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濃於水(中)(1 / 1)

黃衣青年含笑道:“九弟過慮了,你我乃是骨肉至親,我怎會對你下毒,不過是在檀香裡麵放了一些安神靜心的香料,我平日公務繁忙,因為每每難以安眠,所以所到之處必定點燃這種香料,用來安神養性,我身邊的人也都習慣了,竟然忘記了今日有貴客到此。【】可能是這種香料對於武功精深之人的作用明顯一些,所以九弟才會有這樣的錯覺,如果九弟不喜歡這樣的感覺,隻需喝杯酒,就可以抵消這長眠香的效用了,就算不想喝酒,隻要過上一柱香的時間,也會恢複正常,而且今夜還可得到一個酣暢的睡眠呢。九弟若是有興趣,不妨試試這種長眠香,翌日醒來定是精神抖擻勝平常。”說罷又舉杯喝了一杯酒。楊寧心知自己可以算得上百毒不侵,縱然有些厲害的毒藥不能完全避過,憑著他精湛的內功,也能運功逼出毒去,此刻運氣調息卻是毫無作用,唯一的可能就是這香果然並非毒藥,多半隻是令氣血舒緩的藥物,最多的作用不過是讓人好好睡上一覺,想到此處才能確定黃衣青年並沒有惡意,心中一寬之下,便端起酒杯喝下了杯中瓊漿。畢竟以他的性子,是不喜歡五感受到乾擾的,事實上,他永遠也不能理解憑借外物影響情緒心神的作法。黃衣青年眼底深處閃過惋惜之色,他刻意布局是一改平日滴酒不沾的習慣連喝了兩杯酒,就是要讓楊寧毫無顧忌地喝下杯中瓊漿,香中的確無毒,但是酒中卻有一種特製的劇毒“纏綿”,卻也沒有彆的作用,隻會將人的一身真氣全部毀去而已,而且隻要沾上一滴,就絕對不可能逼出毒去,縱有絕世武功暫時壓製毒性,也終將受害。而那香料的另外一個作用就是讓人五感麻痹,才會令楊寧這樣的高手忽視毒初期的異狀。這種劇毒珍貴非常,一滴就價值千兩黃金,皇室多年也不過煉製出了三份“纏綿”。他對楊寧並無惡意,這種劇毒雖然可怕,但是卻不會傷害身體的元氣,隻需過上幾年,若有恒心毅力,毒素除儘之外還可以重新練武,他隻是希望將這個弟弟控製在自己掌若是楊寧肯屈服,日後他必定將富貴榮華不吝賜予,隻是此刻卻要苦了這少年呢,他苦練得來的一身修為眼看就要失去了。想到此處,縱然是他心性如鐵,也覺意興闌珊。可是出乎黃衣青年的意料,喝下杯中酒之後,過了毒性作的期限之後,楊寧並未驚慌失措,隻是一皺眉,繼而抬起頭冷冷道:“原來如此,三哥是想要我自動喝下毒酒,其實三哥何必如此費心,隻要不告訴我酒中有毒,隻怕我多半就會喝下的。”黃衣青年略一皺眉,對楊寧的沉穩有些奇怪,口中卻從容道:“九弟還請原諒為兄的不得已,為兄雖然有意用‘纏綿’毀去九弟的真氣,但是絕無傷害之心,隻是想九弟做一個快樂無憂的安樂王,不想九弟在江湖上受苦而已,九弟若是不肯諒解,等到天下平定之日,為兄也願自廢武功,好讓九弟消了這口惡氣,不知九弟意下如何?”良久,楊寧黯然道:“三哥,以前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還記得是重陽佳期,你對我兄弟們一起去登山賞菊,可是卻獨缺我一人,所以心中不安,才特意來見我,不僅帶來了重陽糕和新采的茱萸,還教了我一詩,所以我見到那句‘遍插茱萸少一人’,就知道三哥的心意,即使後來娘親重重懲罰我,雖然知道三哥並非真心待我,我也不曾後悔過,因為我第一次明白了什麼是兄弟手足。可是後來,我又知道原來骨肉手足,也未必能夠真情相對,所以大哥二哥手足相殘,所以三哥對我下毒,三哥,你是文武雙全的楊家麒麟兒,想必是知道七步成詩的典故的,那是前些日子我剛剛聽說過的故事,可是裡麵的詩文我不記得了,還請三哥教我。”楊鈞目光低垂,吟哦道:“煮豆燃豆萁,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注1陳思王七步成詩,乃成千古絕唱,道儘兄弟反目的悲苦,隻是生在帝王家,這本就是不得已的事情。何況九弟心中隻有娘親,彆說兄弟手足,就連父皇也未必放在心上彆說這大陳江山,宗廟社稷,楊鈞今日做出這樣親痛仇快的事情,實在是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實在不願見生靈塗炭,血火交織的慘劇在中原大地上重現,如果九弟恨我,也不必隱忍,隻要能夠完成一統天下的心願,為兄就是斷情絕義,又有什麼不舍。”楊寧聞言突然仰出冷冽的笑聲,笑聲就如鋼針一般,刺痛了楊鈞的心房令他震驚的是,楊寧中氣充足,完全沒有散功的征兆,楊鈞心中警兆頓起,翻身一滾,轉身魚躍而起,向殿門撲去,毫不猶豫的高聲喝道:“來人。”話音未落,隻覺得一股壓力當麵撲來,頓時周身氣血翻湧,胸口抑鬱非常,竟然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楊鈞竭力再欲閃躲,已經被楊寧鎖住了咽喉,觸到楊寧冰冷的肌膚,楊鈞識趣地停止了反擊。其實以他的武功本不會如此倉促落敗,但是他從未想過楊寧在這種情況下還可以出手,所以才會一招落敗。“砰”的一聲,直到這時候,那四個侍衛和蘇守義、赭衣人才衝進殿來,看到自家王爺被人挾持,紛紛喝罵,可是剛罵了一句,就撞上楊寧森寒的目光,竟然不敢再多說一個字。楊鈞卻十分冷靜,他心中明白,如果楊寧要殺自己,不是這幾個侍衛可以相救的,反而他們的存在隻會引起楊寧的殺機,所以一揮手,做出揮退侍衛的手勢,蘇守義等人還要猶豫,楊寧適時的鬆了一下掌中的力量,楊鈞劇烈地咳嗽了幾下,厲聲道:“都退下,就是本王死了,也不關你們的事情。”這些侍衛這才緩緩退出,直到殿門重新關閉,楊寧的神色也沒有一絲變化,隻是冷冷瞧著楊鈞,好像手中並沒有掌握著親生兄長的性命似的,眉宇間更是一派淡漠冰寒,令楊鈞原本生出的幾分希望幾乎也冰凍成灰。楊鈞儘力維係冷靜的心緒,苦笑道:“這纏綿為何失去了作用,莫非武道宗的心法當真有如此神效麼?”楊寧淡淡一笑,道:“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纏綿’,但是無論如何我想都不是‘鶴頂紅’對不對?天下劇毒無數,我雖然不是每一種都可以抵禦,但是這鶴頂紅可是昔年我練功的時候常用的毒藥,如果連鶴頂紅都不能抵抗,我也算不得武道宗的嫡傳弟子了。”心中存了戒備,楊寧沒有說及自己百毒不侵的本領,反正這番話也不算是假的,當年為了激他的潛力,這鶴頂紅就是最常用的藥物之一。楊鈞自然料想不到,卻神色古怪地道:“鶴頂紅,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用的是可以消散真氣的‘纏綿’,這‘纏綿’之毒並不會傷害九弟的身體性命,為何會變成了入口即亡的鶴頂紅?莫非是有人想要趁機加害九弟麼?”雖然得知楊鈞並不想殺了自己,但是楊寧並沒有一絲歡喜,無論如何,至親手足的背叛都是人生最深刻的痛楚,不論這樣的背叛是好意還是惡意,不論是否損及性命,不知道娘親昔日讓自己修習“動心忍性”的心法,是否早已預料到了今日,血濃於水比不上利益衝突,為了不讓自己心碎腸斷,才會讓自己斷情絕義。輕輕一歎,楊寧淡淡道:“娘親生平大恨,就是被親近之人出賣,以致大業成灰,身受奇恥大辱,所以娘親平日耳提麵命,教給我一個道理,世上最不可饒恕的罪行就是背叛,尤其是親近之人的背叛是絕對不能原諒。一向以來,我都謹記娘親的教訓,可是綠綺姐姐卻也曾經說過,人心本就難測,若是並無情誼,為了利益背叛也算不上什麼大錯,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今日對我下毒,我是應該殺了你的,可是仔細想起來,你我不過是流著相同的血液罷了,彼此之間比起陌生人來也不多幾分情誼,我若殺你,豈不是太看得起你了。”說罷鬆開扼住楊鈞咽喉的右手,眉宇間閃過一抹厲色,道:“隻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既然你想要廢了我的武功,我就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廢了你的武功吧。”說罷,一掌向楊鈞的丹田拍去,這一掌下去,楊鈞的丹田經脈將儘毀,從此再也不能練武,而且身體也會因此受到重創,後半生幾乎可以斷定將要纏綿病榻,楊鈞心中生出強烈的恐懼,下意識地想要閃躲,但是楊寧這一掌幾乎籠罩了所有逃避的方向,讓楊鈞全無逃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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