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嬌兵怨將(1 / 1)

夢回大明春 王梓鈞 1876 字 1個月前

朱厚照這兩百騎兵有點扯,名義上隸屬於五軍都督府,但卻由擔任錦衣衛都督同知的太監魏彬掌管。魏彬自然不懂如何訓練騎兵,具體訓練事務,由一個叫朱智的宣府邊將代理。一聽朱智這名字,便知是朱厚照的乾兒子。來到豹房,朱厚照並未現身,負責跟王淵接洽的,是一個叫朱英的太監。朱英生得人高馬大,可能是要去打仗的原因,居然給自己粘了兩撇小胡子。他騎著馬過來,落馬抱拳道:“卑職朱英,參見王禦史。”王淵搞不清楚狀況,甚至沒看出此人是太監,回禮道:“在下初來乍到,還望朱兄弟多多指點。”朱英的任務本來就是這個,皇帝怕王淵搞不定那幫丘八,也鎮不住其他友軍單位,才扔一個太監過來當副手。朱英笑著解釋:“王禦史,卑職一直在禦馬監做事,此次從軍沒有什麼具體職務。勉強算是監軍,但監的是那二百騎兵,並非王禦史本人。另外,來往文書,糧餉調配,交涉友軍,聯絡斥候,這些都由卑職負責,王禦史隻需給皇爺打勝仗即可。”好嘛,原來是個太監,王淵感到頗為意外。朱英又帶著王淵去接手部隊,算上領頭的朱智,一共二百零一人。那天比試騎射,王淵就見過朱智,沒想到這麼快就要打交道。“本人朱智,見過王禦史!”朱智都懶得下馬,直接騎在馬背上跟王淵說話。這是非常沒有禮貌的行為,朱智在宣府隻是個世襲百戶,因為平亂時表現亮眼,被劉瑾招來謹獻給皇帝,專門負責二百騎兵的日常訓練。在給皇帝當乾兒子之後,朱智掛職某京衛指揮僉事,正四品武官。雖然王淵的翰林院修撰隻是從六品,臨時職務巡按禦史更是隻有正七品。但這兩個官職,隨便拿出來一個,都不是正四品武官能怠慢的,就算遇到四品文官都能硬剛。太監朱英笑著不說話,都是爸爸的乾兒子,他不能直接教訓朱智啊。王淵長生立於校場,仰望著馬背上的朱智,心平氣和地問道:“朱將軍似乎對我不滿?”“豈敢!”朱智冷笑道。這家夥自負武勇,在山西經常打勝仗,但功勞總是被人搶走。後來當了皇帝的乾兒子,連續數年苦心訓練騎兵,就盼著有朝一日能立下潑天大功。結果呢,莫名其妙來個狀元,搶走他親自訓練的騎兵,這讓朱智聯想到自己被人搶功的不堪往事。能給好臉色才怪!王淵轉身問朱英:“朱監軍,你認為該如何處置呢?”朱英笑答:“卑職隻負責協助王禦史,不敢越俎代庖替王禦史做主。”敢情這二人唱雙簧呢?朱智冷笑道:“還能如何處置?皇爺既然讓你領軍,咱們便聽你命令唄。什麼時候開拔,你定個日子,我先回去養精蓄銳。”王淵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喝道:“立即開拔!”朱英連忙勸說:“王禦史,這還沒準備好呢。”王淵半眯著眼,向朱英瞟去:“朱監軍,半天時間,能準備好嗎?”雖然不知道王淵想乾什麼,但做太監的自有其直覺,朱英估計自己若是不配合,這位狀元郎恐怕要來狠的。他下意識答道:“能準備好。”“那就定在今天傍晚,城門關閉之前出去!”王淵說道。朱智忍不住出言譏諷:“王禦史,你到底懂不懂打仗,哪有快天黑了開拔的?”王淵麵無表情,質問道:“陛下認為我懂打仗,朱將軍是在懷疑陛下的眼光嗎?若是,我們立即去陛下麵前對峙!”“行,你懂,你比誰都懂,”朱智陰陽怪氣道,“狀元郎嘛,文曲星下凡,看書就能學會打仗。”王淵懶得再理會此人,又召見了兩位領軍百戶。一個叫朱聰,一個叫朱翔,都是皇帝的乾兒子。他們估計是整個大明,最名副其實的百戶,真真就剛好統領一百士卒。朱聰對待王淵的態度,比朱智稍好一些,但總體說來沒啥差彆,都對空降過來的文官感到不爽。這些家夥,在豹房好吃好喝數年,兵餉給得很足,又兼皇帝的乾兒子,居然連狀元都不妨在眼裡。而且,王淵還是單騎追敵數十裡的狀元,僅憑武勇是沒法懾服他們的。隻有朱翔對王淵還算熱情,他就是那天跟王淵比試騎射之人,打心裡佩服王淵的神射技藝。情況大概清楚了。監軍朱英一肚子壞水兒,陰陽怪氣不知道想乾啥;騎兵統領朱智和百戶朱聰,都對王淵表現出敵意;隻有百戶朱翔願意配合王淵,但這種配合也有限,否則就要被同僚孤立。王淵又去領了一套劄甲,便牽著馬兒在原地等待。直至傍晚,開拔出發。加上王淵在內,一共二百二十四騎。其中,二百騎為三千營,二十騎為錦衣衛斥候,那是正德皇帝臨時送來的。另有六百民夫,負責運送糧草、盔甲,以及各種行軍器械。那些錦衣衛斥候的頭頭,居然是個熟人。即目睹王淵追擊賊寇的錦衣衛探子伍廉德,此時已經被升為總旗,皇帝讓他帶二十哨騎,專門負責打探戰場軍情。“伍兄弟,好久不見啊!”王淵哈哈大笑。伍廉德連忙說:“王禦史身份清貴,卑職不敢兄弟相稱。”“都是自家人,何必說兩家話。”王淵暫時無法拉攏騎兵頭領,那就來拉攏錦衣衛哨探。又是一番好言好語、折節下交,伍廉德果然感動莫名,對王淵的印象好到了極點——不好都不行,他上次升官,全靠跟在王淵屁股後麵割人頭,而且還因此獲得皇帝召見。關係熱絡之後,王淵把他拉到一邊,在伍廉德耳邊小聲叮囑。隊伍從城裡出發,來到京郊不遠,天色已經漸黑,王淵下令原地紮營休息。騎兵和民夫都抱怨不已,覺得王淵多此一舉,直接住在城裡,明天再出發多省事兒啊。夜晚,朱智、朱聰和朱翔聚在一起,一邊喝酒一邊吐槽。“這些大頭巾根本不懂打仗,哪有快天黑了才開拔的。”朱聰首先表達態度。朱翔勸道:“算了,皇爺安排他領軍,那就隨他去唄。而且王禦史武勇過人,單騎追敵數十裡,騎射也比咱們厲害得多。跟著他打仗,總比跟著殺雞都不敢的文官打仗強。”朱聰冷笑:“武勇過人有個屁用,他懂騎兵戰法嗎?他連什麼時候開拔都不知道!”朱翔看向朱智:“大哥什麼打算?”“看他會不會做人,”朱智表情陰狠道,“若是不聽話,硬要跟咱們兄弟對著乾,慘死在亂軍陣中也說不定。”朱聰聞言一臉冷笑,朱翔則有些不忍。皇帝這二百騎兵水太深了,總領隊和兩個百人長,居然早就私下拜了把子,甚至打算在戰場上陰死王淵。鬼知道三人怎麼想的。估計他們自己都不清楚,一方麵想要立功,一方麵又不願犯險。因為他們在豹房好吃好喝,就算不打仗也能快速升官,何必到戰場上生死相搏呢?這些不僅是驕兵,更是嬌兵,被朱厚照養成了深閨小姐。他們不敢怨懟皇帝,隻能對著王淵撒氣,而且是莫名其妙的怨氣。三人喝了足足半個時辰,酒酣耳熱之下,越說越離譜,朱智甚至說了句“皇爺識人不明”。此話一出,突然帳篷被人掀開,三人驚慌抄起兵器。賬外也有三人,分彆是王淵、朱英和伍廉德。太監朱英不吭聲,一臉陰沉看著賬中三人。王淵問朱英:“朱監軍,我對軍法不太明白,要不你幫我陳述一下?”朱智冷笑著站起來:“軍中飲酒,大不了幾十軍棍。”王淵又對伍廉德說:“伍總旗,你來說吧。”伍廉德厲聲道:“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製。此謂構軍,犯者斬之。”“你敢!”三人嚇得站起來。“對了,剛才我好像聽到,有人說陛下識人不明?”王淵陰惻惻說。三人嚇得臉色慘白,額頭不停冒汗。“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王淵笑著走過去,端起酒壺喝了一口,對朱智說,“朱指揮,我一個新科狀元,便立下大功也不方便升遷太過,你覺得我會搶你的功勞?”朱智之前根本沒認真思考過,此刻回答說:“應該不會。”王淵又問:“如果不是我來帶兵,你有把握在萬軍當中擒斬賊首?”“沒有把握。”朱智搖頭道。王淵再次問道:“既然你沒把握立功,我又不會跟你搶功,那你究竟在敵視我什麼?”朱智頓時語塞。是啊,我乾嘛跟他過不去?得罪了又沒好處。王淵請朱英和伍廉德也坐下喝酒,繼續對朱智說:“你好像想讓我死在戰場上?”“不敢,隻是酒後妄言。”朱智腦子一片混亂。王淵感慨道:“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朱智問道:“王禦史何出此言?”王淵笑道:“按我本意,沒想過今晚能抓到你的把柄。我的原計劃,是看你聽不聽話,若是冥頑不靈,那就在上戰場之前,找個理由把你砍了祭旗。我砍你師出有名,不會背任何麻煩。而我是什麼身份?今科狀元,巡按禦史。我若死在戰場上,不管是不是你下黑手,你都逃不過事後問罪。你想過這一點沒有?”朱智真沒想過,他在豹房過得太滋潤了,當了皇帝乾兒子以後,整個人的智商直線下降。王淵問道:“你親手殺過多少人?”朱智回答:“十多個。”“我比你多些,也就幾十個,”王淵輕言細語地問道,“朱指揮,你說我敢殺了你祭旗嗎?”王淵此刻表情平和,帶著春風般的微笑,但朱智卻嚇得兩腿發顫。他之前敢抖威風,是仗著自己皇帝義子的身份。但這狀元郎明顯是個狠人,若現在還敢耍狠,怕是要被一刀砍掉腦袋。再聯想白衣飛將王二郎的傳說,朱智嚇得跪地磕頭:“王禦史,請饒我一命,給我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王淵扔掉酒壺:“還是那句話。我殺你頂多讓陛下不高興,你暗算我則必定被問罪,其間關節你自己想清楚。你我合作,自有建功立業的機會,我王若虛行得正、坐得直,乾不出搶功冒功之事。你信我嗎?”朱智把身體俯得更低:“深信不疑。”王淵哈哈大笑,突然變得無比熱情,親手把朱智攙扶起來:“朱指揮,亂賊都是些烏合之眾,那麼多功勞等著咱們去撿,哪還有閒工夫鬨矛盾啊。你說是不是?”朱智心驚膽戰道:“王禦史說得是,卑職慚愧。”王淵問道:“三千營可堪戰否?”“可戰,”朱智說,“由王禦史統軍,三千營戰無不勝!”王淵拍打朱智的肩膀:“若有小挫,大不了砍一個人祭旗,我希望這個人不是朱指揮。”朱智被這反複變化的態度,已經快整得精神分裂了,背心流汗道:“定然不會。王禦史請放心,即便前麵是刀山火海,隻要王禦史一聲令下,三千營必定冒死相隨!”“我記住你這句話了。”王淵轉身離開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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