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收劍退到單正身側,含笑望向雙目緊閉躺倒在地的神音。寺中僧眾見那神音氣勢洶洶衝了過去,一招未出便即躺倒,一是心驚楚風劍法,再者倒是覺得楚風出手便要傷人性命,太過狠辣。玄生今日本來最是氣悶,那天竺大盜波羅星先是矢口否認偷學少林神功,被他三兩招搶攻逼出馬腳。誰知神山上人辯才無礙,隻說少林武學傳自天竺這才東西合源。現下他想要出手截下神音,又被神山攔下。哪曉得,他和神山還未對上,那邊楚風已然獲勝。玄生本也有點意外,以為楚風一言不合就要殺人。可是他離得最近,定眼朝那神音看去,就見神音胸口一條血線,在這瞬息之間血流幾乎已經止住,哪裡又是什麼致命之傷。玄生遙遙朝楚風抱了抱拳,行了個江湖禮,道:“楚施主劍法收放自如,果然不凡。”此言一出,大殿之上,人人皆知那神音並無重傷,卻是被人生生嚇暈,這比起比武落敗更要丟人得多了。楚風一本正經地說道:“神音大師太過大意了。”玄生大笑聲中從神山身側走過,站到單正身側,防了這位方丈再朝楚風出手。這笑聲落在神山耳中,讓他更覺怒不可遏。可遊坦之剛剛才對他不敬,被神音一掌劈飛,他沒有責罰神音。現下神音朝楚風出手,反被教訓,又怎麼可能斥責楚風呢。神山運上內力一聲清咳,功力直入神音耳鼓,將他震醒過來。神音迷惑地真開雙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師兄那張黑得無法言說的臉,他一下跳了起來,張嘴就欲大呼“師兄,你也來了……”。神山右手五指輕彈,看似為了止住自家師弟胸前流血,其實是將他的話逼了回去。和神山站在一起的共有七人,見到神音這般表現,都覺不成體統。一僧跨眾而出,道:“小施主有所不知,我天竺武功,著名的約有三百六十門,據聞少林寺武功有七十二門絕技,儘在其中……”說得倒也流暢,隻是聲音僵硬。楚風順著聲音轉過身去,見那說話的卻是一個高鼻碧眼的胡人,冷冷截道:“‘韋陀杵’也在其內?”這胡人正是五年前,不遠萬裡從天竺前來少林寺偷盜武學秘籍的波羅星,順口接道:“這個自然。”他最近幾年困居少林不聞外事,剛才神山用話語逼得少林寺放出他來和師兄哲羅星相會。師兄弟五年不見,便有說不儘的話,一時不可能說到玄悲身上。楚風換轉話頭,問道:“這位遠道而來的波羅星大師,不知又會那幾門?”波羅星不勝唏噓,道:“你來得遲了。方才小僧和玄生大師試演過傳自天竺的三門神功,說來也巧,恰合中原所謂‘七十二絕技’同根同源,真是……”“想來‘韋陀杵’不在其中了!”楚風又將他話截斷。這位天竺和尚要是偷學到了“韋陀杵”,少林寺不先找他問問才怪。波羅星兩次話到嘴邊,被楚風打斷,這“韋陀杵”他著實還沒有偷學到,便即答道:“這個不會,可……”“可是天竺廣大,總有人會的,是麼?”楚風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了起來,轉而望向波羅星師兄哲羅星,“這位大師可曾習得此門神功?”哲羅星微微一呆,搖頭道:“天竺武功繁複,還未學到這門‘韋陀杵’上。”“聽這位……哦,這位波羅星大師說,天竺著名武學約有三百六十門。”楚風等那哲羅星點了點頭,即刻問道,“嗯,三百六十門,你沒學到也不奇怪,你師兄師弟總該有人會吧?”“你還我爹爹命來!”偏殿傳來一聲痛哭,遊坦之早已被薛慕華救醒,躺在偏殿聽著這邊對話,到了這時也不等那哲羅星回答,已是忍不住衝了出來。遊坦之口鼻間鮮血已被薛慕華拭去,但是神音剛才一掌將他胸前孝服震碎不說,更有殘血片片沾染,看上去頗為淒慘。那哲羅星被遊坦之一吼,隻覺事情有些不對,卻也不知為何,偷偷看向神音。他來中原認識的第一個高手便是神音,由他引見神山,神山貪慕少林武學,才有今日之行。神山卻是想起玄悲身故,他早知玄悲精擅“韋陀杵”,又見楚風一再問起,少林寺諸位高僧居然任他由他,心中已有定算,輕歎一聲“來錯了時候”。“你這禿……和尚歎什麼氣?”遊坦之新仇舊恨一起算,“這狗屁天竺和尚同門用‘韋陀杵’殺了玄悲大師,我爹爹伯伯定是瞧見了你們身形,你們就連他們也不放過。嘿嘿,怪不得這位狠霸霸的和尚,見了我就想連我一起打死!”他這一番話說得又氣又急,少林寺中眾僧立時嘩然,望向場中七僧,已多了幾分仇視。神山神音也有些亂了陣腳,跟著他們一起上山的三位老僧更是麵麵相覷,波羅星哲羅星兩人海口誇下,心中暗暗叫苦。楚風也沒想到遊坦之聯想能力如此霸道,他本來隻想著少林寺七十二絕技乃是中原前輩高人曆年所創,怎麼著也算是自己人了。扯上“韋陀杵”不過是想將這一灘泥水攪渾,不然少林寺這幫大和尚順著對方的邏輯走下去,說不得被人賣了還不自知。楚風雖然篤定是那慕容博殺了玄悲,此時倒是不好更不必提起了。“阿彌陀佛!”玄慈一聲佛號,將殿內殿外聲音儘數壓下,這才說道,“遊少莊主稍安勿躁,聚賢莊一事少林上下定會為你做主。”這話來平常,不過玄慈說此話時,卻是看向神音。神山六十載修行,雖難堪破“貪嗔”二念,進退之道卻是了然於胸,合十回道:“清明時節,我與師弟兩人正往廬山東林寺請見覺賢大師。”他和天竺二人並無深交,不管他天竺到底有無“韋陀杵”,今日圖謀少林武學一事再無成算,果斷斷尾求全。言下之意,這哲羅星當時沒跟著我,做什麼去了,那就不知道了。覺賢大師道:“善哉善哉,確有此事。”玄慈回道:“原來如此。”神山相當光棍地說道:“六十載前,前代方丈大師果是真知灼見,老僧再臨貴寺,又生孟浪,即刻往回清涼,麵壁靜思。”說完,也不待玄慈回應,攜了神音,大踏步離去,隻有遊坦之大喊“兩個禿子,你們等著……”。觀心、覺賢、融智三位大師加起來百餘年禪修,也覺臉上微微發燒,道:“玄慈方丈,我等聽信一麵之詞,就此登臨少林問罪,實是不該。”玄慈低宣佛號,並不作答。那兩位天竺和尚,勉強說道:“我師兄弟二人即刻轉歸天竺,定要詳查誰人修習了這一路‘韋陀杵’……”玄慈道:“二位天竺高僧多住數日,也是無妨的。”這數日是多久,就由不得這二人說了算了。一聲磬響,殿內殿外少林僧人一一退去;兩位天竺和尚歸了一處“多住數日”;三位大師並未就此離去,說了再為玄悲做一場法事,玄慈聞之大喜……此間諸事已畢,楚風將單正送至般若院中,正要向他辭行,那玄生不知道又從哪裡冒了出來,喊道:“楚施主,方丈師兄有請。”ps:這一小片段,出自三聯版《解不了,名韁係嗔貪》,聽說在新修版中已經刪去。在電視劇改編中,也能刪則刪能改則改,我比較喜歡的黃日華一版中,這盜經的和尚就被改成了大輪明王鳩摩智的師弟。請到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