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有王爺謀反,彆說王淵不信,就連朱厚照都不信,否則怎麼可能讓王淵去調查?王淵不敢怠慢,連夜直奔兗州,順便把刑泰也帶上,誰讓這個剛收的弟子聽到不該聽的。騎馬過了淤堵河段,眾人下馬登船,王淵問道:“究竟怎麼回事?詳細說來。”太監溫祥答道:“吏部主事梁穀,接到同鄉屈昂、西鳳竹密報,說歸善王朱當沍意圖謀反。梁主事就將此事湊報吏部尚書楊一清,楊尚書又將此事轉告兵部。兵部雖不知真假,但為防不測,命令各衛所軍士移駐濟南。”“就這?”王淵笑道。溫祥又說:“如果隻是這樣,誰都不會相信。但軍隊移駐濟南之後,魯王也奏報朝廷,說歸善王意圖謀反。”魯王就是歸善王的親爹!親爹舉報兒子謀反,誰敢選擇不相信?王淵不信,皇帝也不信。朱厚照非但不信,反而特彆欣賞歸善王朱當沍。因為朱當沍不是酒囊飯袋,是一個弓馬嫻熟有作為的王爺。去年,反賊偏師攻打兗州,騎兵四百餘,步卒數千人。朱當沍率領隨員登上城樓,親自引弓射賊,不等濟南、濟寧的援兵來救,他自己就把反賊給打跑了。聽到這事兒,朱厚照非常高興,當時還下令嘉獎朱當沍。魯王一係都比較長壽,論及王室輩分,朱當沍還是皇帝的叔爺!王淵又問:“陛下有什麼特彆旨意?”溫祥笑道:“陛下是不怎麼信,認為此事過於荒唐,所以才讓王學士查清真相。”王淵說道:“這事還得大理寺出馬吧?”溫祥答道:“大理寺少卿王純、錦衣衛指揮韓端,此刻怕已到了濟南,他們打算帶一支軍隊過去。”“瞎胡鬨!”王淵立即命令加快船速。乘快船南下濟寧,又向東繼續行船,當日下午便來到兗州府。王淵帶著一個太監、十多個錦衣衛,直接來到府衙門口,喝道:“兗州知府何在?”錦衣衛的衣裳便是招牌,根本不用王淵出示文書,兗州知府童旭便慌張出來迎接。知府童旭,以前一直在戶部做郎中,自然認為威風八麵的王二郎。見到王淵之後,童旭驚訝道:“王學士,你怎麼來兗州了?”王淵說:“奉陛下諭旨,調查歸善王謀反一事。你且召集衙役捕快,配合錦衣衛,把歸善王府給圍住!”童旭不敢有絲毫懈怠,立即把府城官吏集結起來,並親自引導王淵前去王府。半路上,王淵問道:“這歸善王平日表現如何?”童旭回答:“歸善王平時還算老實,也不怎麼欺壓百姓,唯獨喜歡舞刀弄棒,愛結交民間武勇之士。”王淵又問:“你覺得他會謀反嗎?”童旭整理措辭道:“這個真不好說。他雖然不欺壓百姓,但可能是在蓄名養望,結交武人也可能是招攬門客。”王淵再問:“魯王呢?他這次親自告發兒子。”童旭突然就氣憤起來:“魯王深居不出,平常難見一麵。但他的親信卻飛揚跋扈,把這兗州府搞得雞犬不寧!”當代魯王很慫的,自從幾十年前,魯王府多人運動被舉報,這位魯王就從此消停了。他整天待在王府不出門,也不知道究竟在乾啥。但他越是不問世事,其心腹就越沒人管,烏七八糟的爛事做了一大堆。至於歸善王,乃魯王之幼子。按照明製,不管親王,還是郡王,又或者是公侯,都隻能享有名義上的封地。他們不能治理封地百姓,也不許擁有封田,朱當沍被封為郡王之後,依舊住在兗州城內,靠兩千石的歲祿過日子(親王歲祿為一萬石)。明代王爺的土地怎麼得來?全是皇帝賞賜的!還是請田那個套路:哇,陛下,那裡有一大片荒地,不種糧食多可惜啊。請陛下把荒地賜給我吧,我一定會好好派人耕種。曆史上,被李自成抓住燉湯的福王,名下擁有無數田產。這些田產,大部分都是萬曆皇帝給的,萬曆很想傳皇位給福王,為此跟大臣賭氣幾十年不上朝。但嫡長子繼承製不能變,於是就給福王各種賞賜,再加上福王一係曆代侵占,最後就變成明末那般模樣。……“王爺,不好了!”一個王府太監急匆匆衝進演武場。閹人在元代曾經非常泛濫,就連地方豪強,都大肆蓄養閹人。其中多為自宮者,沒法進宮伺候皇帝,那就主動投靠地方豪族。朱元璋頒布禁閹令,一是徹底廢除閹割之刑,二是禁止私蓄閹人為奴。但勳貴階層,是可以擁有閹人的,朱祁鈺、朱祁鎮哥倆,還閹割規定勳貴可用的閹奴數量。不過嘛,隻有皇宮和王府的閹人,才能稱為宦官、太監(一開始不能叫太監,那時候太監還是尊稱)。太監一邊喊叫,一邊滾進演武場趴下:“王爺,不好了,錦衣衛把王府給圍住了!”“錦衣衛為何要包圍王府?”朱當沍收刀入鞘,他還不知道自己被親爹賣了。太監哭喪著臉:“不知道啊!”朱當沍連忙帶人出去查看情況,走到半路,便跟王淵碰個正著。朱當沍拱手問道:“不知欽差尊姓大名?”王淵還禮道:“翰林院侍讀學士王淵。”朱當沍非常高興:“原來是陣斬劉六劉七的王二郎,久仰大名,早就盼著能當麵一見。王學士快快請進!”王淵對溫祥說:“你來講吧。”這太監立即說道:“歸善王,我等此行,是奉陛下命令,前來調查王爺謀反之事。”“謀反?”朱當沍一頭霧水,隨即大驚:“你是說,我要謀反?簡直荒唐,我一個郡王,連王府侍衛都沒有,拿什麼去謀反?”溫祥問道:“那你為何儲名養望、私蓄門客?”“我何來儲名養望?”朱當沍鬱悶得不行,“難道我要殘害百姓、魚肉鄉裡,才不算養望嗎?這位中官,我真不是什麼好人,我也侵占過百姓田產,隻不過占得沒有諸位兄長那麼多而已。不信你們可以去調查,我絕對不可能是儲名養望的賢王。”王淵哭笑不得,原來當賢王也是一種罪過。溫祥問道:“那私蓄門客呢?袁質、趙岩二人何在?”袁質、趙岩皆為武勇之輩,也是這次謀反案被舉報的王府門客。朱當沍立即把二人叫來,解釋說:“趙岩乃歸善王府的屬官,袁質也隻是軍戶出身的普通武人,他們算什麼門客?這就算是門客,我難道就帶著他們兩個造反?”王淵與溫祥對視一眼,都感覺這次謀反案純屬誣告。就像朱當沍自己所說的那樣,他連王府侍衛都沒有,難道帶著屬官和家奴去造反?這在邊遠地區還有可能,但在山東卻純屬扯淡。山東因為反賊肆虐,濟寧那邊駐守著大量兵卒,還有一個山東兵備副使坐鎮。一旦朱當沍在兗州謀反,山東兵備副使立即調兵,半天就坐船殺到城下了!王淵歎氣道:“王爺,鄙人皇命在身,不論如何都要搜查王府。”朱當沍無奈道:“你們搜吧。”王淵提醒說:“如果有兵甲之物,可以自己先交出來。”朱當沍瞬間臉色煞白,額頭冒汗道:“這個……我府上確實有甲胄六副,但並非蓄意謀反,而是本人喜愛兵事,這些甲胄都是用來收藏玩賞的。”“你糊塗啊!”王淵責備道。王府裡有刀劍兵器還好說,便是強弓勁弩都無所謂,偏偏甲胄屬於犯禁之物,而且還他娘的足有六副之多。溫祥提醒道:“先把違禁物品搜出來,等王少卿、韓指揮來了之後,就開始審理此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