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嘎然脆響,顏紫霜已經捏碎了手中茶杯,但是隨即她淡淡一笑,丟下手中的碎瓷片,取出一條絲絹,拭去了手上的殘茶水痕,若無其事地道:“妹妹果然見識獨到,竟然猜到平師伯會看重九殿下,紫霜真是失策,竟沒想到平師伯竟會在大庭廣眾泄漏真情。【】”明月眼中閃過一絲快意,這次赤壁相會,自始至終都被顏紫霜牽著鼻子走,她生性倨傲,雖然表麵上言笑晏晏,但是心中已經是頗為忌憚,直到此刻,她一語中的,讓顏紫霜丟了些許顏麵,才覺得心神舒暢、,就連眼前的殘山剩水,斷壁殘垣,也似乎變成了世外仙境。得意之下,她絲毫沒有覺顏紫霜眼底閃過的一抹寒光,反而故作謙遜地道:“小妹哪有這樣的見識,這是家母偶然提及的。當年家母在翠湖學藝的時候,武功雖然不甚了了,可是在各種雜學上卻是青出於藍,平前輩平日雖然專精武道,但是除此之外若有涉獵,都有不小的成就,不論書畫琴簫都是堪稱大家。家母一向自覺資質淺陋,惟有以勤補拙,故而十分羨慕平前輩在文武兩途上的成就,故此不嫌冒昧,傾心結交。總算家母一片誠心感動了平前輩,故而平前輩雖然落落寡歡,彆無知交,但對家母卻是青眼有加,所以家母對平前輩的了解更在彆人之上。但是家母曾平前輩外冷內熱,恩怨分明,是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裡之地的女中豪傑。隻是家母也曾說過,隻可惜平前輩性子過分高傲,不肯和光同塵,且又寧折不彎,故而一旦遭遇挫敗,寧可與草木同朽,也不肯屈尊在尊師之下。平前輩既然是這樣崖岸自高的人,縱然一時昧於還恩令的誘惑,但是到了真正出手的時候,絕不會被任何外物羈絆的,姐姐也彆怪平前輩泄漏真心,這是天性使然,並非存心給姐姐拆台。而且既然平前輩說了一定要殺九殿下,除非是技不如人,九殿下絕沒有幸免於難的道理。小妹方才的那一課,隻怕是不準了。”隻是雖然這樣但是明月眼中光芒閃爍,顯然心中並不完全這樣想。顏紫霜見狀心中明了,平月寒明顯是隻憑一己好惡行事的人,究竟是出手無情還是網開一麵,都在她一念之間,難以預測最後的結果,隻怕最後還是會應了明月所言,楊寧仍有生機。幸好雖然無色庵主已經不十分可靠,還有西門凜的存在,這一線生機可以說微乎極微,畢竟無色庵主縱然不下殺手,也沒有相助楊寧的道理。而且若是楊寧最後死在西門凜手還彆有一番好處。這樣一來,就是西門凜明知道那位將要到範陽認親的九殿下是假的,卻也不敢指出,甚至會指認那人為真,然後攛掇羅承玉強行奪位,犯上作亂,就是羅承玉成功地繼承了燕王王位,也不免落得一個亂臣逆子的名聲。當然顏紫霜還有更深一層的考慮,除了一定要鏟除的九殿下楊寧之外,眼前的明月也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不論為敵為友,自己都不能掉以輕心,所以方才她捏碎茶杯,雖然是因為心中的震怒,但卻是故意放縱自己,就是要讓明月覺自己的“破綻”。經過事先收集的情報,以及當麵的相處,顏紫霜心知肚明,明月是那種一定要親手掌控大局的人,這種人往往思慮周密,無所不至,隻有當她有把握越或者控製你的時候,才會對你推心置腹,但是如果你顯得太過無能,她又會輕視你,不將你當成合作的對象,隻當成棋子看待。所以她才會儘顯才華,懾服明月,然後才故意流露出一絲破綻,就是為了和明月結為聯盟。隻是這一層意思,雖然明月聰明無比,卻畢竟少了些閱曆見識,卻是難以參透的。不提顏紫霜和明月的勾心鬥角,江水之上,楊寧生平最凶險的一戰已經開始了。一劍平平刺出,楊寧使出了達摩劍法第一式“仙人指路”,他從來出手,都是以狠毒奇詭見長,往往對手還不明白生了什麼事情,就已經落敗身死,方才的幾戰都是如此,令人生出神秘莫測的感覺,可是這一劍卻是大開大闔,堂堂正正,看似平常,卻自然而然就帶著一種凜然正氣,配合他肅然淡漠的端正容顏,令人生出錯覺,眼前這個少年並非是凶殘刻毒的魔宗弟子,而是名門正派苦心調教出的弟子。在場的白道中人多有和少林寺有淵源的人,對於這套在少林寺七十二絕技裡麵不過是中等的絕學頗為熟悉,隻覺得這一劍,就是少林寺當代的嫡傳弟子,也未必能夠使得這樣神完氣足,忍不住驚歎連連。無色庵主微微點頭,身形也不移動,竹簫斜斜一挑,已經貼在了純鈞劍身之上,一帶一撥,這一劍雖然是輕描淡寫,可是卻已經帶了蕭然之勢,楊寧隻覺得劍勢掌控不住,竟有脫手而去的錯覺,楊寧早有防備,從容變招“金剛伏虎”穩住劍勢。無色庵主揚聲道:“孤寒劍法第一式洞庭波兮!”話音未落,簫影已經幻化成無邊落葉,蕭蕭而下,每一片落葉都帶著難言的悲戚。楊寧心地如同白紙一般,將無色庵主劍勢之中的淒涼視而不見,隻是將達摩劍法儘情施展開來,抑揚頓挫,無不合拍,這套劍法出自佛門,殺意極淡,但是招式平和中透著森嚴,每使一招,威力就增加一分。無色庵主見這一式劍法無功,隻是淡淡一笑,道:“第二式西風故苑。”劍勢先是一緊,連連出劍,不過數招已經將楊寧森嚴的守勢摧殘的七零八落,但是劍勢雖然淩厲,卻不顯輕浮,反倒多了厚重的意味,絕不給楊寧反攻的機會。楊寧眉頭緊皺,使了一招“橫江飛渡”,連人帶劍撲向無色庵主,這是達摩劍法中攻勢最強的三絕劍之一,既然守不住,就以攻對攻,楊寧的想法始終是如此直截了當。無色庵主足下步伐滑動,卻沒有硬接,竟然繞著楊寧飛舞起來,一管竹簫如影隨形,將楊寧周身大**籠罩其竹簫威脅之下,楊寧的身子突然筆直地向後倒下,正好避開了堪堪點到自己肋下的竹簫,就再將要觸到地麵的時候,卻又仰身而起,劍光驀然一閃,正刺向無色庵主右肩背,這是達摩劍法裡麵出奇製勝的一招“定陽針”,若沒有少林寺嫡傳的“鐵板橋”功夫作為基礎,是決計沒有辦法使到如此地步的,楊寧卻使得如此爐火純青,真令人懷疑起他的出身來。不過無色庵主出身翠湖,自然不會感到奇怪,道:“霧鬢風鬟你應付的很好,這是第四式秋水鳴蟬。”隨著她清冷淡漠的聲音,楊寧無奈地看到一抹簫影出現在眼前,這一式度稍慢,招式變幻間也仿佛有些疲憊懶散,可是楊寧卻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劍勢中蘊藏的深沉殺意,而且明明看上去有些拖泥帶水的招式,卻在楊寧剛剛起身的刹那到了眼前,楊寧心中暗歎,不得已施展了“千裡一線”的心法,避開了這一式殺招。不過他並沒有駐足,而是再度施展身法回到了無色庵主身前,一招“浮丘挹袖”攻去。無色庵主一聲低笑,對楊寧這樣取巧的法子並未放在心上,道:“孤寒劍法共分六路,這是第一路‘木葉’,這是第五式寥落霜空。”第五式劍法的劍意是霜落葉稀,無色庵主使來當真是極儘蕭瑟之意,楊寧明明見到蕭影越來越稀落,但是殺氣卻從劍勢的空隙之中儘情透出,楊寧勉力而為,才在竹簫將要刺入自己咽喉的瞬間攔住了這一劍。劍簫堪堪相交,楊寧這才想起自己使用的是神劍純鈞,而無色庵主用的卻是一管尋常竹簫,即使剛剛險死還生,楊寧也不由驚叫道:“庵主,我忘記了——”話還未說完,話音已經嘎然而止,無色庵主已經翻腕收回竹簫,灰色的僧袍衣袖飄飄,竹簫隱在身後,蓄勢待,但是楊寧卻沒有覺得絲毫輕鬆,雖然劍勢止住,從無色庵主身上,一股極其壓抑沉悶的威勢撲麵而來,雖然無色庵主並未進攻,楊寧卻已經覺出了危險,這一式劍勢所指,必然是無堅不摧,純鈞回護,已經擺開了達摩劍法最森嚴的守勢“金輪渡劫”的起手勢。無色庵主眼中閃過讚賞之色,姿勢生了微微的改變,楊寧頓時覺得威壓減弱,知道無色庵主已經不準備使出這一劍,但是他不但沒有鬆了口氣,反而皺眉瞧向無色庵主,冷冷道:“庵主是想要手下留情麼?”口氣十分無禮。無色庵主卻不惱怒,淡淡道:“方才是‘木葉’的第六式秋儘江南,秋儘冬初,木葉凋零,這一式若出,雖然可以破了你的金輪渡劫,但是子靜你既然到了必死之境,定然會拚死反噬,這樣一來就是生死立判,殺人一萬,自損三千,貧尼既已穩操勝券,怎會做出這樣愚蠢的舉動,而且你的達摩劍法已經是爐火純青,想必還有更精深的劍法沒有使出來,貧尼還未儘興,自然不會隨隨便便就殺了你,失去了一飽眼福的好機會。”或許無色庵主無心激怒楊寧,但是她那淡漠的語氣,一切儘在掌控的言外之意,即使是江東一方的人,也覺得她過於盛氣淩人了,可是楊寧卻沒有任何被激怒的表現,隻是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我出手的時候,雖然偶爾也喜歡讓對手儘展所長,但是多半是雷霆一擊,險中取勝,卻忘記了翠湖的武學宗旨不同,往往要等到對手泥潭深陷才會難,免得遭到反噬。”看到楊寧沒有誤解自己的意思,無色庵主也覺欣然,便也一改不喜解釋的習慣,坦然道:“貧尼這套劍法和翠湖一貫的宗旨是不同的。先代宗主座下,以貧尼的劍法最佳,可是宗主卻說貧尼性子剛強,又是過分固執,終究難以領會到無色無相的境界,貧尼這些年來越想越是不服氣,憑什麼要說劍法的最高境界是無色無相,所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算脫不了色相的藩籬,也未必就不能達到劍法的無上境界。”楊寧聽得若有所悟,道:“師尊曾翠湖心法道法自然,天地勢大,自然無窮,所以翠湖心法冠絕天下,但是師尊又雖然天地無極,但是人力有時窮儘,順天而行,終究是不能破除天地局限,而人體自身,就是渾然天地,隻要固執一心,精誠不懈,未必不能與天地相抗,前輩的意思,倒是和師尊所說頗為相似。”無色庵主細細品味著這番話,良久才歎道:“怪不得武道宗能與翠湖平分秋色,尊師見識果然是非同一般,這話說得不錯,隻可惜太晚了些,若是貧尼二十年前聽到,或許今日成就不會僅此而已,貧尼畢竟出身翠湖,終究是脫不開本門心法的局限,懵懂多年,直到兩年前才悟透了這層意思。不過你也彆得意,這並不代表你武道宗勝過翠湖,殊途同歸,高下難分。貧尼是中途改弦易轍,故而落了下乘,若是我的煙兒,必然能夠以翠湖嫡傳心法勝過你。”說到此處,一雙眸子透出刺目的寒光,露出傲然之色。聽到無色庵主再度提到平煙,楊寧心中一動,突然想到了離開嶽陽之前平煙演示給自己的那式劍法。平煙的劍法是翠湖嫡傳,講究的就是不著痕跡,縱然是較為繁複的劍式,轉折之間也是宛若羚羊掛角,水果無痕,可當日那招不知名字的劍法卻是宛若孤峰橫絕,雖然淩厲無比,卻是著了色相,明顯不是翠湖的劍意。當時自己隻覺那劍法厲害,並沒有想過太多,甚至一路上都在想著如何破解,也好在日後見到平煙的時候挽回一局,甚至就在方才自己和葉陌比劍的時候,用的也是從那一招揣摩出來的劍意。現在想來,雖然那一招和無色庵主方才的施展的“木葉”六式劍意不同,但是那種抒劍意的方式卻是一脈相承的。想到這裡,楊寧對於無色庵主其他的劍式也更加感興趣起來,若非還記得比武的目的,隻怕他已經開口求教了。忍不住有些興奮地道:“平煙姑娘的劍法晚輩已經見識過了,想必將來還有見識的機會,但是能夠與前輩比劍卻是難得之至,晚輩下麵用的是昆侖劍派的雲龍大八式,還請前輩不吝指教。”無色庵主聽到楊寧的挑戰,不再繼續感慨,點頭道:“不錯,昆侖派彆的武功也倒罷了,這雲龍大八式的確是一門獨特的劍法,雖然你一定沒有練過他們那套獨門心法,不能凝氣成形,但是憑著你武道宗的輕功,這套劍法的威力還是可以揮十之**的,不過貧尼原本想讓你看看第二路劍法‘深涉’,現在卻是不行了,就讓你見識一下第三路劍法‘鳴雁’吧。”聽到“鳴雁”兩字,楊寧皺眉思忖,他已經知道無色庵主的劍法厲害之處在於劍意,若能提早知道劍意,雖然不可能增加幾分勝算,但是對敵的時候至少可以從容一些。隻不過想要做到這一點,對於楊寧來說可就太難了,他在文字上麵的造詣實在是太差勁了,所以楊寧雖然極力去想,卻也沒有能夠指望想起什麼。可是轉瞬之間,一段遙遠的記憶浮上了心頭,楊寧不知怎麼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脫口道:“雝雝鳴雁,旭日始旦。”這時候人群之一個黃麵少年掩麵悲歎,心中暗道,子靜啊子靜,平日教你許多詩你都聽過就忘,怎麼我和姐姐打趣開玩笑說過的話,你就記得這麼清楚呢,蠢材,真是蠢材,這個無色庵主這樣厲害,就是嶽秋心來了也未必勝過她,難得她對你似乎有些青睞的意思,你怎麼還要得罪她呢?罷了,罷了,無論如何,還是要說服伊叔叔,如果叔叔不幫你,我看你怎麼死。無色庵主聞言更是差點當場愣住,饒是以她的修為,也覺得一腔熱血差點全部湧上了心頭,原本冰雪也似的秀雅容顏上驀然多了一抹紅霞,隻是不知道是氣得還是羞惱難當。無色庵主熟知典籍,這六路三十六式孤寒劍法的名字都是來自典故詩她自然楊寧所說的是《詩經》之中《匏有苦葉》的句子。這是描寫女子等待情人迎娶心情的名篇,無色庵主雖然已經年將五旬,但是卻是守身如玉,猝不及防被楊寧這麼說了一句,差點氣得吐血。眼光一轉,隻見有不少人瞧向自己的目光竟然多了幾分暗昧,不由更加惱怒,恨聲道:“小子胡說八道,看劍。”話音未落,竹簫已經向楊寧麵目刺去。楊寧仍然茫然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但是總算他對敵的經驗豐富無比,純鈞宛如遊龍,擋住了竹簫的攻勢,豈料無色庵主一聲冷笑,竹簫在空中劃過弧形,繞開了楊寧的劍勢,輕輕巧巧地在楊寧腦袋上敲了一記響頭,這一下雖然不重,但是精妙非常,楊寧竟是避無可避。他從未有過這樣被人戲辱的經曆,不由滿麵漲紅,一張清秀的容顏差點扭曲了起來,無色庵主見狀忍俊不住,若非看透楊寧性子孤傲,若是真的笑出來,隻怕這少年要無地自容,恐怕就要要笑了出來。無色庵主原本宣稱隻用三十六式孤寒劍法基本劍式,可是方才一怒之下,卻是用上了第二層十二招劍法裡麵的第四式“渾沌初分”,所謂“渾沌初分白蝙蝠”,原本是指道教仙人張果老的本來麵目,不過無色庵主命名之時卻是針對“蝙蝠”二字,所以這一式也如同蝙蝠黑暗之中襲人一般,折轉如意,無聲無息,所以即使是楊寧,也吃了苦頭,隻不過這一招過分強調靈巧變幻,不免威力降低了許多,所以對著楊寧這樣的高手,即使無色庵主手中是一柄真劍,恐怕也隻能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罷了。得手之後無色庵主心情大好,也沒有隱瞞事實,笑道:“這一招不屬三十六式基本劍法的範圍,不算你落敗,好了,接劍,‘鳴雁’第一式‘南飛萬裡’。”竹簫揮灑自如,寥寥幾式,驀擬出海闊天空,胡雁南飛的寥廓景象,楊寧悶聲不語,一招“蒼龍覆海”,和這招明快中卻有寂寥之意的精妙招式鬥得旗鼓相當,招式未儘,楊寧一聲長嘯,宛若龍吟九天,令人聞聲便覺氣血翻湧,繼而劍浪滾滾,卷向無色庵主,無色庵主並不硬接,淡淡道:“無枝可棲。”她的音量並不高,可是在楊寧的長嘯聲中卻是清晰可聞。步子移動,在楊寧狂放的攻勢中遊走不定,竹簫施展開靈動的劍勢,一沾就走。楊寧索性放開手腳,將雲龍大八式裡麵強攻的招式一一使出,當真是勢如神龍,翱翔起伏,尤其是“飛龍回天”那一招在空中折轉傷敵的劍法,楊寧使得當真是淋漓儘致。其實這一式早已經被武道宗化入本門絕學,昔日楊寧在聽濤閣身在空連續九次淩空撲擊,就是明證,所以楊寧的“飛龍回天”就是真正的昆侖第一高手在這裡也隻能瞠目結舌而已。隻是雖然如此,無色庵主也沒有漏出絲毫敗相,連連使出“裴回反顧”、“淩霜觸雪”、“驚弓惶惶”、“羽毛摧頹”四招劍法,這四招劍法一氣嗬成,劍勢中彌漫著一種深深的疲憊,將中道失群的悲苦,風霜雨雪的摧折,雁行折翼的心痛,劫後重生的淒惶儘情表現出來,而這樣的劍勢帶來的壓力足以令人難以為繼,而在最後,無色庵主再度施展“南飛萬裡”那招劍法的時候,原本明快的劍意在前麵劍勢的烘托下,越令人生出天地雖大,茫茫無家的感覺。楊寧苦苦以“矯索縛龍”這唯一的守勢支撐過去了這一輪攻勢,剛覺得鬆了一口氣,無色庵主手中的竹簫突然迎風出淒切的鳴聲,宛若孤雁哀鳴,這時正是楊寧氣血回複的重要時刻,這蓄滿真氣的雁鳴之聲直抵楊寧心靈深處,頓時讓楊寧真氣一瀉,差點無以為繼。楊寧心中巨震,頓足一蹬,身形扶搖而上,已經變招“潛龍升天”,斜飛數丈,已經掠過了浮台邊緣,身形在空中舒展開來,略一弓身,電光石火之間已經撲了回來,口中叫道:“追魂奪命。”這一劍劍風大變,凶猛絕倫,竟有勢如破竹之感。無色庵主劍眉揚起,冷笑道:“天魔十九劍用出來了,看來貧尼不虛此行。”一邊嘲諷,手中劍勢也隨之變化,這一次卻是使得極慢,一招一式艱澀無比,仿佛步行渡水,萬分艱難,這正是第二路劍法“涉深”裡麵的精妙招式,劍簫甫接,已經是生死須臾。終究是無色庵主劍法精深,楊寧被迫退下來,但是還未等無色庵主趁勢進攻,楊寧腳下仿佛一個踉蹌,斜著身子倒下,但是身形卻沒有當真落到台上,而是如同靈蛇一般滑動到無色庵主身後,劍勢宛若鬼魅,刺向無色庵主的後心。前後三招劍法,明顯的風格不同,但是楊寧信手拈來卻是天衣無縫。即便是無色庵主這等劍法的大行家,也不由驚歎不已。當然無色庵主卻也沒有為難,“深涉”劍路中的幾招防守極為嚴密的劍法足以應付,而且還以“木葉”、“鳴雁”裡麵的招式還擊了數劍。這一輪電閃雷鳴也似的激鬥看的眾人目眩神迷,無色庵主的劍法固然是精妙絕倫,楊寧的大雜燴劍法卻也是令人目不暇接。而武功高明如顏紫霜、明月、西門凜、師冥,甚至伊不平、青萍、還有許多江東黑白兩道的高手都心中明了,無色庵主和楊寧的決戰此刻才真正開始。最開始兩人不過是試招罷了,不論是翠湖出世一係和武道宗之間的淵源,還是江湖輩分的差彆,無色庵主和楊寧的交手都是不公平的,所以無色庵主才會向楊寧說明自己的劍術。那一輪的交手,不過是讓楊寧對無色庵主的實力有個評估罷了,基本上接下來無色庵主輕易不會使用出那個強度的絕學,即使楊寧不小心失手,按照規矩,無色庵主也不會在試招的時候真正傷害他。這個規矩源遠流長,但是實際上卻已經幾乎荒廢了,很少有人真的遵守,若非今次對決的兩人,都有著同樣高傲的性格,而且都有著恪守江湖規矩的德行,且又輩分修為高下分明,是絕難看到這樣的情景的,事實上,直到楊寧和無色庵主因為“鳴雁”而起了衝突之後,大部分才因為前後戰局的變化而覺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