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視力不及之處,那中年商人一邊埋怨著小妾病得不邊放慢腳步,從已經香汗淋漓的侍女手中接過愛妾,他乃是身強體壯的男子,輕鬆自在地攙著腳步踉蹌的柳娘走向預先訂下的艙房。【】俞家的大船船艙雖然十分寬敞,但是仍舊沒有多少空間可以浪費,艙房之間的道路頗為狹窄,勉強可以讓兩個粗壯男子對麵行走,一扇扇左右相對的艙房看起來幾乎沒有任何分彆,幸而門上都掛著用天乾地支編號的木牌,不過片刻,那男子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艙房,用得自管事的鑰匙打開艙門,這是一間上等的艙房,分為內外兩間,各種家具陳設一應俱全,那兩個保鏢自然不能和主人同住,除了少數客人會替自己的親信另外預定房間之外,大多數的武士保鏢都會居住在後艙的大通鋪,所以等到主人走進艙房之後,這兩個保鏢在仆役的指引下繼續向後麵走去。沒過多久,船已啟航,雖然長江水流湍急,但是這艘船頗為巨大,吃水極深,所以很是平穩,令人幾乎感受不到顛簸,辛苦了一早上的客人們大多數都選擇了在房間裡休息,船艙中一片寂靜,艙道上更是一個人影都沒有。就在這時,那中年商人對麵的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個白麵無須的青年男子手臂下挾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女,披散的青絲覆蓋住了那女子的麵容,令人難以辨彆。而且這女子的裝束和柳娘完全一樣,隻是披風掩映下地身形卻如弱柳一般婀娜多姿,全不像柳娘那般豐滿誘人。這青年男子隻在房門上輕輕叩了兩下,房門便突然打開,露出那個身材高挑的侍女平常無奇的麵容,那個青年男子毫不猶豫地低頭進了喬姓商人的艙房,抬頭看去,隻見那中年商人手忙腳亂地抱著柳娘,正滿眼恐懼地望著自己。青年男子露出威脅的笑容。卻沒有理會那喬姓商人,輕手輕腳地將自己挾持的少女抱到了內房,然後轉身出來,對著那侍女深施一禮。低聲道:“小姐,一切已經安排妥當,請小姐示下。”那侍女微微一笑,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突然變得明亮起來。便如夜空的星子一般耀眼,她伸手輕攏耳邊的亂,用冷淡高貴地語氣道:“這還用我吩咐麼,你這位南閩天衣坊的管事自然是回去自己的艙房。隻等著回到南閩,將苦心購來的絲綢織錦交到東家手上。”那青年男子笑道:“小人遵命,定會不辱使命。”說罷。伸手奪過喬姓商人手中地柳娘。便要開門離開。那喬姓商人臉上漲得通紅,死死扯住那青年的衣衫。低聲怒吼道:“不行,你們沒說過要讓柳娘和彆的男子待在一起,若是真要這樣,不如你們現在就殺了我們夫妻吧。”那青年男子一聲冷笑,輕佻地道:“你年紀大了,還占著這麼年輕漂亮的小娘子,想必老天爺看見也不服氣,不過你放心,除非你地小妾心甘情願,我可沒有興趣霸王硬上弓。”聽到那青年男子,喬姓商人眼中閃過絕望之色,繼而變成了不顧一切的瘋狂,正在這時,那侍女突然一拂衣袖,一聲脆響過後,那麵白無須的青年男子臉上已經一片紅腫,卻是被這侍女衣袖的勁風所傷,這女子雖然扮作侍女,性子卻是無比高傲,竟然不肯和這青年男子有半分肌膚相觸。雖然被打了一個巴掌,那青年男子不僅沒有絲毫憤怒,眼中反而掠過一抹恐懼之色,低下頭不敢說話。那中年商人見狀心中一寬,卻又隻覺周身一軟,再也沒有一絲力氣,雙膝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甲板上。那侍女眼中閃過縷縷寒芒,注目在青年男子身上,森然道:“藍燕子,我知道你風流好色,最好勾引良家婦女,可是今日你若是舊習不改,我絕不放過你,你可彆忘了,當年若非我手下留情,你早就沒命了,若是你敢壞了我地大事,我也不取你性命,隻廢了你的禍根,讓你從今以後虛有其表,看得見,吃不著。還有一件事我要問你,讓你將劍絕藏在綢緞箱子裡帶上船來,你沒有趁機輕薄她吧?”那青年男子欲言又止,臉上閃過愧疚之色,那侍女見狀一聲冷笑,道:“你好大的膽子,幸好劍絕一直昏迷,如果被她知道你竟然敢對她動手動腳,隻怕會不惜一切代價取你性命,你可彆忘了她地情人是什麼身份,給我滾吧,若是你再敢自行其是,隻要我將這件事情說出去,不知道你會不會像唐十一那般被切成十七八段,可彆怪我沒有告訴你,聽說堂堂地義興侯就是辱罵了劍絕幾句,才會被魔帝當場殘殺地。”那青年男子噤若寒蟬,不敢抬頭說話,那侍女眼中閃過厭惡之色,一揮手,讓那男子自行離去,那青年男子先探頭出去,看左右無人,這才鬼鬼樂樂地回去了自己的艙房,喬姓商人想要不允,卻被那侍女冷厲地目光所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小妾被那青年男子,不過這商人雖然不敢作聲,望向那侍女的目光卻滿是憤怒之色。那侍女冷笑道:“喬俊,你彆用這種眼光瞧我,若是惹怒了我,可彆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貪財,朝廷和三藩諸侯都有明令,茶葉、食鹽、鐵器不能私下交易,你喬家的茶葉若是規規矩矩地轉賣給益州茶馬司,已經獲利十數倍,可是你卻貪心不足,竟然敢將夾帶的茶葉賣給羌人和人,犯下抄家滅族的大罪,若是此事被我揭穿,天下雖大,私通蠻夷,再也沒有你容身之地,彆說你心愛的小妾,就是你的兒女老妻,族人親朋,都彆想脫開乾係。是死是活,你自己考慮吧,哼,若不是你的小妾最適合當做擋箭牌,我一封書信告到漢王府,就是百兩黃金地重賞,何必還要守口如瓶呢?你若是聰明的話,就不許漏破綻,否則。哼!”話音未落,這侍女已經一拂衣走進內室去了,隻留下滿麵蒼白的喬俊獨自一人怔怔坐在冰冷的甲板上。那侍女走進內室。負手走到床邊,目光落在床上的青萍身上,眼中閃過得意的光芒。昏迷中的青萍形容宛若雨後梨花一般蒼白消瘦,更兼黛眉微蹙。青絲披散,當真是我見尤憐,隻是那眉宇間的堅強不屈之色,卻是絲毫不減。那侍女看了半晌。終於歎了一口氣,從袖中取出金針,在青萍任督二脈上連下九針。最後一針刺下。青萍喉間突然出呻吟之聲。又過了片刻,青萍緩緩睜開雙目。不過短短兩日時間。青萍原本明若秋水一般的眸子已經黯淡無關,更有隱隱地血絲,顯然這兩日她身受之苦絕不好受,看到那侍女陌生的麵容,青萍先是微微一愣,然後便恍然大悟,冷冷道:“李還玉,你這般模樣倒也好笑,卻不知道你能瞞過多少人的耳目?”李還玉拉過一張椅子,毫不淑女地伸展了一下雙臂,這才坐下,笑吟吟地道:“我有自知之明,若是你的情郎到了此處,我絕對瞞不過他地眼睛的,隻可惜他不在這裡,我在岸上等了半個時辰,直到確認了魔帝果然出現在新亭的錢彆宴上,才登上了俞家東下的客船,從現在起,本郡主已經逃出生天,你也彆想得到任何救援了,還是仔細考慮一下是否答應我地條件吧。”青萍眉梢輕蹙,冷冷道:“你是說我們在俞家的船上?”李還玉點點頭,笑道:“那俞秀夫果然是癡情無雙,那一天拚死護著你不算,今日還拖著病體,唯恐你被人挾帶上了他家的船,若是他覺了你,隻怕會不顧一切地營救於你,可惜他絕不可能覺我的李代桃僵之計,這一路上我會好好看著你地,你也彆想喊叫求救,隻怕你的體力不足以讓你的喊聲傳出艙房,若是我覺你有逃脫地可能,嘻嘻,告訴你,此刻你地身份是一個商人地小妾,我便讓他做你名副其實的夫君。”青萍聞言柳眉倒豎,右手一翻,食中二指向李還玉地雙目點去,這一招“二龍奪珠”狠辣無比,李還玉猝不及防,料不到青萍竟會反抗,一偏頭避開了青萍的招式,隻是青萍尖利的指甲已經在李還玉的麵頰上劃出了一道血痕,隻可惜青萍的內力早已經難以為繼,第二招還未使出,已經被李還玉鎖住了手腕,李還玉心中恙怒,手中一緊,青萍的手腕傳來吱嘎聲響,青萍隻覺手骨疼痛欲裂,卻不肯呼痛,隻是怨毒地瞪著李還玉,洶湧的怒火在她眸子裡擴散開來。兩人四目相對,對峙良久,青萍雖然毒傷交迫,神氣兩虧,但是那一種與生俱來的不屈傲氣卻是全部激出來,在李還玉完全占據上風的威壓下,竟是不輸半分。李還玉一向倨傲自負,此刻卻也不得不灰心喪氣,知道自己絕沒有可能在途中折服這個女子,不由一聲輕歎,鬆開了手,低聲道:“罷了,青萍小姐,我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這兩日,我即便對你用刑,也儘量不損傷你的身子,更沒有折辱於你,還玉這一番心意,難道你還不明白麼?隻要你一路上安分守己,我就不將你製暈,我在你身上施展的《靈樞九針》可以讓一個人的生命消耗減少到最小,接近於龜息冬眠的狀態,就是讓你一路上都昏睡下去也是輕而易舉,可是你已經中了‘相思’劇毒,若是這樣下去,隻怕也不能活著下船了,小姐就是為了自己的生命著想,也還是不要為難我了吧。”青萍眸中的怒火一寸寸暗淡下去,良久才淡淡道:“郡主對青萍的確是十分眷顧,相思毒藥入骨,金針刺**逼供,卻沒有淩辱於我,青萍深感盛情,有朝一日易地而處,也必定禮尚往來,有所還報。你若要用針,就儘管用吧,我答應你不自儘,並非是怕你折辱,不過是不放心子靜罷了,可並不是我貪生怕死,實話告訴你,師尊因為我和姐姐都是女子,曾經傳了我們一種心法,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可以自斷心脈,若是一個月前,就是你用儘防範手段,也擋不住我一心求死。隻是雖然我不自儘,卻不代表我為了求生就要順從你,你的要求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你若不願製我的**道,就時時刻刻盯著我吧,若給我找到機會逃跑,我可是絕對不會放過的。”李還玉嗟歎道:“青萍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呢,我難道不知道你一定會逃跑麼,你就是騙騙我又有何妨,罷了,你還是好生休息一下吧。”說罷,袖中彈出一僂輕煙,正噴在青萍臉上,青萍感覺到熟悉的睡意再度襲來,這兩日她已經猜到,前些日子常常湧起的睡意,便是這種迷煙所致。可是此刻她卻是萬萬不願睡去,努力睜開雙眼望向緊閉的舷窗,窗外便是她向往許久的自由,她真的不願意這唯一的生機就這樣從手裡溜走,可是她卻不能信口開河,敷衍李還玉,隻因她能夠在李還玉手中掙紮求存,全憑的是一身傲骨和不屈的心性,若是存了彆樣心思,隻怕會被那精明可怕的女子尋到破綻,破開自己的心防,一旦心靈失守,就是自己的死期,雖然知道“相思”劇毒入骨,可是青萍還有最後的一線期望,就是死在心愛之人懷中,否則她死也不能瞑目。當青萍萬般不甘心地閉上雙眼的時候,心頭最後浮現的仍然是子靜清冷孤絕的身影,此刻子靜所麵對的敵人是否比自己麵前的更可怕,他能不能平安脫身呢,或許即便她沒有身中“相思”劇毒,那無所不在的相思,也早就深入骨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