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瀟湘去不還,空餘秋草洞庭間。【閱】淡掃明湖開玉鏡,丹青畫出是君山。湘妃墓前,一個灰衣少年肅立不動,望著青石墓塚陷入沉思,四周茂林修竹,環境清幽,秋風瑟瑟,陰雲密布,落葉飛舞,仿佛二妃在風中哭泣一般。大概是六年前吧,娘親有一日心情愉快,曾說日後要帶自己到洞庭遊曆。拜祭湘妃墓,登臨軒轅台,隻可惜娘親終究是將自己舍棄,當日自己神智迷失,卻一路輾轉折向洞庭,不知是否內心深處仍在翼望娘親的關愛。兩滴清冷滑落,轉瞬風乾不見,子靜對著古墓深深拜了一拜,二妃鐘情至此,娘親昔日總想至此拜祭,或許就是為了傾訴心中深情,在她心念念不忘的隻有一人而已,就是自己這個兒子,也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人吧?離開湘妃墓,子靜覺今日的遊客十分稀少,一路走來,隻看見寥寥無幾的行人,他本是不喜熱鬨繁華之人,這般清靜正合他心意,但是這時候空氣中已經霧氣蒙蒙,轉頭望洞庭,湖風漸厚,濁浪滾滾,想必很快就要下雨了,子靜有些猶豫是否還要去軒轅台遊玩。轉念一想,明日就要去聽濤閣刺殺目標,顯而易見,那不是容易的事情,就是得手了,恐怕自己也必須離險地。這兩年來,自己雖然在洞庭停留,隻可惜神智不清,竟然沒有達成遊曆洞庭風光的心願,錯過今日,數年之內可能再無機會,所以子靜最後還是下了決心,向軒轅台走去。軒轅台位於君山西南的山峰上,傳說是黃帝鑄鼎之處,子靜拾階而上,君山秀麗清幽,卻並不險峻,天空中開始飄起蒙蒙細雨,若有若無,沾衣欲濕,雨中的君山彆有一番風味。可是行到半山亭之時,卻見亭中兩個黑衣青年負手而立,隱隱截住通向峰頂的山路。子靜略一皺眉,雖然有些奇怪現在還有遊人,可是自己既然能夠在雨中遊山,自然也不能阻攔彆人如此,讓他驚訝地是這兩個黑衣青年的武功。其中一人內力陰寒,佩著一柄蛇形長劍,另一人卻是純陽內力,腰間則是直鋒尖刀,可見這兩人武功一個是詭秘陰狠,一個是光明磊落,按理不論是內力還是招式,這兩人都是不合至極,而一個人的武功和心性有許多關聯,這兩人最易結仇生隙,很難和平相處的,可是如今這兩人卻是彼此呼應,似乎十分熟稔默契,這令子靜心中頗為好奇。又瞥了一眼,將這兩人相貌記在心子靜穿過半山亭向上走去。這兩個黑衣青年給子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對的,這兩人對這灰衣少年也是萬分留意。這兩人奉命在這裡扼守,身負重責,自然是時刻留意周圍的動靜,可是直到這少年轉過山道,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們才察覺這少年的存在令他們驚心的是,那飄飛的細雨在接近少年身邊之時無風自斜,這少年分明已經在雨中多時,可是身上卻是滴雨不沾,這樣的精深內力,在他們記憶中隻見過幾個人可以施展。而且這少年雖然相貌平常,身姿卻是孤傲峻挺,如同雪中青鬆、雲裡孤竹一般高潔冷傲,如同實質一般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掠過,令得他們心頭劇震,竟然提不起勇氣攔阻這少年。直到這少年徑自登上而去,兩人才清醒過來,其中一人頓足道:“糟了,若是這人對主上存了惡意,恐怕隻有練爺可以和他交手,快些警哨上去。”聽到耳邊傳來的嗚咽的警哨聲,子靜略一猶豫,雖然知道自己可能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安和誤解,可是在他來任何事情都不能改變他的決定何況他也見獵心喜,半山亭的兩人顯然都是一流高手,可是他們隻是通知他人阻截,想必這附近有足以和自己匹敵的對手,在明日行刺之前先熱熱身也是一件好事。所以他反而放緩了度,有心讓上麵的人多準備一些時間。走了片刻,山路上有一對黑衣人緩步走下,這卻是一對相貌相似的青年,神情冷傲,一人左側佩刀,一人右側佩劍,明明是兄弟,內力運轉也是極為相似,卻是兵器不同。三人擦肩而過,那對兄弟都是手按刀柄似乎有意出手,可是直到子靜走過數丈,他們仍然沒有出手。直到子靜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兩個青年僵硬的身軀才鬆弛下來,他們相視一眼,都是汗如雨下,方才那少年和他們擦肩而過的瞬間,兩人都隻覺得瞬間爆的殺氣將他們的行動全部凍結。幸好自己隻是出麵試探一下來人的功力罷了,主上身邊有練爺護衛,兩人都是慶幸不已。一個青年低聲道:“傳訊上去,除非是練爺出手,咱們這些人縱然占了地利,也是必敗無疑。”另一個青年輕輕點頭,取出一枚鐵哨,若有若無的哨聲傳去。子靜走出不到數丈,前麵黑影浮現,又是兩人倚壁而立,這兩人都是二十多歲年紀,其中一人濃眉大眼,相貌粗豪,雙手筋骨虯結,顯然是外家高手,另一人雖然穿著黑色武士服,可是溫文儒雅,俊秀非常,手中拿著一柄折扇,輕輕搖動,隱隱可見扇麵上山水朦朧,一見便知是擅長小巧武藝的內家高手。這兩人卻是沒有出手之意,反而讓出道路讓子靜通行,那手執折扇的黑衣人更是滿麵笑容,禮數周到,抱拳一揖,伸手肅客。子靜心中越生出興趣,從半山亭兩人的心存敵意,到途中那對兄弟的有意試探,再到現在這兩人遠迎相邀,這六個青年都穿著同樣的黑衣武士服,可見必定是隸屬於一個組織,他們的主事之人必定在峰頂相候,從先後三組人的態度微妙的變化來看,那主事之人必然氣量寬宏,否則那峰頂不論是權貴官員還是江湖組織的主事人,都不會對自己這種桀驁小子這般禮遇的。心中漸漸有了好奇之念,勝過了尋求高手一戰的戰意,在踏上最後一層台階,眼看轉過麵前的岩石就可以看到峰頂全貌的時候,子靜心中也生出急切之念,而就在他繞過巨石的刹那,耳中傳來清朗含威的語聲,有一人笑道:“人已來了,無痕,我料定來人定是一位少年英傑,果不其然,十年修得同船渡,這位小兄弟,今日你我有緣雨中同遊軒轅台,大概也是修了幾十年之故。”子靜心中先是微微一驚,他多年苦修,早已將武功和己身融為一體,即使他不使用內力,足音已經是極為輕微何況如今他刻意施為,聲息絕無,又有山風細雨擾亂,若非是武功勝過自己一籌,否則絕無可能聽到自己的足音。可是從說話之人的聲音判斷,這人雖然也可列入絕頂高手之林,可是比起自己相差甚遠,怎會在自己現身前的一刻道破自己的存在呢?他也曾仔細留心,在那一刻並沒有警哨之類可以傳遞消息的聲音,而方才仔細傾聽,峰頂應有五人,個個身負武功,但是其中武功最高之人比起自己也差了一線,根本不可能覺自己的行蹤並提醒說話之人,心中疑惑難解,子靜抬頭向軒轅台望去。軒轅台之下,一左一右肅立兩人,左邊是一個相貌英俊的黑衣青年,劍眉星目,人如臨風玉樹,背負朱紅色短弓,神情肅穆,右邊是一個消瘦青年,相貌平平,雙手籠在袖一雙鷹目奕奕有神。軒轅台上,則居中站著一個藍衣青年,他大約十**歲年紀,英俊灑脫,鳳目重瞳,麵如冠玉,負手而立。在藍衣青年身後站著兩人,一個是長披肩的黑衣青年,背負長刀,大約二十六七歲模樣,容貌英俊,隻是眉宇間殺氣過於濃厚,且唇薄如削,可見是心腸狠毒之人,另一個是相貌清瘦,額角寬廣,雙目深邃明亮的青年書生,他穿著青衣,顯得有些與眾不同。此刻他手中正執著一柄紙傘,替那藍衣青年遮擋風雨。子靜將一路上遇到的六人和眼前的五人對照,輕易便看出這藍衣青年正是為之人,站在台下的兩個黑衣青年和下麵的六人應該是護衛身份,而藍衣青年身後兩人,那黑衣青年顯然就是武功和自己在伯仲之間的高手,想必是護衛領,而那青衣書生想必是幕僚一類的角色。按理那黑衣青年才是子靜想要挑戰的目標,可是他的目光卻不能從那藍衣青年身上離開,若論相貌,其實那藍衣青年並不突出,就是他身後的黑衣青年相貌也不比他稍遜彆說那背著朱紅短弓的俊美青年了,可是那藍衣青年的氣度卻是最為不凡,明明他身邊之人個個都是難得一見的俊傑,可是似乎所有的人的鳳儀氣度都如同拱月的眾星一般,將藍衣青年烘托得更加耀眼。他的氣質明明是那樣的平和,他的神情明明是那樣的溫和可親,可是卻隱隱透著不可抗拒的威儀。不論是千人百人當隻需他站在其便再也沒有人能夠將他忽略。在子靜打量那藍衣青年人的時候,對麵的五人也都在向他注目,不論是相貌還是身量,眼前這灰衣少年其實都並不出色,可是他那種孤標絕世的氣質,以及冷漠肅殺的神情,卻讓幾人心中凜然。尤其是除了藍衣青年人之外的四人,他們久在藍衣青年身邊,早已被藍衣青年那種浩瀚如海的氣質魅力折服,而令他們習以為常的就是,不論多麼桀驁不遜之人,在藍衣青年麵前,都很容易失去自我,可是這灰衣少年卻如同一柄寒光四射的利劍一般,縱然他的存在已經被藍衣青年的風度氣質淹沒,卻也不能掩蓋他的光彩風儀,反而讓他的氣質如同匣劍帷燈一般增添了神秘和吸引力。沉默良久,子靜終於上前一步,施禮道:“不之客,打擾兄台雅興,尚請見諒。”不知為何,他一見到那藍衣青年,心中便生出好感,否則以他的冷傲,是斷然不會說出這等話語的。藍衣青年在台上一揖道:“小兄弟說哪裡話來,如蒙不棄,請到台上一敘,共賞洞庭煙雨如何?”子靜舉步走上軒轅台,軒轅台雖然聲名響亮,其實不過是一塊巨石罷了,隻不過站在台上,台下林木森森,山峰之下便是八百裡洞庭浩淼煙波,極目遠眺,撫今追昔,倒是一大樂事。子靜將心中種種思緒暫且拋到腦後,望著湖上煙雨蒙蒙,湖風一陣緊似一陣,波浪如潮,多年夙願已了,他心中湧起淡淡的悲傷。或許那藍衣青年察覺到他心中波濤洶湧,並未出言驚動,任由他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良久,子靜想起身邊還有人在,回過頭正想說些什麼,目光一轉,覺阻住路口的岩石旁邊,有淡淡的人影映照在地麵上,雖然日光被彤雲擋住,但是仍然可以看清石後之人的身形,折扇搖搖,應是方才遇見的護衛之一。心中一亮,知道這藍衣青年定是通過身影覺自己來到,隻不過尚且不知那青年是如何猜測出自己的年齡的。他的目光在岩石下麵一停頓,那藍衣青年已經察覺,微微一笑,露出嘉許之意,然後溫和地道:“君山名勝雖多,但是最值得觀賞的便是湘妃墓和軒轅台兄弟以為如何?”子靜心中生出知己之感,道:“我剛才湘妃墓前過來,雖然天色將雨,可是想到可能再無機會遊曆軒轅台,所以仍然來此一觀,卻不料還有兄台也在冒雨遊玩。”藍衣青年眼中閃過了然之色,道:“原來如此兄弟想必有緊要的事情去做,難以等到明日,我也是如此,明日之後便要離開嶽陽,隻怕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夠重臨此地,所以就是拚著頂風冒雨,也要看看這黃帝鑄鼎的所在。”子靜點頭道:“明日我也要離開嶽陽了,我倒不想這麼快就離開,隻是情非得已,否則定然留在八百裡洞庭尋幽探勝,隻怕就是一年半載,我也舍不得離開此地,隻恨我從前白白荒廢了許多時光。”藍衣青年心中一動,笑道:“小兄弟得罪了什麼人,我在此地尚有幾分力量,或能為你擺平麻煩,如此一來,縱然我不能長留此地,有小兄弟代我飽覽湖山之勝,我也當心滿意足。”子靜淡淡道:“也沒有什麼,本來這嶽陽也無人敢主動尋我挑釁,隻是我答應了一些人,明日要取一人性命,那人想必是身份非常,我縱然不懼報複,也不能留在此地等著仇人上門。”此言一出,子靜能夠感覺到身邊數人的呼吸都有些變化,那長負刀的黑衣青年搶先開口問道:“這麼說來,閣下竟是殺手身份,否則怎會替人殺人。”藍衣青年卻神色不動,笑道:“無痕也未免太武斷了,我見這位小兄弟雖然殺氣淩人,可是氣度不凡,絕不會貪圖重金而殺人,或許是彆有苦衷,再說就是殺手,也未必都是惡人,無痕,你說是不是?”那黑衣青年麵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不再言語,藍衣青年笑道:“托身白刃裡,殺人紅塵想不到我今日有幸遇到這樣的人物兄弟,卻不知你要殺之人犯了何種罪惡?”子靜淡淡道:“兄台料錯了,我雖然不是貪圖黃金珠玉,卻也不是為友報仇,甚至我要殺的人是誰尚且不知,不過是受了要挾,用無辜之人的性命換取我姐姐的性命罷了。”那黑衣青年眼中寒光一閃,似乎有意盤詰,卻被那藍衣青年阻止,藍衣青年從容道:“原來如此,竟然有人敢要挾小兄弟,我見你心性桀驁,豈能甘心忍受,若是有所礙難,我可以遣人相助你搭救令姐,到時候你便可以暢意而為,豈不是勝過被人脅迫做下不可挽回的舉動。”子靜心中一暖,他可以聽出那藍衣青年話語中的誠意拳拳,萍水相逢,拔刀相助,此人果然是豪傑人物,他不由笑道:“兄台不必費心,那脅迫我的人已被我全部殺死,兩位姐姐也已經脫險,隻是我既然已經答應出手,就不會反悔,再說那些買凶之人既然肯付出如此代價,想必我欲殺之人定是非同尋常,能夠殺死這樣的人物倒是一大快事。”藍衣青年微微蹙眉,從這一番話,他可以覺這灰衣少年心中並沒有善惡之分,這樣一來,這少年若是被脅迫殺人,隻恐從此萬劫不複,他一見這少年便生出親切之感,實在不忍他誤入歧途,猶豫了一下,也顧不得交淺言深,道:“小兄弟,你還不知道欲殺何人,就決定出手,這世上有些人殺之容易,可是卻會帶來無窮的麻煩,一失足成千古恨兄弟理應考慮清楚,再說既然令姐已經脫險,當日承諾出手刺殺也是權宜之計,何必守此小義而失大義呢?”子靜知他誤解,以為自己假意應諾出手,然後趁機難救出被劫的朋友,便將當日情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藍衣青年眉頭緊鎖,仔細追問其中細節,子靜能夠感覺到藍衣青年的誠心和善意,除了沒有提及自己和雙絕的身份之外,便沒有任何隱瞞。藍衣青年麵上雖然冷靜,心中卻是波濤洶湧,這灰衣少年雖然年輕識淺,可是手段卻是偏激狠辣,雖然他隻是含糊說那些人用言辭逼迫,卻沒有說明實際的情形,可是他心知其中必然有些蹊蹺,否則這少年的兩位義姐必然是玉石俱焚的下場,而從這少年的語氣判斷,他是有所準備的,就是拚上密友的性命,也絕不會接受威脅。這樣的舉動倒是和這少年流露在外的氣宇風標十分符合,可是令他驚訝的是,在控製大局之後,這少年的手段卻變得幼稚可笑,居然被一個將死之人脅迫成功。可能是這少年的確不擅應對這樣的場麵,要不然就是這少年心中殺氣極盛,下意識地接受條件,獲取殺人的理由。不論是那種情況,這少年都是一個十分危險而又難以控製的人物,若是往常,他必然要設法摧毀這種不受控製的危險,可是奇異的,少年的磊落坦然卻讓他心中生不出殺意,隻是為這少年的不成熟而憂心忡忡。想了片刻,唯一的辦法就是釜底抽薪,他謹慎的問道:“小兄弟既然不知道要殺的人是誰,如何可以保證不會殺錯了,不如告訴我那人所在,我替你查清楚一些,若是那人果然該殺,也就罷了,若是那人是無辜之人,還請小兄弟高抬貴手才好。”子靜搖頭道:“那可不行,我既然答應了明日全力出手,不論那人是誰都無所謂,反正這世上除了一人之外,無不可殺。”藍衣青年又是眉頭一皺,繼而好奇地道:“小兄弟也有不能下手之人,卻不知是誰。”子靜麵上神色一黯,道:“那人是娘親愛子,當日我武功初成,娘親便下了禁令,我終生絕不許傷害那人性命,除此之外,就是我弑母逆倫也無所謂。”藍衣青年心中生出古怪的感覺,這叫什麼話,娘親的愛子,難道不是這少年自己或者他的兄弟麼,而且這少年的母親居然鼓勵他弑母,這少年脾氣如此古怪,多半是他娘親的緣故。不過他不好當麵詆毀彆人的娘親,隻能苦笑道:“既是如此,隻希望你的目標不是善良之輩吧。”子靜卻是無所謂的神情,要殺之人無論是誰,對他都沒有影響,這世上他本就沒有什麼過多的牽掛。那一直仔細傾聽的黑衣青年卻是眼中閃過殺機,他對這灰衣少年十分不滿,憑著他的直覺,這少年絕對是個威脅,所以他在這時突然挑釁道:“閣下眼似乎他人皆魚肉,閣下乃刀俎,好像明日必定成功一般,在我想來,閣下反而會送命也說不定。”此言一出,氣氛立刻變得緊張起來,但是除了那藍衣青年眉頭緊鎖之外,餘下之人居然人人麵上都露出興奮之色,就連被挑釁的子靜也是神采飛揚,他本有心尋個對手,不料和這藍衣青年一見如故,本來想就這樣算了,不料這武功最高的黑衣青年主動挑釁,這可是如他所願,擔心藍衣青年喝止,子靜立刻冷冷道:“隻怕先送命的卻是你。”然後真氣勃,一道氣勁拂向練無痕。本已全力提防的練無痕目中寒光一閃,那道氣勁竟是襲向自己的要害,若是躲避退讓,必然會陷入連綿不絕的攻擊之所以幾乎是全無選擇餘地,他的真氣瞬間爆,開始了猛烈無情的反擊,軒轅台數丈空間之內,突然狂風大作,勁氣飛揚,無數勁氣彼此交纏撞擊,無數的漩渦氣場,形成無形的殺局陷阱,可是兩人卻仍然隻是遙遙相望,在這短短瞬間,兩人已經利用氣勢比拚多次,不分上下,其中凶險不可言傳。這時,青衣書生已經拉著仍想阻止這場決鬥的藍衣青年退到台下,就在藍衣青年剛剛踏上地麵的瞬間,軒轅台上的兩人同時放開了一切限製,如同狂濤怒浪一般的殺氣將軒轅台整個籠罩其練無痕的身影仿佛就由魔神,凜然的刀氣從他身上湧出,他整個人都好像變成了一柄鋒芒四射的寶刀,而子靜卻是負手望天,神情冷峻冰寒,如同淩雲青鬆一般孤傲不群,此刻,他反而收回了全部真氣殺意,可是激蕩的勁風卻連他的衣角也不曾掀起分毫。藍衣青年心中一寒,他也是武功一流的高手,雖然不甚分明這兩人孰強孰弱,可是還是能夠看出,這兩人一旦交手,必定是不見血無歸的結局,練無痕的刀法狠辣無情,以攻代守,而這少年的武功氣勢淩人,必然也是出手無情,若是這兩人開始交戰,隻怕隻有死亡才能結束這場廝殺了,絕對不能讓他們交手,心中下了決定,他厲聲道:“你們兩人都給我住手。”他的語氣十分沉重,令人生出若不遵命而行,必定會後悔莫及的感覺。練無痕心中略一猶豫,畢竟這藍衣青年是他的主上,若是自己不顧他的命令行事,可是萬萬不妥,氣勢不由一弱,他心中一驚,正擔心那灰衣少年趁機反擊,雖然方才這少年收斂氣勁,可是在練無痕眼這少年已是蓄勢待,比初時更加危險,這種情況下縱然自己有心退讓,隻怕那少年也不肯罷手何況氣機交感微妙非常,自己氣勢減弱,恐怕他也不能不出手了。豈料出乎練無痕的意料之外,灰衣少年的殺氣勁氣居然轉瞬間消逝的無影無蹤,倒是練無痕幾乎有些收不住手。然後練無痕便看到那灰衣少年神色有些赧然地低頭不語,看來主上的訓斥對這少年居然也有用處。藍衣青年再次登台,怒道:“你們兩個怎麼回事,一句話就要大打出手,可有將我放在眼裡,無痕,還不向小兄弟道歉。”雖然他也知是子靜先出手,可是畢竟是練無痕先出言挑釁,再說灰衣少年畢竟不是他的屬下,所以先出言責備練無痕。練無痕聞言隻得躬身一揖,表示歉意,雖然有些勉強,可是想到自己剛才險些引的大戰,極有可能危及主上的安危,他便愧疚難言,這一揖倒是真心誠意。子靜閃身避開,低頭道:“我也想和他交手,不關他的事。”雖然語氣還是那樣冷森,可是怎麼聽都有一種歉意的存在,不知怎麼,這藍衣青年的怒氣讓他覺得有些不安和溫暖,所以才會如此好說話。藍衣青年見狀不由失笑道:“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們兩個啊兄弟,方才我所說的事情你覺得怎麼樣,是否仍然堅持要去刺殺那人呢?你要殺之人究竟如何去尋?”這時,子靜心中已經生出不願讓這藍衣青年惱怒的想法,但是他也不肯改變心意,隻是默默不語,藍衣青年見狀隻得歎了口氣道:“罷了,我也不能阻你兄弟,你我相處已有大半個時辰,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今後我如何尋你,明日你若得手,可有一定的去處,若是沒有,可願隨我同行。”子靜輕輕搖頭,這藍衣青年心意他雖然感激,可是隻見這青年氣度,便知道身份非凡,誰知道自己會不會連累了他何況他對世事本已心灰意冷,這次完成承諾之後,就要隨著雙絕流浪江湖,從此不想理會紅塵俗事不願多了些牽掛。他淡淡道:“我與大哥緣分已儘,今日一彆,或者再無相見之期,大哥珍重。”他心中生出孺慕之情,忍不住將生疏的“兄台”改成了“大哥”。藍衣青年心中一顫,道:“兄弟何出此言,你我有緣結識,又是頗為投緣,正應該多多盤桓才是。”子靜眼中閃過一絲留戀,轉眼便被寂寞掩蓋,他微微一笑,突然縱身一躍,軒轅台一側就是峭壁林立,他這一縱身正是向崖下投去,藍衣青年一聲驚呼,已經看到灰影斜飛五丈有餘,然後如同斷線風箏一般向湖心墜去,他高聲道:“兄弟小心。”豈知那灰影一聲輕嘯,已經貼著水麵平掠而去,如同遊魚疾鳥一般輕靈快捷,轉瞬消失在視線當中。藍衣青年瞠目結舌,半晌才道:“無痕,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是我看錯了麼?”練無痕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道:“主上,這是淩空虛度的絕頂輕功啊,此人武功當真驚世駭俗,難為他年紀,是如何練出來的,屬下真是擔心他的目標就是主上,畢竟嶽陽一地,值得此人出手刺殺的人物並不多。藍衣青年略一皺眉,道:“你說得也有道理,希望不會這麼巧吧,無痕,你從前也是極富盛名的殺手,應該看得出來,這人可不是作殺手的性子,想必就是殺人,也會是直接了當的當眾刺殺,絕不會暗中偷襲伏擊的,他的目標就算是我,也不用擔心,或許我還可以說服他放棄刺殺舉動呢?”這時,那青衣書生眼中閃過憂色,這灰衣少年的舉動往往出乎意料,令他懷疑說服他放棄刺殺的可能性,此事不可不防,便插話道:“主上,我見此人性格執拗,如果他的目標果然是主上,那麼就算他對主上頗有好感,也不會隨便改變主意,要不然也不至於連個姓名都不留,依屬下之見,主上不如多安排些高手護衛,聽此人口氣,隻要明日失手,他便不會再行刺殺。為了以防萬一,還請主上允準。”藍衣青年深思片刻,道:“你說得有理,這樣吧,明日除了你們之外,也讓孟叔準備出手,不過希望他的目標不會是我,你們若有損傷,我心難安,若是你們傷了他,我又擔心從此難免多了一個大敵,若是要斬草除根,我心中又有些不忍。”青衣書生道:“主上勿憂,我見他對主上頗為敬服,若是可以將他困住,隻要主上溫詞撫慰,或者身邊可以增加一位絕頂高手呢,且此人若是被彆人所用,對我們頗為不利,就是他的目標不是主上,明日之後主上也該儘力將他尋到,拘束在身邊才是。”藍衣青年目中寒芒一閃,輕輕點頭,道:“你說得也不錯,不過我見他的性子極為桀驁,隻怕世上無人可以拘束他,此事再議吧,青雲,雙絕有消息沒有,她們是清絕先生的弟子,如今又受了重傷,我們理應照顧才是。”青衣書生搖頭道:“尚無音訊傳來,哎呀,主上,屬下曾經看過‘月影’的情報,裡麵附有救走雙絕的灰衣少年圖形,如今想來,和今日這人相貌有些相近,隻是氣度差異太大,不過據說那圖形是那少年子靜原本的形象,氣質不同也是可能的,主上,今日此人是否會是那個子靜呢?”藍衣青年一怔,道:“這也極有可能,他說有兩位義姐,很有可能就是雙絕,哎呀,真是失之交臂,如今我倒希望明日他來行刺我了,若能留下此人,我們當真如猛虎生翼一般。”練無痕道:“主上寬心,明日定見分曉,不論此人何等身份,隻要他真來行刺主上,我等定能將他困住。”藍衣青年微微點頭,不再多言,看看越灰暗的天色,雨有些大了,幾個屬下衣衫都已經有些潮濕了,便道:“好了,今日也算是儘興了,我們回去吧,明日還要和那老狐狸見麵呢。”說罷轉身向台下走去,黑衣青年和青衣書生交換了一個眼色,連忙跟了上去。雨中的軒轅台又恢複了寧靜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