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對浴紅衣(八)(1 / 1)

馬當神廟,沒有多久,楊寧和青萍兩人便到了江邊,後,隻見眼前江天空闊,雲淡風清,江邊白露為霜,葦草猶帶綠意,天上一行南歸秋雁嚦嚦不休,如此景物,當真令人心醉神迷,兩人默立半晌,身後才傳來褚老大響亮的聲音道:“公子,小姐,這就出麼?”青萍回頭望了一眼,瞥見褚老大灰頭土臉的模樣,不禁微微一笑。【】褚老大跑到近前,將包裹拎到船上,然後回到岸上想要將係在碼頭上的韁繩解開,青萍突然心中一動,轉頭向楊寧問道:“子靜,你學會了劃船沒有?”楊寧微微一愕,答道:“學會了,雖然還不大熟練,但是自己駕船絕對沒有問題了。”青萍明眸流轉,也不管身上毒傷,施展輕功掠到船上,嫣然道:“子靜,彆人不都當我們是私奔的情侶麼?哪有私奔身邊還跟著一塊木頭的,不如我們丟下褚大哥自己走吧。”楊寧哪裡會拒絕青萍的提議,輕笑道:“姐姐既然這樣說,那有什麼問題。”說罷掠到青萍身邊,信手一揮,斬斷船韁,拿起船輕輕一點,一葉扁舟已經向江心蕩去,褚老大站在江邊目瞪口呆,直到船已離岸,他才清醒過來,忍不住喊叫起來道:“公子、小姐,你們這麼走了,老子可怎麼辦?”青萍在船上撲哧一笑,揚聲道:“褚大哥,你原本是無拘無束的水上豪傑。何必跟著我們受苦受累,不管你是去東海還是其它地方,都由褚大哥你自己決定吧。”話音未落,褚老大便覺得一件黑呼呼地東西從江心飛來,連忙閃身避開一旁,定睛一看,卻是自己的兵刃和一個十分沉重的錢袋,褚老大隻覺哭笑不得,抬頭望去。隻見那葉扁舟已經飄然遠去,不過片刻,就連影子都看不到了,不禁一聲長歎。俯身拾起重劍和錢袋。褚老大心中拿捏不定,若是轉身離開,從此便逍遙自在,豈不是勝過為人仆役。俯聽命。其實他雖然是江湖草莽,卻統率骷髏會多年,早已經習慣了高高在上,留在楊寧身邊原本也不是非常情願。隻是他心知肚明。若是當時他不曾留在楊寧身邊,隻怕骷髏會的兄弟不會甘心情願被錦帆會吞並,而伊不平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這個可以影響他權威的心腹大患。再加上朝廷各方勢力對長江水賊都是窮追不舍。與其冒險遁走。不如留在楊寧身邊,也好遮風避雨。不過如今卻不同了。時過境遷,金陵巨變之後,隻怕再沒有人顧得上他這漏網的水賊了,錦帆會想必已經在東海立足,隻要自己不去和伊不平爭權奪利,多半也不會和自己為難,說不定自己日後有了什麼麻煩,錦帆會還可以做自己的後盾呢。眼前最好的選擇分明就是遠走高飛,尋個窮鄉僻壤躲上幾年,從此和魔帝劍絕撇清關係,可是不知怎麼,他卻無論如何也下不了這個決心,隻覺得自己這樣一走,多半會終身不安,想了半天,終於狠狠一頓足,沿著江岸大步向西走去。楊寧駕著輕舟,徜徉在江水之上,兩岸青山飛馳而過,隻覺心曠神怡,青萍忙了一夜,費儘心思,早已經疲倦不堪,便到艙中休息,直到晚霞滿天才醒來,走出船艙,便坐在船頭看楊寧行船,楊寧一身真氣生生不息,貫注在雙臂之上,何止千鈞之力,不過是一日之間,雖然是逆水行舟,卻也行出將近一百五十裡的水程,還未日暮,兩人便已經隱約看到了桑落洲地影子,以及遮天蔽日的水軍船隻,似乎是正在演練水軍戰術。楊寧眉梢微蹙,放緩了船,低聲道:“姐姐,前麵想必是桑落洲的水軍大營在此操練,我們不如在附近休息一下,等到他們離開之後再過去吧。”青萍知道楊寧不願和江東水軍再起衝突,耽誤了行程不說,自己現在並無自保之力,有可能會在衝突中受到傷害,這才是楊寧最大的顧忌,其實她也無心生事,反正一月時間還差得很遠,也無需急著趕路,便一指江岸道:“我看那邊山崖下地勢平坦,而且水流不算太湍急,就到那裡上岸吧。”楊寧依言將輕舟泊到江邊,上岸一看,隻見這片山崖下麵不僅非常平坦,而且藤蘿遮蔽下還有一個洞**,楊寧扯開稀稀落落地藤蔓,隻見那個洞**大概有數丈方圓,不僅可以遮風避雨,而且洞內乾燥就是小住幾日也沒有什麼不妥,不由大喜過望,回到一說,青萍也是喜笑顏開。兩人到了岸上,青萍不理楊寧的阻攔,親自動手將這小山洞清理乾淨,鋪好行李被褥之後,又將楊寧扯下的藤蘿編成了簾幕掛在洞口,這樣一來,既可以透光透氣,又不必擔心江上有人看到洞內的情形,她原本就心靈手巧,不過片刻,就將這個臨時地住所打理得清幽舒適。楊寧見四下無人,也沒有野獸的蹤跡,便放心地到山崖後轉了一圈,一拄香的時間不到就拎回了幾隻肥大的野兔,在一塊巨石後麵架起火堆,將野兔處理過後放到火上燒烤,又從船上拿出一個小鐵鍋,用野兔地內臟和一些野菜煮了一鍋熱湯,不到片刻,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就冉冉飄來。楊寧和青萍兩人都一天沒有進食,大快朵頤之後,楊寧自去江邊清洗鍋子,又將小船藏到岸邊的蘆葦叢中,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才回到岸上,不料他剛剛走到青萍身邊,青萍便放聲大笑起來,那種肆無忌憚地笑容是如此奪目,即便是和青萍日日廝守地楊寧,都不禁看得呆住了,直到青萍將一麵梳洗用地銅鏡放到楊寧眼前,楊寧才覺臉上都是煙灰,想必是擦洗鍋子的時候沾染上地,想起方才的手忙腳亂,楊寧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兩人的笑聲越來越大,直到青萍笑得氣喘籲籲,才嚇得楊寧收住笑容,又幫著青萍理順了氣息,依舊不敢放鬆,緊緊抱著青萍不放,唯恐她太過激動,觸動了毒傷。見楊寧如此緊張,青萍不禁心中暗笑。雖然相思絕毒在身,令她不能太過激動,但是以她的驕傲倔強,怎肯逆來順受,這幾日其實她暗中試驗了多次,早已經有了足夠的把握,即使心情動蕩一些,甚而大喜大悲,隻要她的神智沒有徹底崩潰,就不會徹底激體內的相思劇毒,事實上,昨天夜裡的那一次毒,除了心神激蕩之外,主要的原因還是她存心放任的結果。以她的聰明才智,雖然隻有短短數日,卻已經初見成效,雖然明白這樣一來難免縮短自己的生命,她也是心甘情願,對她來說,與其為了求生心如槁木,還不如開開心心地渡過最後的時光來得痛快淋漓。不過青萍雖然瞞著楊寧這些事情,卻終究不願他過分擔憂,正想跟他說清楚,楊寧卻突然將麵孔埋在她香肩之上,青萍神情一愕,兩人雖然早已經不避嫌疑,卻從未有過這樣親密的舉動,正想將楊寧推開,卻感覺到肩頭一片濡濕,青萍心中一動,頓時明白到底生了什麼事情。楊寧自然不知道青萍的真正情形,他雖然在武道見識上無出其右,對於黃毒術卻是一知半解,這幾日青萍的毒傷變化莫測,起伏不定,讓他每時每刻都不敢放鬆戒備,再加上心中的悲痛憂慮,早已經讓他心神交瘁,隻是身邊始終有外人存在,初時是褚老大,後來又有顧雲秋等人,讓他不肯流露一絲軟弱。可是這一刻,山洞之內除了青萍之外,再沒有第三個人存在,楊寧終於放開了一切心防,緊緊抱住青萍的嬌軀,感覺到那種不同尋常的纖弱,他突然淚流滿麵,自從離開棲鳳宮,即使是身中纏綿絕毒,在冷雨中徘徊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脆弱無助,隻是當生命中最後一線溫暖也要消失的前夕,他再也無法壓抑心底的悲痛。夜幕低垂,月明星稀,兩人相依相偎,不知過了多久。青萍始終倚在楊寧懷中,雖然沒有出言勸慰,雙手卻始終和楊寧緊緊相握,沒有片刻分開,楊寧畢竟心堅如鐵,原本不過是一霎時的軟弱,很快就止住了淚水,卻也沒有放開青萍。雖然初冬的冰冷透過篝火,漸漸向洞內襲來,滴滴入骨,楊寧卻始終將青萍用真氣護住,不肯讓她感覺到半分寒意。明月如霜,江天一色,兩情相許,刻骨銘心,此情此景,兩人皆是如癡如醉,江水之上,寂靜無聲,耳邊隻聽見江水嗚咽的聲音,遠處早已經看不見桑落洲的水軍艦艇,按理說兩人應該啟程趕路了,可是不知怎麼,卻誰都沒有提起,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是誰放落了簾幕,四野無人,隻有月光透過流瀑也似的藤蘿,偷**見兩道人影漸漸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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