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兒女情長(1 / 1)

看著敵軍崩潰四散,青萍隻覺得手臂顫抖軟,痛得連鼓槌都拿不穩了,比起手臂的痛楚,她更覺得酥軟的雙足生出麻癢的感覺,周身上下的冷汗更是早已經將衣衫浸透,江風吹過,渾身一片冰冷,方才專注於指揮水戰,直到此刻才生出後怕來。【全文字】從前隻是和師父在沙盤上推演戰陣,從未有過真正的作戰經驗,這一次臨危受命,能夠取得這樣的戰果,當真是僥天之幸。若非自己將計就計,趁著那名奸細行刺失敗的契機布下陷阱,誘使兩軍猛攻己方,失去了防備之心,憑著自己的那點小聰明常揮,也不可能令敵軍一敗塗地。當然這其中還有更多的巧合,若非伊不平已經掌握七煞魚龍陣的基本陣形,並且訓練精熟,而自己為了思念父母是每每拿著七煞魚龍陣的陣圖時時推演揣摩,也不可能在這等情況下儘情施展出了七煞魚龍陣的前三種陣形。當然這已經是竭儘所能了,如果敵軍是訓練有素的真正水軍,彼此之間又不是貌合神離,沒有輕率冒進,這一戰的勝負還在未定之天。而且青萍隱隱覺得,還有一個緣故,就是那兩名敵對的水軍領,多半也是水戰名將,可能識得七煞魚龍陣的威力,所以被父親昔日的威名震攝,這才表現失常,以至於遭到慘敗。僵立了片刻,覺得四肢漸漸恢複了一些力量,可是從裡向外透出的寒氣卻讓她開始有些戰栗,丟下鼓槌,忍不住雙臂環抱,想要得到一些溫暖,正在此時,低垂的眼簾看到了一雙有些遲疑的腳到了身前,隻須看到那青色的破碎衣衫在長衣遮掩下依舊滴著江水,不必看第二眼,青萍已經知道來者是誰。青萍隻覺得這些時日積攢的委屈憤怒再也壓抑不住,騰的站了起來,指著楊寧的鼻子就大罵道:“子靜,你這個蠢材,那個西門凜給你什麼好處,讓你這樣幫著他,結果差點把性命都送到他手上,你武功既然已經恢複了,怎麼不早些離開呢,害得我和伊叔叔也差點陷於死地。哪怕你方才在他們聯手之前脫身離開,我也可以說服伊叔叔突圍離開,何必和兩倍以上的敵人拚得死去活來,還害得我差點死在奸細手上,都是你不好,我是倒了什麼黴,居然差點給你陪葬。”楊寧怔怔望著青萍,臉上的神色古怪至極,自他出生到現在,即使是他的娘親,盛怒之時最多也不過是淡淡訓斥他幾句,雖然接下來的懲罰和疏離足以讓他從心底生出徹骨寒意,但是也從來沒有這樣責罵過他。可是不知為何,他心中竟然生不出一絲怒意,目光牢牢鎖在青萍漲紅的臉龐上,額頭上滿是汗水,一雙曾經溫柔如同春水流波的鳳眼此刻已經儘是怒火,日已西沉,漫天的彩霞映在這雙明晰剔透的眸子裡麵,越顯得流光溢彩,熠熠生光。而楊寧更從那火焰燃燒的雙眸中看出來那深藏的激動,即使是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的嗔怒也難以遮掩劫後重逢的無邊喜悅。對著這樣一雙即使在睡夢中也不曾遺忘的美麗鳳眼,以及和睡夢中截然不同的憐愛眼神,楊寧的呼吸不禁急促了起來,一種陌生的感情湧出心底,不再是雛鳥一般的依戀,也不再是稚童一般的孺慕,那是一種令他心慌意亂的柔情萬縷。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陌生的情緒變化,楊寧無措地低下頭,無意識地搓著雙手,茫然的眼神閃爍不定,看上去卻像極了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在遭到尊長斥責之時的反應。楊寧這種看似乖巧的反應自然不能讓青萍息怒,想起一路上的艱辛,想到生死不知的綠綺和忠伯,想到方才那場回想起來都會心驚膽戰的血戰,不知不覺間,兩行珠淚已經緩緩滾落,青萍哽咽道:“笨蛋,這些也就罷了,你就是這樣的性子,就是刀劍指著你的鼻子,你也不會眨一下眼睛,從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可是你憑什麼給我和姐姐作主,我問你,你瞞著我和姐姐去行刺那個燕王世子也就罷了,失手之後為什麼把我和姐姐托付給他,難道我和姐姐就沒有自保之力麼?你有什麼資格替我們安排未來,你若是真的死在羅承玉他們手上,難道我和姐姐能夠在信都安享榮華富貴麼?現在好了,你和羅承玉想必徹底翻臉了,我也逃了出來,可是姐姐和忠伯怎麼辦,那個羅承玉不是好人,一見到姐姐就失魂落魄,如果他欺負了姐姐,那可怎麼辦呢?”說到此處,青萍再也忍耐不住,終於一把抱著楊寧大哭起來。長久以來因為心懸楊寧的安危,青萍已經暫時壓抑住了對綠綺處境的憂慮,如今楊寧已經平安無事,她自然開始擔心綠綺的安危,一想到都是楊寧多事,才忍不住痛加指責起來,但是罵著罵著,她卻又不忍起來,她自然知道楊寧當初那樣做,原本是極為妥當的處置,因為師承的關係,她們姐妹在幽冀自然可以安然無恙,而若留在洞庭,反而可能會被存心利用的勢力控製加害,隻是楊寧這樣做,卻是不曾考慮到自身安危和將來的為難,如果自己姐妹落到羅承玉手等於是楊寧將自己的把柄雙手奉上,青萍就是再不解事,也知道在楊寧心目中自己姐妹的地位如何,若是因此成為楊寧的牽絆累贅,那可是青萍死也不肯的,再加上擔心楊寧安危,這才不顧一切逃了出來。楊寧今年不過十七歲,原本不解女兒心事,但是青萍卻是不同,失去記憶的兩年,他幾乎一半時間是在青萍身邊度過的,而青萍雖然和綠綺姐妹情深,但是綠綺個性過於淡漠,即使是青萍,也覺得對著她的時候,未免過分寂寞,若是有了心事,向她述說的時候總覺不能儘興,所以反而更喜歡拉著楊寧在月下花前說些心事,反正不虞這沉默寡言的小子說了出去,楊寧當時雖然懵懵懂懂,聽若不聞,但是實際上智慧未損,已經字字記在心裡,不是任何人都有機會如此了解一個少女全部的心事的,所以楊寧不需多費心思,已經了解青萍的心意。但正是如此,才令他越生出歉疚不安之心,下意識地反手將青萍的嬌軀抱住,原本慌亂的神色也變成了平素的淡漠堅凝,一副嗬護關愛的姿態。在失去記憶的兩年,絲毫不諳世俗忌諱的楊寧,經常會有一些親昵的動作,青萍隻當他不懂事,多半都不甚計較,隻是太過份的時候才會斥責幾句,不知不覺間兩人早已經是親密非常,再加上青萍此刻情緒激蕩,根本沒有覺此刻兩人的舉動已經是驚世駭俗了。而那些錦帆會的水賊雖然看在眼裡,但是他們多半都是殺人如麻的悍匪,對世俗禮教本就不甚看再加上這兩人身份特殊,一個是恩主愛女,又剛剛統領水軍取得大勝,另一人雖然是外人,但是楊寧方才的血腥殺戮,將高手名宿視若無物的表現早已經折服了這些隻重視武力的漢子,根本沒有人有膽子前來打攪,就連伊不平心中嘀咕,擔憂二小姐的名節,也沒有勇氣過來驚散這對深情款款的小情侶。唯有一向魯莽的褚老大,滿眼的好奇興奮,大有上前出言調笑的意思,卻被文縉儒死死拉住,不許他上前惹禍。過了片刻,青萍漸漸止住哭聲,這才驚覺和楊寧之間的姿勢未免太過曖昧,連忙一把將他推開,眼光飛快地四下一掃,所有水賊都連忙轉過頭去,裝作忙亂的模樣,好像方才沒有偷眼相瞧似的,青萍自然看得出這些人的欲蓋彌彰,不過楊寧在她心目中此刻仍是親如骨肉的兄弟,所以隻是玉頰一紅就恢複如常,又扯著楊寧走到船舷邊上,細細問他彆後情形。楊寧心中雖然恍然若失,但是很快就被青萍的問話吸引了注意力,原本萌動的異樣情感不知不覺已經深藏起來,就連他自己也不複記憶,乖乖地將聽濤閣行刺失敗之後的遭遇事無巨細地告知青萍,青萍神色隨著楊寧的講述千變萬化,忽而憂心,忽而憤然,忽而寬心,尤其是聽到楊寧說到在巴陵郡守府受刑之事,長眉倒豎,鳳目寒光四射,顯然憤怒至極是忍不住伸手扯開楊寧胸前的衣衫,果然看見仍然留在肌膚上的淡淡鞭痕,恨恨道:“子靜,你放心,以後我會幫你報仇的。”雖然明知道青萍的武功比自己還差得遠呢,可是楊寧不知怎麼卻覺得青萍那斬釘截鐵的語氣透著無比的決心,眼中一熱,差點落下淚來,直到此刻他才覺原本以為不曾放在心上的小事,實際上也在自己心頭上刻上了不可彌補的傷痕,隻不過痛得慣了,竟是已經麻木了,而在這親如姐弟的女子麵前,似乎所有的傷痛都不必忍耐,可以說出來給她知道,並且從她那裡得到安慰。聽完了楊寧的講述,青萍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氣惱,隻是她此刻氣惱的卻是楊寧,帶著恨鐵不成鋼的心意,她開始一件件的抽絲剝繭分析起來,隻想讓楊寧知道自己做錯了那些事情,今後也可以少吃些苦頭,越說越是氣惱,不免低聲責罵起來,隻覺得恢複了記憶的楊寧比起從前來更令人難以放心。楊寧用眼睛餘光偷偷瞥向青萍鐵青的臉色,知趣地聽著青萍苦口婆心的教訓,但是不知怎麼回事,隻聽了片刻心神就開始恍惚起來,隻覺得青萍的聲音漸漸模糊起來,宛若珠落玉盤,又似流水潺潺,隻覺得一顆心漸漸沉醉,渾忘了身外的一切。這時候的楊寧早已不見了那種睥睨天下的威嚴,冷酷無情更是拋到了九霄雲外,略帶迷茫的神情,令他清秀的麵容憑空添了幾分稚氣,早已沒有了未來魔帝的威懾,那些水賊悍匪畢竟都是膽大包天的人物,看著被青萍訓斥的滿臉認罪服軟神情的楊寧,漸漸忘記了這少年的可怕,有些膽大的已經有些忍俊不禁。楊寧早已沉醉其哪裡還會注意到這些,反而是青萍終於覺了楊寧神情的異樣,知道他根本沒有聽進去,不由暗自歎息,轉念一想,楊寧的性子就是如此,就是自己說得再多也是無濟於事,總之,隻要他平安無事就好,最多以後自己想法子幫著他也就是了。想通這一點之後青萍也就不再繼續責備楊寧,這一停下來才覺得口乾舌燥,不禁舔了舔嘴唇,楊寧一直偷眼瞧著青萍,不敢正視是擔心青萍以為自己不肯聽教,再加上那如同天籟一般的軟語聲突然消失,所以青萍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躲過他的眼睛。心念一動,楊寧的身形已經從眾人眼中消失,再次閃現已經出現在伊不平身邊,這時候伊不平已經吩咐處理完善後之事,正坐在椅子上一邊休息,一邊眯著眼睛看著楊寧和青萍兩人的互動,手中還拿著屬下兄弟剛剛送上的一囊水酒,因為看得津津有味,還沒有顧得上打開塞子,突覺眼前一花,已經給人劈手奪去。習武之人突遇驚變,多半都會奮力反擊,幸而伊不平心思堅忍知道此刻能有這種身手的隻有楊寧一人,所以強行止住出手的**,等他看清楚的時候,楊寧已經回到青萍身前,將酒囊送到她麵前,眼中儘是關切之意,卻不言語。伊不平見狀不禁搖頭苦笑,心中對楊寧倒是多了幾分好感,他原本對這個心狠手辣的少年頗有戒心,就是擔心這少年太過桀驁,不能領會二小姐尹青萍的一片真情,此刻見到楊寧這般舉動,心中才略略安定下來。他這局外人都有這樣的想法,青萍自然也是心中一甜,接過酒囊喝了幾口,嫣然笑道:“雖然是借花獻佛,也算你向我賠罪,我不罵你了。”楊寧有些赧然,但是轉眼之間已經恢複了淡漠神情,隻是一雙眸子已經不再是全然幽冷無情,多了幾許暖意,他毫不猶豫地道:“青萍,你彆擔心,要不然我想法子去救綠綺姐姐吧,如果羅承玉真的傷害了綠綺姐姐,我就殺了他給你出氣。”青萍聞言長眉微蹙,揮手就是一個暴栗,道:“不許叫名字,叫我姐姐。算了,雖然我看那羅承玉不順眼,但是他也勉強算是謙謙君子,這是姐姐說的,姐姐看人很準的,而且無論如何師父也是郡主舊部,想必羅承玉還是要看師父幾分薄麵的,你再送封信過去,不管真心假意,那羅承玉對你似乎很重視,想必看在你的麵子上也不會為難姐姐。去救就不必了,你雖然武功高強,但是雙拳難敵四手,送死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如果他真傷了姐姐,我們自然要去報仇,若是現在急著救人,隻怕反而會落入彆人的圈套。而且你和那燕山衛大統領剛剛鬨翻了,又壞了人家統合水上勢力的大事,這個時候去了恐怕會和燕王世子翻臉,到時候他惱羞成怒,反而可能會害了姐姐,還是過段時間再說吧。”楊寧聽著青萍輕嗔薄怒的說話然想不起自己可以反駁青萍,當初綠綺已經說過自己可以稱呼青萍名字,被習慣支配的他下意識地道:“姐姐,你放心吧,那個行刺你的刺客就是他們的人,我讓他給羅承玉傳話過去,諒他也不敢為難綠綺姐姐,如果他敢那樣做,我就殺上信都,一次兩次殺不成,就殺他十次八次,殺不了羅承玉,我就殺他的心腹重臣,定讓他一夕數驚,芒刺在背,沒有一天安寧日子可以過。”說到此處,他眉宇之間已經殺氣縱橫,目光睥睨之下宛若利劍寒芒,令得所有聽到或者留意到他的眼神的人都從心底生出寒意,不禁想起這少年酷烈無情的血腥手段想起這少年不僅僅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還是未來的魔帝,而魔帝的威名是用鮮血和屍骨堆積而成的。想到此處,原本還覺得有趣的眾人都不禁收回了笑容是將窺伺的目光移開,再也不敢心存冒犯僥幸之意。楊寧說話之時,語氣自然充滿自信,以他的武功,若是專心去做刺客殺手,足以令任何人寢食難安。青萍聽了卻是蹙眉道:“胡說八道,做刺客有什麼好,如果不是你去聽濤閣行刺,哪裡有這麼多煩惱,若想報仇法子多得很,不用你去冒險,我可是血手狂蛟尹天威的女兒,當初我爹爹縱橫江河湖海,也沒有人敢攘其鋒芒,這一次我能夠從羅承玉手中逃了出來,又和伊叔叔合作和信都、江寧正麵相抗,難道我就沒有救出姐姐得法子麼?”雖然是斥責的語氣,但是明眸流轉之間,儘是關切之色。楊寧自然知道青萍心意,也就不再多但是眼神卻是冷凝如冰,可見是決不會改變主意。青萍也知道他的性子,隻能暗自希望事情不要惡化到那一步,微微一歎,就轉移話題道:“對了,子靜,你怎麼知道他們都有援軍,還知道京飛羽一定會背叛江東,就連那個奸細,伊叔叔他們和他相處數年都沒有覺破綻,你卻一眼就看穿了?”青萍的問題原本隻是隨便問問,她對於已經生過的事情並不十分關心,如果是綠綺的話,對於這等生死攸關的大事,一旦用起心來,定是事無巨細,滴水不漏,而青萍問起來卻不過是為了轉移楊寧的殺意罷了。隻是青萍雖然並不真正關心,有人卻是早已萬分疑惑,楊寧還未回答,兩人耳邊已經響起伊不平爽朗的聲音道:“是啊,子靜公子,伊某也是奇怪的很呢,雖然說春水堂有意趁機清洗江水這個機密情報我早已有所耳聞,可是他們還有援軍在外,我也隻是憑著推斷而來,子靜公子揭破此事已經令伊某驚訝萬分,公子竟然還知道那京飛羽是幽冀所屬,真令在下迷惑不解,畢竟這樣的機密大事隻怕幽冀內部也沒有幾人知道何況公子並非幽冀重臣,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楊寧這才想起還有主人的存在,勉強將目光移到了伊不平身上,隻見這個用了詭計勝了自己一陣的漢子滿麵堆笑地望著自己,可是那雙鷹目卻是淩厲非常,顯然對於這個問題,他並不是隨便問問而已。楊寧眉頭一皺,他並不善於和人交談,但卻能感覺出來,伊不平語氣雖然軟弱,但是內中卻隱隱有質問之意,是絕不能敷衍的,他性子本就孤傲,怎能容忍伊不平的質問,臉色一沉,已經眸冷如冰,還未等他翻臉,耳中又傳來褚老大粗豪的聲音道:“賊廝鳥,你沒死啊,什麼時候和伊老大穿上一條褲子了。”楊寧哪裡聽過這樣的俚語,也不覺得氣惱,隻覺得一頭霧水,聞聲望去,隻見褚老大拎著那柄重劍大大咧咧走了過來。褚老大方才衝鋒陷陣在前,雖然仗著大須彌金剛力沒有受到重傷,但是一身衣衫都已經破碎不堪是被鮮血浸透殆儘,這時候已經換了一件隨便找來的布衫,隻是那件布衫明顯尺寸較幾乎是緊繃在他身上,越襯托出他的粗莽彪悍,他步伐極大,每一步都在剛剛清洗過的甲板上留下一個血色的足印,令人觸目驚心。而文縉儒則是緊緊跟在褚老大身後,神色凝重非常,聽到褚老大口無遮攔是愁眉苦臉。比起仍然沉浸在大勝之後的喜悅的褚老大縉儒想的更多些。如今骷髏會實力損失慘重,精銳隻剩下十之二三,再加上得罪了春水堂,以後想要在江水之上立足,已經使艱難非常了,但是這一點還好辦些,畢竟越國公勢力雖然龐大,卻是外強中乾,多有枯枝,雖然不能力敵,但是想要保住性命還是有希望的。但是他們還得罪了燕山衛,雖然幽冀鞭長莫及,但是從京飛羽的背叛看來,顯然幽冀已經將手伸到了江水之上,有京飛羽這地頭蛇相助,再加上燕山衛派出的高手,隻怕沒過幾日自己和老大的級已經送到信都了,對於文縉儒來幽冀那種真正的強龍才是最大的威脅。為了將來的打算,他才攛掇褚老大來和伊不平見麵,畢竟錦帆會看起來明顯是事先有了提防,以伊不平的精明,想必會有後路吧,到了這種時候縉儒也顧不得可能會被錦帆會吞並的危險了,主動前來問策,而且伊不平聲名在外,這一點應該不用過分憂慮。不過上船之後,一眼看到楊寧,他心是安定了很多,雖然並不知道楊寧的底細,但是楊寧武道宗嫡傳的身份,和那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都令他隱隱看到一線生機。褚老大卻不知道文縉儒的苦惱,幾步奔到楊寧身邊,哈哈大笑著張開雙臂向他抱去,楊寧不由瞪大了眼睛,他還從未遇到這樣魯莽的人,又未覺出惡意,一個失神,已經被褚老大抓著雙肩,耳邊更是響起雷鳴一般的吼聲道:“老子就是看著那些官老爺不順眼,就是打不過他們,隻能自己憋氣,還是你這賊廝鳥厲害,把他們打的屁滾尿流,嘿子,你要不要入夥,最多我把老大的位子給你做。”楊寧隻覺得腦子裡麵轟然作響,下意識地雙臂一震,震開了褚老大蒲扇大的手掌,然後毫不猶豫地一拳將他擊飛出去,隻聽見一聲慘叫,褚老大已經手舞足蹈地跌出去三丈多遠,摔倒在甲板上,就連整艘戰船都不禁晃動了半盞茶時間。聽到褚老大的慘叫之聲,楊寧腦子一清,這才想起這莽漢正是自己練功的鼎爐,怎能隨隨便便殺了,正在後悔之際,褚老大卻已經哼哼呀呀站了起來,原來楊寧倉促出掌,再加上心無殺意,並沒有用上殺招,出招之際又是不知不覺留了幾分情,褚老大又是皮粗肉厚,所以隻是吃了些皮肉之苦而已。褚老大摸著後腦勺,抱怨道:“賊廝鳥,你怎麼又打老子,真是不夠朋友——”話未說完,已經覺除了楊寧和青萍之外,幾乎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望著自己,這才不覺吞聲縉儒早已經嚇得汗流滿麵,連忙擋在褚老大身前,陪笑道:“子靜公子,我們大當家魯莽慣了,公子莫要見怪。”楊寧已經冷靜下來,隻覺得一股笑意從心底湧出,但是他性子彆扭,不肯表現出來,隻是傲慢地點點頭,表示不會見怪,青萍卻是知道他為何出手,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楊寧臉一紅,知道自己的慌亂無措都被青萍看見,不好意思麵對青萍,便有些賭氣地向伊不平問道:“你覺得京飛羽武功如何?”伊不平自然了解楊寧轉移視線的用意,但是這是他急於知道的關節,方才楊寧神色一冷,他已經覺得無望,不管是因為什麼緣故,既然楊寧現在願意回答,他也就緊緊把握機會,連忙答道:“據伊某所知,京飛羽雖然足智多謀,但是武功不過尋常,比起天羽盟的三當家滾江龍隋祥還要差上些許。”楊寧淡淡道:“你們都走眼了,京飛羽武功比你還要高明些,隻不過他擅長隱匿自己的修為,所以你們都看不出來,可是卻瞞不過我的,他的內功心法和本宗頗有淵源,應該是本宗的旁係弟子,所以我知道他一定和西門凜認識。師冥那邊還有援軍是庵主離去之後傳音告訴我的,我想京飛羽和西門凜既然是同黨,那麼援軍裡麵自然有很多人聽命於西門凜,所以我才傳音告訴青萍。”青萍聽到此處隻覺得嘴角**,一雙明眸瞪得溜圓,半晌才道:“子靜,你就是看出了京飛羽的武功路數,就斷定他一定是西門凜的同黨麼?”楊寧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著青萍那明顯有些扭曲的表情,不由小心翼翼地道:“是啊,有什麼不對麼?”青萍用眼角的餘光瞥向伊不平和文縉儒,覺這兩人的表情都有點詭異,隻有褚老大懵懵懂懂,還沒有覺其中的問題,沉思了片刻,青萍委婉地道:“這個,子靜,你有沒有想過雖然京飛羽和武道宗也有些淵源,但是未必就和西門凜一定有關係,這個雖然可以作為佐證,但是最好不要那麼篤定,這次運氣比較好,被你蒙對了,如果下次你再這樣的話,要是出了紕漏,很可能會萬劫不複的。”楊寧茫然地道:“是這樣的麼,不過應該沒錯啊,京飛羽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又知道了西門凜也是出身武道宗,即使他原本不知道,也應該改弦易轍,即使不便如此,也應該明哲保身,可是他反而和我們為難,這是不可能的,他是旁係弟子,不論武功修煉的多高,遇到本宗嫡係傳人,都不免受製,我若向他出手,不過三招兩式就可以解決他,就是西門凜,想必也不會太費力,所以我才想著他一定和西門凜有密約在先,否則怎敢如此大膽呢?”青萍聽到此處才覺得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那麼是我誤會你了,你這番想法也是頗有道理的,雖然有些牽強,不過下次還是不要這麼驟下決斷的好。”伊不平和文縉儒也是心有戚戚焉,尤其是伊不平萬幸之餘暗下決心,以後一定不能隨便輕信於人,即使是二小姐青萍也不能例外,如果再有這樣啼笑皆非的事情生,隻怕他就沒有這個運氣了。青萍自然看得出兩人的心思,她原本也有這樣的想法,可是此刻反而生出逆反心理來,心道,子靜雖然魯莽了些,但是他真的做出什麼判斷來,卻幾乎沒有太離譜的,這一次不也是這樣麼,雖然理由不那麼充分,可是並沒有猜錯啊,想到此處,她語氣一變,又道:“不過子靜你還真是厲害呢,想必西門凜也沒有想到你就憑著這些蛛絲馬跡就猜出了他的伏兵,要不然我們這一次真是危險得很,那個刺客你是怎麼看出來的,不會也是根據他的武功吧?”說到最後,卻帶了幾分玩笑,就是青萍自己也沒有當真。不料楊寧卻老老實實地點頭道:“是啊,我看他練的內功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又看他鬼鬼祟祟地向姐姐靠近,所以就給了他一掌。”青萍聽到這裡嘴角再度抽搐起來,想起當時的情景,自己正在全神貫注地指揮著水陣,卻突然身後驚呼之聲迭起,回頭一看,才覺楊寧渾身滴水地站在身後,而旁邊倒著一個錦帆會的盟友,仆倒在地,人事不省,一搜查之下,才覺那個青年袖子裡藏著一筒銀針。現在想一想,那個青年距離自己還有兩三丈,旁人都沒有覺異常,之所以驚呼倒多半是因為楊寧的突然出現,如果楊寧隻是憑著這樣的理由就出手,想到此處,青萍不禁苦笑道:“子靜,如果,如果你看錯了呢?”楊寧奇怪地道:“他要殺姐姐,雖然殺氣隱藏的很好,可是我是不會看錯的。”不知不覺間,楊寧的語氣竟然帶了幾分委屈,彆人的態度如何楊寧雖然從來不會注意,但是青萍卻是不同,她的一言一行,每一個神態舉止他都關注非常,青萍的質疑讓他心中竟然生出一陣酸楚來,若非他性子堅忍,隻怕已經要落下淚來。青萍芳心一顫,楊寧的語氣在彆人聽來還是那樣淡漠,可是在她聽來卻是昭然若揭,抬眼望向楊寧的眸子,隻見這情同姐弟的少年一雙鳳目依舊清冷幽深,目光卻是黯淡非常,眉宇間氣度雖然桀驁,但是卻恢複了從前的蕭索孤寂。青萍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楊寧的雙手,楊寧雙臂微微一顫,似乎想要躲避卻終究忍住不動,肌膚相觸的霎那,青萍已經心中一慟,楊寧的手竟然冷得如同寒冰一般,似乎沒有一絲溫度。緊緊握住楊寧的雙手,青萍努力露出笑容道:“我知道,子靜當然不會看錯的,什麼人想對我和姐姐不利,子靜都可以立刻看出來,就像陳三和陳嫂一樣,雖然他們從前很好,可是一旦他們生出了歹心,你就立刻覺了,有你在我身邊,不會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到我的,對不對?”楊寧望著那雙溫柔美麗的鳳目,隻記得連連點頭,心頭的那一點冰霜隔閡在秋波漣漪中化成烏有,反手握住青萍的纖手,他露出一縷笑容,仿佛是冬日裡的一抹陽光,仿佛是冰雪原野上的一眼溫泉,笑容令這個冰冷無情的少年多了幾許溫暖,此刻的他像是一個略帶幾分羞澀的尋常少年,而不是暴戾狠辣的未來魔帝。見到兩人脈脈相對的情景,已經解除心頭疑惑的伊不平自然不想再煞風景,識趣地拉著褚老大和文縉儒到遠處商量今後的行程去了。這時候,暮雲已經堆積成層層疊疊的山巒,夕陽的餘暉已經淡淡如煙,惟有天邊的晚霞依舊豔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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