得以見到小姐品詩量才的無雙風采。”青萍聽到這裡不禁搖頭苦笑,想不到這個影子殺手,不僅詼諧有趣,還是心細如,竟然料事如神,自己不正是因為性命不久,才不肯放過到黃鶴樓一遊的機會麼?想到此處,忍不住又瞧了聶影幾眼,無意中覺他的容貌有些異樣,青萍原本通曉易容之術,一瞥之下,便覺影此刻表現出來的並非真容,心中一動,便想要聶影露出真麵目瞧瞧,不知聶影是否覺了青萍的意圖,也不等青萍開口,他已經縱身躍上江岸,到了岸上似乎才想起一件事來,又回頭道:“為了那五十萬兩賞銀,許多有名的殺手都已經聞風而動,在下失手的消息傳出之後,或者會有些人偃旗息鼓,但是也難免有膽大包天之輩不肯放棄,兩位一路小心,聶某既然不幸失手,若讓彆人僥幸得手,這天下第一殺手的美名豈不是拱手讓人,補天宗宗主若不是天下第一殺手,卻也未免有辱師門,還請帝尊和青萍小姐多多保重。”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經冉冉而沒,就好像是白晝鬼影,來去無蹤。楊寧和青萍對望一眼,都覺得啼笑皆非,不禁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