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情假意(1 / 1)

楊寧冷厲的目光在練無痕身上凝注了片刻,舉步走到烏騅馬之前,仰望向那雙銅鈴也似,且黑白分明的馬眼,唇角露出一抹從容淡漠的微笑,隻在這轉瞬之間,他已經從冷酷無情的魔帝變成了雍容華貴的天皇貴胄,帶著疏離的神色,鳳目睥睨之下,透射出無窮的威嚴,惟有一雙幽深冰寒的眸子,卻是透出地獄一般的烈焰,令得不小心撞見的人頓覺失魂落魄。【閱】就連這匹神駿無比的烏騅馬也開始不安起來,不時地扭動著馬,似乎想要避開眼前這人。練無痕瞧在眼裡,也覺縷縷心寒,雖然從聽濤閣一戰之後就知道自己不是這少年的對手,可是過去的這段時日,少年所經曆的一切他已經知道許多,顯然這少年雖然連遭挫折,鋒芒卻沒有絲毫減弱,反而如同經曆過烈火煆燒的寶刀名劍一般,越顯出耀眼的光輝。他是羅承玉的心腹,也是除了吳澄、西門凜之外,唯一真正確知楊寧真正身份的人,羅承玉相信他不會擅自違逆自己的心意,所以才會特意將這次的任務交給他。而練無痕的想法也和西門凜等人不同,他出身江湖,從前更是以殺手為業,生性瀟灑無稽,如今成為燕山衛的天組高手,不過是因為受挫於刀王楊遠,才會為了追求刀法的更深境界,刻意選擇了和從前不同的生活。自從因緣際會投入了羅承玉麾下之後,練無痕雖然得到重用,但是大半心思仍然放在武功上麵,並不像西門凜一般為了維護羅承玉的地位費儘心思,所以對於楊寧,他有好奇,也有戒備,卻沒有那種除之而後快的執念。即使如此,練無痕對於楊寧也是戒備多過好感,畢竟上一次的見麵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尤其是聽濤閣裡麵那宛若撲火飛蛾的瘋狂,令他至今記憶猶這樣一個人真的是火鳳郡主的血脈子嗣麼?他在南下之前,心中其實還是有些疑惑的,直到這一刻,感覺到楊寧與生俱來的尊貴威嚴,他才真正確認了這個少年的身份,再無疑慮,隻是新的疑念再度升起,如果此人和自己侍奉的主上為敵,會是什麼樣的慘烈結果呢?想到此處,練無痕便覺十分不安。在楊寧刻意的威壓下,那匹千裡挑一的駿馬越不安起來,甚至四肢都開始有些抖顫,練無痕心中不忍,長揖到地,恭恭敬敬地道:“還請公子手下留情,此馬乃是殿下親自所選的良驥,但畢竟不是龍駒,公子威嚴天生,若是為了折服此馬,傷及此馬的精神,驚弓之鳥乃是前鑒,隻怕日後天下就少了一匹千裡馬了。”一邊說著,一邊釋放出真氣阻攔楊寧身上溢出的若有實質的先天真氣。兩人真氣稍一接觸,楊寧卻陡然真氣內斂,練無痕早有準備,幾乎同時收手,並沒有像軒轅台的那一次險些收斂不住,楊寧眼中閃過欣賞之色,淡淡道:“你的武功大有進步啊,怪不得他敢派你來見我,就不怕我折斷他的左膀右臂麼?”練無痕從容笑道:“公子言重了,殿下與公子軒轅台訂交,雖然聽濤閣有些許誤會,在公子是一諾千金,不便留手,在殿下是生死關頭,不能不反擊,雖然其中多有損傷,但是所幸殿下和公子都安然無恙,殿下每思及此事,都慶幸萬分。公子以雙絕相托,殿下不顧冒昧,親自延請兩位小姐北上,待若上賓,不曾有絲毫失禮,縱然青萍小姐不解殿下一片苦心,擅自逃走,殿下也未曾怪罪綠綺小姐,反而親自替綠綺小姐療傷,延醫調理身體,這等深情厚誼,殿下雖然無心邀功,但是無痕身為殿下侍衛,卻不能不代主上向公子剖白肺腑。赤壁之變,並非殿下主使,西門統領誤會殿下心意,將公子當成威脅,因此有意借刀殺人,這等事雖然有違殿下本意,但也是西門統領苦心孤詣,為了殿下的安全著想,才會一錯再錯。殿下知曉其中原委之後,雖然也想重重懲處西門統領,但是念在西門統領有功在身,殿下身為信都之主,也不能不公平決斷,隻能革去西門統領的職務,命其戴罪立功,沒有深究其罪。還請公子念在殿下身不由己的苦衷,不要因此心生怨忿才好。”楊寧默然良久,淡淡道:“這是羅承玉要你轉達的心意麼?”練無痕搖頭道:“殿下並未如此隻是要無痕親自送上寶馬烏騅,和青萍小姐遺落的佩劍,殿下經過赤壁之事,隻怕公子和青萍小姐都不會再心甘情願的去信都相見了,他也不願強人所難,所以令在下送上程儀,以助兩位行色,山高水長,日後自有相見之日,隻盼到了那一日彼此之間能夠再無芥蒂。”楊寧仔細聽著練無痕這番話裡有話的言辭,一字一句都是義氣深重,若是換了他人聽了多半隻能欣然接受,但即使是他這樣不諳勾心鬥角的人聽了,也聽得出其中的深意,親切中透著淡淡的疏離,卻是將他當成需要籠絡的人對待了,而且雖然言辭委婉,卻明確表示了峻拒之意。事情到了這般地步,他絕不相信羅承玉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雖然他從未承認過,但是也從未刻意掩飾過,即使西門凜將一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可是即使是他,也能夠感受到西門凜對羅承玉的忠心,還有眼前這個練無痕,雖然武功不如自己,可是仔細想來,已經是難得的高手是深得羅承玉信任的侍衛,隻怕自己的身份在他眼中也不是什麼秘密了,不論是西門凜的背叛謀害,還是練無痕的拒之門外,豈非都是羅承玉的心意。雖然早有準備,可是想到重返朝思暮想的幽冀故土,終究是自己不能企及的夢想,楊寧仍覺心灰意冷。捕捉到楊寧眼中一掠而過的痛楚和絕望,練無痕心中微動,雖然不明白羅承玉為何前後行徑不一,但是不論是從前的殷切期望還是後來的婉言相拒,練無痕都能夠感覺到世子殿下的誠摯心意,隻是卻不知道這位九殿下,是否能夠明白世子殿下的一片真心了,隻盼這人不要和那些虎視眈眈的野心家一般,也對世子殿下視若寇仇吧。隻是出乎練無痕的預料,這一絲軟弱幾乎是轉瞬就消失在楊寧那深如淵海的眼瞳楊寧仰輕歎道:“也好,上一次以寡敵眾,以致失手,未能取世子殿下的性命,已經是在下生平奇恥大辱,若是再度相見,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動了殺機,相見爭如不見,也免去彼此心魔糾纏。不知他命你送來寶馬佩劍,可曾說過什麼時候送綠綺姐姐回來,當日在下重傷垂死,因為敬重世子殿下胸懷光明磊落,冒昧以兩位姐姐相托,如今在下既然已經生還,這番托付自然無需繼續了,練兄以為如何呢?”練無痕望著楊寧淡漠深邃的眼眸,心中不由一緊,自己畢竟看輕了這少年的堅忍來也是,能夠身為魔帝儲2,豈是尋常人物何況這少年的身上還流著那位奇女子的血液呢。平靜了一下心緒,練無痕恭謹地道:“綠綺小姐在黎陽不顧自身安危,貿然施展天魔琴音,以致內傷加重,雖得殿下救治,卻是病勢纏綿,縱有岐黃妙手,也需三年兩載的時間調養才能痊愈。子靜公子與青萍小姐遨遊天下,逍遙自在,若是綠綺小姐隨行,卻不免辛苦勞頓,舊傷難愈,殿下之意,綠綺小姐不妨在信都多住幾年,等到身子大好之後再和兩位相見不遲。”楊寧心中不禁冷笑,這些日子,他聽青萍和越仲卿的談話,已經知道如今天下的局勢一觸即,兩三年之後,隻怕羅承玉已經穩據燕王王位,到時候權傾天下,縱然不起兵反叛,也是無人可以約束,自己一個江湖浪人,如何還能與割據幽冀的燕王為敵,除非成為傀儡,甘心受人擺弄,才有些許可能吧。隻是不論羅承玉所言是真情還是假意,這幾年綠綺姐姐都隻能成為人質留在信都了。想到此處,楊寧眉宇間掠過嘲弄之色,那人不愧是娘親的義子,手段高明,滴水不漏,將自己所有的反抗可能都消滅於無形之縱然自己當真有心和他一較高下,憑自己這等淺薄的心智,隻怕也是一敗塗地的結果吧。娘親從未給過自己和他為敵的機會,就連自己唯一有所可能的報複手段也給承諾限製住了,隻是娘親和那人仍然輕視了自己,這燕王王位彆人珍若拱璧,自己卻隻當是敝履一般,榮華富貴又豈是自己所求,自己心中奢望的,也不過是娘親的一聲讚許,幾許溫情罷了。當然,自始至終,楊寧也未想過羅承玉會失敗的可能,不論越仲卿如何旁征博引,信誓旦旦,他隻相信,娘親寄予厚望的義子,自己曾經心生仰慕的兄長,並非那般易與之人。心中千回百轉,最終楊寧隻是漠然道:“也好,我令人轉告世子殿下的話想必已經傳到了新都,羅承玉若是欺負了綠綺姐姐,我必親手取其性命,就是你們這些人,也一個個都要替綠綺姐姐陪葬,還有,你彆忘了替我轉告他,他彆以為這樣就可以威脅於我,我不過是念在昔日一點情分,才不和他為難,如果幽冀上下,再有任何人敢冒犯於我,我便親赴信都,殺個血流成河,你記清楚了麼?”練無痕淡淡一笑,雖然心知楊寧的話語並非僅僅是威脅,但是在羅承玉身邊數載,他早已深知主上的性情,彆說世子殿下對綠綺小姐頗為鐘情,即使沒有這些情分,以及雙絕和幽冀的淵源,世子殿下也絕不會這般直白的用一個女子脅迫對手,對於敵人,在其能夠難之前,世子殿下總是已經斷絕了那人的所有生路,而後一擊致命,是絕不會落人以口實的。就是他方才暗中威脅楊寧和青萍的這番話,也是他根據形勢自己揣摩出來的,羅承玉除了令他送上寶劍名駒之外,就隻有寥寥數語,吩咐他向楊寧致意而已,當然這其中他也留意了言辭,斷然不會讓人抓住把柄的,縱然羅承玉親耳聽到,也隻能苦笑一聲而已。心中通透如冰,練無痕不卑不亢地道:“公子武功絕世,假以時日,必定是一代宗師,彆說殺得幽冀血流成河,就是轉戰天下,伏屍百萬,也未必不行,隻是郡主之後,幽冀未有恃強淩弱之人,也未有貪生怕死之輩,公子若占著道理,縱然孤身前來,也無人敢傷及公子毫,如果公子無故逞凶,縱然是三尺孩童,也敢仗劍阻君道路,綠綺小姐,才貌無雙,品性高潔,七弦古琴善奏高山流水,殿下乃是知音之人,愛之惜之猶恐不足,焉有加害之理,子靜公子與青萍小姐儘管放心,在殿下身邊,綠綺小姐定會安然無恙。”楊寧終究不善言辭,被練無痕綿裡藏針的這番話堵得再也說不出話來,此人又不是他可以輕易震懾的尋常對手,臉色不禁越冰寒,左手不由緊緊握住了袖中的凝青劍,雖然隔著劍囊,但是幾乎可以感受到那切金斷玉的劍鋒之利,也可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良久,終於忍住心頭之火,冷然彆過頭去,楊寧漠然道:“你去吧,若是再多言多語,隻怕無人可以救你性命了。”練無痕也知楊寧心中必然震怒非常,雖然性情張揚,悍不畏死,卻也不想這個時候再激怒楊寧,便略一彎腰,就欲離去,腳步還未移動,青萍卻揚聲道:“練侍衛何必如此急於離去,子靜雖然準許你走了,我還有話未說呢。”練無痕眉頭微皺,昔日他隨羅承玉北上途與綠綺青萍都是日日相見,自然知道兩女的性情,綠綺清冷婉約,縱有不滿之處,不過是蹙眉輕歎而已,隻要不損及尊嚴,並不會過分強求,青萍卻是不同,雖然重傷未愈,卻是時時挑釁,當真是烈火性情,方才沒有顯身之前,他就擔憂青萍會出言不遜,可是沒有想到,青萍任由楊寧和自己交涉,自始至終不一言,他原本以為此女轉了性子,此刻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方才多半是為了顧及楊寧顏麵,青萍才會沉默寡言,眼下見楊寧言語受挫,這女子自然不肯甘心,這不是出麵挑釁來了麼。隻是他心中雖有此念,卻也隻能苦笑道:“青萍小姐還有什麼吩咐,練某洗耳恭聽就是。”青萍抬手取下帷帽,露出清麗秀美的容顏,卻是柳眉倒豎,鳳目生威,指著練無痕冷然道:“也算不上什麼吩咐,隻請你轉告貴主上一言,叫他彆欺負子靜老實,姐姐善良,要知道我尹青萍可不是好欺之人。也不知道那羅承玉用了什麼詭計,才騙得我姐姐肯留在信都,這也罷了,雖然我不願承認,但是你家殿下的確是個謙謙君子,想必也不會對姐姐無禮,再說畢竟當初是子靜之意,才讓我和姐姐落入你們世子殿下的手上。但是西門凜在赤壁背信棄義之舉,難道也是一兩句道歉就可以揭過的麼?若非你是奉了姓羅的諭令前來求和,打狗還要看主人麵,我們才不得不放過你這一次,否則豈能容你在這裡滔滔不絕,效仿蘇秦張儀說客行徑。但是既然世子殿下有意求和,總不能隻用一匹馬當做賠罪之禮吧,這柄佩劍原本就是我的,如今你們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若是不多拿出一些誠意來,索性我就擒了你,然後讓你的主子用我姐姐來交換。若是世子殿下覺得不合算,最多我們多擒幾個像你一般的鷹犬,想必羅承玉也不會不顧忌你們這些心腹的性命吧。”練無痕聞言不禁瞥了楊寧一眼,卻見楊寧神色不動,這才放下心來,大笑道:“久聞洞庭雙絕,琴絕如清水白蓮,纖塵不染,劍絕如帶刺玫瑰,嬌豔解語卻又紮手,如今一見果不其然姐精明能乾,子靜公子性情如渾金璞玉,若得小姐相輔,想必不會輕易遭了小人暗算。隻是小姐這等聰明人,卻怎麼也會被姐妹之情蒙蔽雙眼呢?世子殿下與子靜公子雖然有舊怨前嫌,但是彼此終究是惺惺相惜,將來未必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反而是有些人居心叵測,存心不良,今日唆使林大俠前來就是一例,這位貴公子狂妄冒犯也是一例。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姐不要忘記尊師清絕先生原本是郡主幕中軍師,雙方之間並無深仇大恨,何必針鋒相對,致令親痛仇快呢?再說子靜公子也曾經和我家殿下以兄弟相稱,想必明了殿下品性胸懷,莫非子靜公子當真以為殿下留下綠綺小姐,是有心相脅麼?”青萍聞言語塞,想起師尊清絕先生和幽冀的淵源,今日若非是因為子靜,隻怕自己姐妹會歡歡喜喜地留在幽冀呢,想到此處隻得忿然頓足,不再多言,卻轉頭看向楊寧,等待他的決定,她雖然可以用言詞說服子靜,但是最後的決定仍然需楊寧親決。楊寧沉吟良久,方歎息道:“他自然不會用綠綺姐姐脅迫我的,我明白他不是這樣的人,隻是他卻也知道,若真的出言相脅,隻會弄巧成拙,如今他什麼也不必多卻已經足以威脅我了。”練無痕心中微震,原本還有千言萬語可以辯駁,但是楊寧這淡淡的一句話,就已經令他啞口無言,的確,這正是羅承玉的真意,若是當真以綠綺威脅,隻怕這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少年多半會拚個魚死網破,就如同當日挾持雙絕迫楊寧行刺羅承玉的那些人一般,最後的結果不過是死無葬身之地罷了。反而是什麼都不才是對這少年最大的威脅,隻是這些心思是他這堪稱心腹之人苦思冥想良久才想通的,而這少年卻是一語道破,令練無痕無話可說之餘,也覺心驚不已。如此資質,不愧是火鳳親子,魔帝真傳,如果這人和主上為敵,隻怕縱有千般手段,萬種心機,在這少年麵前也未必能夠派上用場,直到此時,練無痕才明白為何羅承玉命自己向楊寧示好,這般人物,雖然不易結交為友,但也不要敵對才好,西門凜未能達到目的,反而結下如此大仇,隻怕前途堪虞啊。但是到了這時,縱然舌綻蓮花也無法改變楊寧的想法,練無痕自然也不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所以並沒有出言辯解,隻是淡淡一笑道:“日久見人心,子靜公子將來必能明白殿下的苦心,不過青萍小姐說的也沒有錯,隻是這一匹馬自然算不上厚禮,隻是練某匆匆而來,身邊並無他物,就隻有這一塊令牌可以相贈,還請子靜公子笑納。”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塊燕山紅玉所製的令牌遞給楊寧。楊寧目光一掃,隻見這令牌上麵的一行銘文鐫著“燕山勒石,易水歌悲”,其下一行小字,卻是練無痕的名字身份,銘文曲金斷玉,鐵劃銀鉤,正是火鳳郡主的字跡,那行小字雍容俊逸,藏鋒內斂,雖不知是何人所書,但是觀字知人,楊寧心目中已經泛起一個模糊的影子。雖然不知幽冀內部的情形,但是這樣一塊玉牌的貴重楊寧還是心知肚明,練無痕身為天組高手,這塊玉牌既然是他的身份信物,可令人在幽冀往來自如,彆說贈給他人,就是不甚失落也是大罪一樁,楊寧本來不願接受這塊玉牌,免得和幽冀牽連過多,可是想到練無痕這番心意,竟然覺得不忍拒絕起來,似乎從彭澤之後,他的心腸軟了許多,總是忍不住替人著想起來,輕輕一歎,楊寧接過令牌,漠然道:“令牌權作信物,綠綺姐姐歸來之日,自當原璧奉還。”練無痕以身份令牌相贈,原本是自作主張,縱然是羅承玉,也不曾想過以一塊令牌牽絆住楊寧,幽冀上下,大概也隻有他有這份膽量,擅自將一刻不可離身的玉牌轉贈給人,見楊寧目光雖然漠然,但是光芒流離,顯然是內心掙紮許久,竟是接了過來,即使是練無痕這等人物,也覺得有些得意,當然不敢流露出心思,隻是恭恭敬敬地道:“幽冀在天下各大都邑均有明暗人手,子靜公子若有所需,隻需以令牌相召,他們自會遵命而行,就是有用到練某之處,練某一人一刀,都願為公子效力。”楊寧眼中閃過嘲諷之色,接下令牌不過是看重練無痕的膽量,他一人一劍,足可縱橫天下,何須彆人相助,隻是這等想法,卻也無需和彆人說起,微微頷,眼中卻閃過一抹惋惜之色,距離聽濤閣一戰雖然時日不久,但是眼前這人胸襟氣度都越不羈狂放,想必刀法的進境也是不隻可惜自己還要趕路,要不然能和這人再較量一下刀法,倒也是一大樂事,想到此處,楊寧身上不禁湧起戰意,一雙眸子也變的流光溢彩。練無痕也是絕頂高手,若論刀法,和楊寧也有一戰之力,感覺到楊寧身上突然爆的戰意,第一個想法就是拔刀挑戰,若能見識一下方才楊寧那宛若飛雪漫天的綺麗刀法,想必定會受益無窮,但是此心一起,眼前卻浮起羅承玉雍容淡雅的身影,自己受命前來,是為了彌合殿下和子靜之間的關係,如果現在出手挑戰,隻怕會讓楊寧誤解了殿下的誠意,他既然有心侍奉燕王世子,那麼就不可明知故犯何況若是匆匆一戰,就如蜻蜓點水一般,難以儘興,倒不如另覓良機,戰一個酣暢淋漓,豈不快哉。想到此處,將心中戰意斂起,長揖拜彆道:“練某冒昧,阻撓了公子行程,山高水長,自有相見之期,練某先行彆過,公子刀法如神,他日相逢,還請公子不吝賜教。”楊寧心中千回百轉,也覺此時不適合交手,淡淡道:“也好,對了,你是如何知道我們要去金陵的?”想到練無痕屢次提及自己行程匆忙,楊寧不由有了疑問,便隨口一問,他不覺得其中的嚴重性,青萍卻是知曉的,莫非自己等人的行跡都被幽冀察知了麼,那豈不是太危險了,想到此處,青萍忍不住握緊純鈞劍,眼中殺機一掠而過,倒是楊寧目中坦然,並無異樣。練無痕微微一笑,卻不答話,轉身沒入柳林,人影消失的瞬間,空中卻傳來一縷若有若無的歌聲,隻是如風遠去,不過片刻,已經低不可聞,但是其中那一句“卻笑英雄無好手,一篙春水走曹瞞”卻是清晰可聞。青萍不禁臉色微變,這詞本是她和楊寧、伊不平等人去取秘藏的路上抒懷所唱的,此刻練無痕一語道破,顯然不僅知道了自己一行去巢湖取寶的事情,甚至也知道伊不平到金陵的目的,心意千回百轉,卻瞥見楊寧幽深沉靜的眸子,隻覺得一顆芳心瞬間鬆懈下來。不論燕王世子求和之意是真是假,但是今番都不會揭破這個秘密,自己又何必擔憂呢?想到此處,青萍不由嫣然一笑,牽過那匹白馬,翻身而上,馬鞭輕甩,叫道:“子靜,我們比試一下坐騎的腳程吧。”罷揮鞭策馬狂奔而去,沿途留下銀鈴一般的笑聲。楊寧得知綠綺消息,已經心中安定,再加上羅承玉的示好,不論信或不信,都覺得解決了一樁心事,見青萍消去疑慮之色,便也縱身上馬,追趕而去。不知是這匹烏騅馬更為神駿,還是青萍有意相讓,不過片刻,已經追上了青萍,兩人並轡策馬,人如美玉馬如龍,直到身影被煙塵淹沒,仍有許多人怔怔望著這一對少年男女的背影,良久不能言語。不知過了多久,林群才清醒過來,茫然將長劍歸鞘,直到此刻他才清楚魔帝兩字的含義,那是冷酷無情、任性妄為的代稱,自己這般人物根本不曾放在他的眼裡,就在自己的麵前,他毫無顧忌的殺死了白衣少年兩個武功絕的親衛,卻放過了那個白衣少年,雖然是斬草不除根,卻沒有給人一絲心慈手軟的錯覺,那是徹底摧毀對手的鬥誌的一種手段,林群可以感覺到其中的殘忍意味,卻連聲討的可能都沒有,那兩人施展暗器偷襲青萍在前,雖然是為了救人,但是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光明正大的舉動何況魔帝是在公平對決中殺了兩人,這件事情說到那裡都是白衣少年主仆的不對。而更令林群擔憂的是那自稱燕王世子侍衛的黑衣青年,他對待曾經刺殺自己主上的魔帝的態度太過曖昧,不合情理即為妖,這樣的事情被自己見到,已經不知是福是禍,那黑衣青年臨去之時,曾經暗示自己前來阻攔魔帝與劍絕的行程是某人的陰謀所致,雖然他模糊其辭,但是林群想來想去卻覺得頗有些道理。隻是他卻絕對不願意相信心懷蒼生的顏仙子會有心利用自己,可是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顏紫霜會示意自己前來攔阻魔帝呢?要知道如果稍有不慎,自己可能就會死在狠毒無情的魔帝手如果自己死了,隻怕魔帝、劍絕隻要再至烏江,都會遭遇不顧一切的報複,可是在這等絕世高手麵前,自己這些弟子和親友縱然不惜一切,唯一的下場也隻是送死而已。可是如果真的像自己想象的一樣,顏紫霜為什麼又要陷害自己,自己的死亡對她有什麼意義麼?想不通事情的真相到底怎樣,但是無論如何,林群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可能證明顏紫霜有意如此,因為自始至終顏紫霜都沒有示意他這樣做,甚至連暗示都沒有,她隻是途經烏江,到江邊祭奠了霸王祠,在自己這個地主麵前輕描淡寫地提及有這樣一個人,所過之處死傷疊籍而已,而且即將經過烏江,這麼一句話就讓連赤壁會盟都峻拒的自己中途相阻,既是擔心烏江民風彪悍,自己的弟子親友有人得罪了魔帝,也是想看看這個一鳴驚人的少年,可是結果卻讓自己陷入了這不明不白的局勢,若說沒有陰謀,就是三歲小兒也不會相信的。想到此處,隻覺得一顆心似乎沉入了冰冷的深淵,林群有些倦怠地召喚兩個弟子,準備離開這個地方。可就在這時,他身後突然傳來驚駭欲絕的叫聲道:“師父小心!”林群連忙回頭望去,正瞧見自己的一個弟子從酒樓的窗子一頭栽落,在樓前夯平堅硬的地麵上摔得腦漿迸濺,而在這個青年弟子的咽喉上卻是一柄毒錐,林群的瞳孔瞬間收縮,酒樓上傳來連綿的慘呼聲,林群右手按上劍柄,正欲飛身上樓,身畔也傳來慘呼之聲,林群側望去,繼而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隻見那個原本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年手持利劍,正從一人身上緩緩拔起,那被殺之人正是方才腰間佩刀被魔帝取走對敵的旅客,此刻他手中的佩刀剛剛拉出一半,胸口卻已經被利劍刺透了。而在那個少年原本昏倒的地方,落葉殘枝當卻有一人倒在血泊之正是自己擔心初冬的寒氣,暗自遣去照應那昏迷少年的掌櫃感覺到林群憤怒的目光,柳林前一身鮮血的白衣少年的目光也飄到了林群身上,昏迷之前早已恢複正常眸色的眼睛此刻再度染上了血色,就好像是地獄裡的惡鬼的眼眸,而他的容顏依舊俊美飄逸,神色間帶著幾分驕傲,幾分睥睨,仿佛是濁世佳公子的模樣,身後血紅的披風獵獵做舞,襯出臨風玉樹一般的俊逸風姿,但是落入林群眼中卻隻覺如同魔鬼一般,不禁眼眥欲裂,厲喝道:“好惡徒,你為什麼要濫殺無辜,還不住手,否則林某縱然粉身碎骨,也要取你性命。”楊影抬手拭去唇邊血痕,冷笑道:“你可知我是何等樣人,豈容村夫折辱,今日不幸敗於人手,苟且偷生,已經是生平奇恥大辱,若是再任憑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將我的醜事傳揚出去,我還有何麵目立足在天底下人世間,姓林的你今日認命了吧,如果不殺你們滅口,豈不是讓我寢食難安,誰讓你不曾施展全力,幫我殺了那白癡蠢才。”林群隻覺怒火填膺,仗劍厲聲道:“豈有此理,林某並未對你不起,也曾出力救護於你,你不念在下恩德,恩將仇報,當真無恥之尤。不過你也彆做夢,此地足有百餘人,縱然在下一人一劍,你也彆想殺人滅口,那樓上殘殺肆虐之人,可是你的護衛,還不讓他住手,否則林某就取你狗命祭奠亡魂。”楊影長聲大笑道:“樓上當然是我的人,他武功勝你百倍,就是我的武功也不是你可以相比的,而且我一人雖然不能儘殺此地耳目,但是如果我的人一起出手呢?”林群聞言愕然,隻聽四周傳來那些奔逃出來的客人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用眼睛的餘光環視四周,隻見不知何時,四麵八方出現了一些藍衫人,呈合圍之勢包圍上來,他們個個步履沉凝,所過之處,那些倉惶逃竄的客人夥計紛紛慘呼跌倒,這等局勢顯然是有著斬儘殺絕的十足決心。林群握緊佩劍,隻覺得一顆心漸漸抖顫起來,他有自知之明,彆說他方才被楊寧劍氣所傷的肺腑還未痊愈,就是完好無損,他也沒有把握在這些配合默契的藍衫人麵前逃出生天。隻是這片刻,柳林前後左右已經是血流成河。時值亂世,那些旅客都帶著刀劍,原本有些自保之力,可是在這些高手麵前,卻是一觸即潰,不論是想要憑著一己之力突圍的,還是聯手結陣想要頑抗的,都被這些藍衫人分割包圍,突破屠殺。可是林群卻無能為力,因為從那重傷的白衣少年身上透出的壓力殺機,已經將他籠罩其在魔帝麵前不堪一擊的少年,卻不是他林群可以輕易應付的人物。忍受不住那白衣少年麵上越來越濃的嘲諷神色,林群終於不顧一切地憤然出劍,劍氣破空,還未觸及白衣少年的身軀,林群卻隻覺背後有數股風聲襲來,反手擊落幾柄泛著藍色光芒的毒椎,便被三個藍衫人包圍了起來,這三人都是武功卓絕的好手,比起林群來相差不過一籌,而他們並不打算真刀真槍的動手,皆是一手持劍,一手戴著鹿皮手套,顯然隨時都可以射淬毒的暗器毒錐。林群揮動長劍,劍氣如虹,迫得幾人隻能纏戰圍攻,甚至來不及釋放暗器,這等狂野的攻勢不能持久,一旦劍勢放緩必遭反噬,但是令他心擔憂的卻是一邊虎視眈眈的白衣少年,雖然隻是站在遠處觀戰,但是林群能夠感受到白衣少年惡毒的目光始終凝注在自己身上。一劍刺倒一個因為久攻不下而略顯急躁的藍衫人,林群略鬆了一口氣,目光掠處,隻見已經屍橫遍地。他的另一個弟子正被幾柄刀劍一起穿透在地上。而那些藍衫人已經開始打掃戰場,給倒地不起的每個人補上一刀或者一劍。林群自知難以逃脫,心中悲憤之下長聲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濫殺平民,如此恩將仇報,真是禽獸不如,就不怕傳揚出去,為天下人所不恥麼?”楊影聞言眉峰微蹙,目光瞥向一個正從酒樓之中緩緩走出的青衫人身上,那人麵上蒙了方巾,身形略矮,卻是舉止雍容,縱然是正在用白色綾帕擦試劍上血痕的動作,也是風姿優雅。聽到林群的喝罵聲,他朗聲道:“傳揚出去又如何,你們這些人自然是魔帝和劍絕殺的,而且焚屍滅跡,令人指。自從舍弟重傷之後,我便設下此計,召集人手,封鎖道路,除了魔帝、劍絕,以及那位魔刀練無痕之外,任何人都是隻許進,不許出。本座可以保證,再無一個外人可以從此地生還。到時候無憑無據,縱然他們三人異口同聲,指責舍弟殺人滅口,又有何妨。你說天下人會相信一個身份尊貴的貴公子,還是會相信惡名遠播的魔帝、劍絕,或者那個聲名狼藉的殺手練無痕呢?到頭來天下人隻會以為魔帝、燕王世子沆瀣一氣。再雖然隻是匆匆一麵之緣,你以為魔帝那般唯我獨尊的性子。當真會委屈求開口解釋麼?”林群聞言越驚怒,但是心頭卻不由一動,見這蒙麵人裝束身形,方才似乎在酒樓之上見過這人,隻是這人相貌平凡無奇,又看不出修煉過武功的跡象,令自己忽略了此人,思索之下,心思略分,手臂已經被一枚不知何處打來的毒錐所傷。林群隻覺轉瞬之間左手肘部以下已經沒有了知覺。心知不好,他強提真氣一劍揮出,將一個藍衫人刺倒在地,趁著眼前已經隻剩一個敵人,刷刷幾劍逼退此人,林群毫不猶豫地向包圍圈的空隙衝去,手中使出兩敗俱傷的劍招,想要掙命逃出生天。但是就在他衝出幾個藍衫人先後圍追堵截的包圍的時候,一柄長劍卻倏忽出現在左肋,透體而入。林群眼中掠過白衣少年猙獰的笑容,身子一軟,張口欲言,鮮血卻從口中汩汩而出。感覺到強烈的痛楚從肋下傳來,就連長劍拔出也感覺不到,隻覺得半邊身軀頃刻間被鮮血浸透,而毒氣已經順著手臂向心脈侵襲,林群再也握不住手中佩劍,耳中傳來佩劍墜地的輕微聲響,然後便跌倒在冰冷的泥地之上。當漸漸沉入死亡的黑暗之中的時候,林群聽到縹緲遙遠的聲音道:“表弟,你這一次太魯莽了,如果不是我即使趕到,恐怕你已經被魔帝殺死了,彆忘記自己的身份,陛下和父親都有嚴令,要殿下立刻到江寧去,不許再多生是非。”白衣少年的回答聲開始變得模糊,耳邊的慘叫聲開始稀疏起來,林群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為何自己還未死去。在從酒樓裡麵走出來的青衫人的指揮下,還活著的藍衫護衛熟練地將所有的屍體都丟到酒樓之而林群的身軀是白衣少年親自丟到酒樓裡麵的,不過或許是相信自己的劍法,或者是毒錐上麵的劇毒,他並未補上一劍。之後眾人開始搜集引火之物,堆積在酒樓和其他的屋舍裡麵,然後將酒樓地窖裡麵搜索出來的烈酒倒在上麵,丟進幾個火把。烈焰衝天而起的時候,那些藍衫人帶了夥伴的屍身,到不遠處的一處小山丘後麵尋到馬匹,一行人匆匆離去。火焰漫延開來之後,十裡方圓之內若無視線阻隔都可以看到滾滾濃煙,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報警的銅鑼聲和狼煙已經將三岔口火起的消息傳揚開來,許多村落各自緊閉門戶,強壯的男子紛紛拿起兵刃,老弱婦孺躲藏到地窖裡麵。雖然已經是天下一統,但是暗流洶湧,匪盜猖獗,幾乎所有的村落都在外圍挖了壕溝,種上荊棘,隻需守住幾條道路,就可以守住親人財產。而幾乎每個村子,都有至少五六人組成的小隊人馬,騎馬衝出了村莊,若在天上俯視人間,當可看到整個烏江都以三岔口為中心的武裝起來,而這些小隊人馬便如百川彙聚一般形成了數隊輕騎,有的往來巡視,有的封鎖道路,有的向火起之處聚集。林群若是看到這樣的情景必定滿意非常,這是他為了維護鄉梓安寧而苦心訓練的團聯鄉兵,近三年來,烏江境內不僅盜匪絕跡,就連朝廷和越國公派來收稅的差役和官兵也不敢胡作非為了。那些藍衫人離開之後,從柳林之中一塊凹凸不平的空地上突然站起一人,邁步向酒樓走去。這人身上披著一件和地麵顏色相近的暗色披風,所以伏在地上居然無人察覺,但是想必並非僅僅如此,多半是使用了某種特彆的技巧,並不隻是倚仗人眼視力的錯覺,才能在那些目光敏銳的高手巡視下隱蔽起來。那人行走之時,露出裡麵穿著的深灰色長袍,這是一件特製的衣衫,靜立之時並無異常,但是在他移動之時,那身衣衫絲毫不會妨礙身體的各種動作,而且毫無聲息,加上衣料的顏色,想必白日穿起來絕不會在任何場合失禮,但是到了晚間,卻可以當作夜行衣使用。隻憑這件衣衫,就令人知曉此人絕非尋常人物,而且他身形修長合度,舉止雍容,雖然麵上蒙著青紗,但是從俊秀的眉眼和形之於外的儒雅氣息來看,此人必定風華俊逸。但是從他兩鬢的星霜和白皙略帶風霜之色的肌膚看來,又可以知曉此人並非是個青年男子。除此之外,這人的一雙眸子宛若晨星一般明亮,卻又深邃的猶如夜空淵海,舉手投足之間毫無煙火之氣。不論這人是何等身份,都絕不是默默無聞之輩。站在火海麵前駐足片刻,這人突然飛身縱入火海,宛若撲火飛蛾一般,瞬間淹沒在烈焰之不知過了多久,火焰中傳來梁柱倒塌的聲音,在樓門被烈火全部封閉之前,兩個相疊的身影從火焰中衝了出來,仔細看去,卻是這人用披風裹了一人出來,這披風的布料想必可以耐熱,這人身上的灰袍邊角和梢都已經被火燎出了許多焦痕,那披風除了被熏黑之外倒也沒有什麼變化。那人打開披風,露出一個渾身血跡的男子,麵目都被鮮血蒙住,看不出相貌輪廓,撿拾了這人片刻之後,那灰衣人將幾枚大小不一的丹藥塞到昏迷之人的口然後以金針止血放毒,過了一炷香時間之後,將昏迷男子抱起離去。在烏江的鄉兵團練到來之前消失得無影無蹤。與此同時,十五裡之外的烏江渡口,一身青衣,清麗如仙子的顏紫霜負手立在霸王祠之前,眼望天際滾滾黑煙和衝天烈火,一雙明眸染上了烈焰之色,隻是眼波依舊清冷如寒江,無嗔無喜。裡許之外的江麵上舟船如梭,一艘小舟遊弋如魚,在江麵上劃過一個圓弧,悠然停在渡口邊上,一個漁夫打扮的男子低著頭走上岸來,在顏紫霜身後站定,沉聲道:“煙妹已經到了金陵,不過不肯住在莫愁湖的驛館,也沒有告訴我行蹤,不過落星山上偶然聽到簫聲,所以居某猜測煙妹應該住在落星樓。”顏紫霜聞言輕輕一歎,道:“平師姐雖然喜怒不形於色,但是平生最重情義,師伯圓寂,最痛最悲的就是她了,落星山,落星樓,親恩消逝如星殞,平師姐多半就會住在落星樓了,你也不必再派人給她透漏訊息,隻要魔帝與劍絕行蹤不變,一定會被她尋到的。”說罷,顏紫霜突然指著遠處道:“居兄可看出這場大火的奧妙麼?”居重看了一下方向遠近,突然心中一動,道:“那裡是自西向東的官道,根據日前得到的密報,今日那裡多半有貴客經過。”顏紫霜悲憫地歎息道:“正是如此。”居重聞言神色驟變。數日之後,魔帝血洗烏江柳林的傳聞蔓延開來,沿著江水湧向南北各大州郡,給魔帝的血腥殘忍之名又添了幾分濃重的色彩。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