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彼岸花(1 / 1)

帝業如畫 慕容湮兒 3352 字 1個月前

此刻,禦書房外除了火把“劈啪”燃燒的聲音,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聽著元鑫說的話,沒有人敢做聲,也許更多的人是在觀望。多數跟隨荀洛一齊來勢洶洶的官員,都不自覺的冒出了冷汗。而此時的元鑫仿若沒有了剛才的懼怕,繼續往下說道:“一路上,我與母親知道原來安親王想利用我們母子推翻新帝政權,新帝是個好君王,他的戰功赫赫,民間百姓皆有耳聞。我不能助紂為虐,為了一己安危,讓安親王謀逆成功,那將會給天下臣民們帶來多麼嚴重的後果。當著這麼多臣子的麵,我一定要說出真相。”元鑫的字字句句鏗鏘有力,暢談甚流,像是早已準備多時,絲毫不見慌亂。禦書房外忽而一陣沉寂,荀夜冷冷地笑了笑,問道:“事到如今,安親王你還有何話說。”荀夜低低地笑了出聲,笑意由小轉大,最後化作一聲聲狂妄的大笑。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荀洛身上,此時的他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笑的張狂而悲切,那目光中儘是嘲諷。荀夜冷眼看著有些癲狂的荀洛,氣勢依舊:“荀洛,你知道朕為何要封你為安親王嗎?”頓了頓,隨即嘴唇一勾:“朕從小就知道,你一直喜歡與朕爭,即便是朕登上了這個帝位,你仍舊不願放手。”荀洛漸漸止住了笑,眼眸驟抬,閃著鮮紅的血絲:“憑什麼,我付出的並不比你少,可是你得到的卻比我要多的多。即便你給我再高的爵位,我仍舊不甘心,永遠都不會甘心!”荀夜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意:“說到底,你想要的不過是這個皇位罷了,這麼多年來,你從來都未放下過。”荀洛亦目光銳利地回道:“是,誰都想要至高的權利,可是自從那一日的雪中邂逅,我遇見了她,便變成了一個在權利與感情中不斷掙紮,矛盾的人。直到如今,我才明白,再至高的權利,終究抵不過有她在我身邊。皇位,並不是為我自己而奪……”他的話還未說完,元翊忽然喊道:“來人,將這個逆臣賊子拿下!”此時,禁衛軍已拔出長刀朝他衝了過來,禦書房頂數百名黑衣人也持刀飛躍而下,殺氣沉沉,直逼荀夜。“保護帝君!”定安侯麵色一緊,立刻衝四周大喊一聲,亦有百來名隱匿在黑暗中身著盔甲手持盾牌長刀的禁衛衝了出來,將荀夜牢牢地圍住,不留任何一點縫隙。看這架勢,荀夜是早有準備,今晚不過是留在此處守株待兔罷了。隻是,讓蘇落雪意想不到的是,此刻的元翊竟然將矛頭轉向了荀洛。她以為,元翊明智的話會抽身而出,卻不曾想到他竟然反將矛頭對準荀洛,是為了自保?原來,這就是皇宮,任何人的心中都有自己一番如意算盤,即便是背棄了良心,也不過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荀洛看著朝自己衝過來的禁衛軍,有那麼一瞬間的驚愕,目光投遞至元翊的身上,隨後嘲諷一笑,眼中已閃過決絕。他知,這一刻已經輸了,輸的徹底。“荀洛,如今你若束手就擒,朕也許能夠留下你一條命。”荀夜站在重重包圍下,神情冷傲睥睨。“既然荀洛走到這一步,就沒想過不戰而降。”荀洛的眼中閃著殺伐決絕,有著無所畏懼的堅毅。他抽出腰間長劍,刀光劍影中,他的身形如鬼魅,朝荀夜直逼而去。可他還沒有到達荀夜的跟前,已被元翊手下的禁衛軍團團包圍,那長戟團成一圈,狠狠地朝他刺去,沒有留半分情麵。千鈞一發之刻,荀洛輕點足尖,淩空而上,躲過那無數刃鋒,長劍一揮,在瞬間已割破幾名將士的頸脖。荀洛的手下個個功夫高強,身手矯捷,一邊應付著禁衛軍的圍剿,一邊突擊著荀夜那重重保護,尋求一個突破口。一時間,禦書房外一片刀光劍影,血濺四周,屍橫滿地。荀洛的臉與那雪白的衣衫上都早已濺了無數的鮮血,似一朵朵鮮豔的月季,盛開在衣袍之上,甚為刺目,可他的臉上卻始終掛著冷冷地笑意,仿若此時的血流成河不過是徒增一笑罷了,目光中的殺戮與瘋狂讓此時的他顯得有那麼幾分癲狂,仿佛殺紅了眼。看著一個個躺地的禁衛軍,元翊緩緩抽出了腰間的佩刀,一時間月光劃過刀鋒,劃破一道銀白的光芒。下一刻他已衝到禁衛軍最前,淩厲的刀鋒直逼荀洛的胸膛,那勁道沒有留一分情麵,欲置他於死地。荀洛提氣飛躍而起,快速避過那致命一招,元翊緊追不舍,刀鋒始終離他的胸膛一寸處,逼他連連後退,直至二人退到禦書房屋頂之上,荀洛長劍一揮,穩穩地擋在了自己的胸口,而元翊的刀尖正好刺在荀洛的劍上,隻聽得“鏘”的一聲。蘇落雪的目光始終緊緊隨著荀洛與元翊,當看見荀洛奪過那致命的一刀,一顆懸在嗓子上的心跳這才放下,翻湧的心情讓她手足無措,她不知想讓誰贏,隻知,不想讓他們任何一個人出事。而蒼穹之下,屋頂之上,元翊與荀洛目光相互對峙。“沒想到,這一刻你竟然倒戈荀夜。”荀洛的聲音異常低沉,文雅的臉上此時隱有幾分犀利與冷傲。“識時務,我們的計劃早就被荀夜看透,包括我們找到元鑫出來指證都是他一手設計,我不能白白送了性命。”元翊的聲音輕且沉,麵色如籠薄冰。“你若不倒戈,也許我們還有勝的機會,可你放棄了這唯一奪回元家天下的機會,以後都不會再有了。”荀洛一字一句地嘲諷著。“勝的機會?從頭到尾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他掌控著,而這禦書房外,千軍萬馬早已埋伏好,就等待著我們今夜的謀逆。我若真的動手,隻能與你陪葬,那就再無機會奪回元家天下了。”元翊的聲音帶著幾分冷硬。“你以為今夜不動手,荀夜就會放過你嗎?”荀洛笑他的天真:“你以為他不知你我暗中勾結之事?我死了,你也逃不掉!”元翊麵色一黯,嘴角一抹冷意:“在這個世上,我還有牽掛之人。”荀洛聽到這,恍惚間側首,看著屋頂下方,那個正深深注視著他的蘇落雪,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敲打過一般,他喃喃低語:“我也有。”元翊順著荀洛的目光看了過去,冷漠的臉上依舊如常,隻是目光過閃過幾分迷茫,他緩緩開口道:“至少她知,你愛她。”頓了頓,他收回目光,狠狠看著荀洛:“可是那個人卻不知,我愛她。即便要死,我也不能帶著遺憾離去!”音落,淩厲的劍招再次朝荀洛逼了過去。蘇落雪看著屋頂上纏鬥的兩個人,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泛著慘白。而周圍也不斷閃過淩厲的廝殺聲,痛苦和吆喝之聲交雜在一起,她的心間似被一寸寸地割過,今夜,終究是要死人的。荀夜,她此生摯愛的男人,此時的他已操縱全局,她隻覺之前對他的擔心全然是多慮罷了。荀洛,她最信任的知己,不論他對她欺騙了多少,但他始終陪在她身邊這麼些年,如今他命懸一線,她真的不希望他有事。元翊,不僅是她默默喜歡了這麼多年的男人,也是蘇扶柳最愛的男人,她的親人,為了姐姐,他更不能出事。可如今,這三個人卻明爭暗鬥,廝殺拚命,若任何一個人死,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是否會恨。漸漸的,屋頂上兩個纏鬥的人似乎也陷入疲憊,可是勝負始終未分,像是在拖延時間,可他們倆人的劍招卻是招招淩厲,不帶任何情麵。而下麵的廝殺聲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減少,荀洛的人馬與那數百名高手已被禁衛軍清去了一大半,而此時的弓箭手也整齊地衝了出來,一排跪著,一排立著,對著那群被圍剿的逆賊,拉弦待射。蘇落雪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放在打鬥的二人身上,絲毫沒有觀看身旁的情況,也就在此時,隻見元翊在荀洛的耳邊說了什麼,荀洛的招式忽而一頓,元翊抓準了這個機會便朝他的胸口砍去,荀洛這一次沒有躲開,硬生生地接下他這一刀。刀鋒劃破了他的衣衫,一道長長的傷口頓顯,血不斷湧出。荀洛沒有支撐住,捂著傷口後退幾步,一個踉蹌便跌倒在屋頂,順著坡度滾了下去。蘇落雪看著荀洛從屋頂滾落,重重地摔了下來,她一驚,立刻奔上前,蹲在他身邊:“荀洛……”麵色有些蒼白的荀洛看著蘇落雪淡淡地笑了笑:“看來這一次,風影是真的要走了。”他蒼白的臉色,加上他強扯出的歡笑,讓她的心頭一酸,那一刻,心中隻剩下一個想法,就是要救他,他絕不能出事。“劫持我,離開這兒。”蘇落雪低聲道。荀洛笑著搖搖頭,緩緩從地上爬起,目光凝著不遠處正被圍剿的人馬,知大勢已去。此時的元翊也從屋頂上飛躍而下,手中的刀沾染著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滾落在地。荀洛掃了眼正朝這邊看過來的荀夜,突然扯過蘇落雪,長劍一揮,便已經將劍架在她的頸脖上,鉗製了她。“放我離去,否則我殺了她。”荀洛目光放狠,對著麵前的元翊,亦對著荀夜冷道。蘇落雪安靜地背靠在荀洛的懷中,雖然能感受到他渾身散發的殺意,但隻有她能感受到,鉗製著他的荀洛根本沒有用一分氣力。“荀洛,朕給過你幾次機會,是你自尋死路。”荀夜一把奪過一名弓箭手的弓箭,張弓,對準了荀洛,亦是對準了蘇落雪:“放開她。”“你離我三丈之遠,你說,是你的箭快,還是我的劍快?”荀洛的劍鋒又朝蘇落雪的頸脖靠近了幾分。荀夜的弓也收了幾分,冰冷的目光中似乎正在思慮。而荀洛唇角那抹笑始終如一,卻漸漸摻雜了雪樣的冰冷:“荀夜,其實這麼多年來,我們都不過是父親眼中的一枚棋子,他唯一看重的隻有蘇薔薇一人而已。可是他又那麼的矛盾,為了守護元朝的天下而對付蘇薔薇,這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你知道,父親他一生都是為了元家的天下,他征戰四方,更放棄了他的摯愛,即便是培養你征戰沙場,培養我建立情報組織,也是為了這元家天下。”他說到此處,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一般,緩緩道:“你還不知道吧,我如今的暗人勢力都是父親一手促成的,他的目的便是要我暗中協助元家,而你隻是設立在明處的一枚棋子。可父親離去之後呢,你毀了他的心血,你沒有完成父親的心願,守護這元家江山,反而是自己登上了帝位,你對的起父親在世時對元家的一片忠心嗎!”荀夜目光一凜,握著箭的指尖泛著白,似乎用儘了全身的氣力拉開了那張弓。“現在,你是不是覺得很驚訝,覺得你自己很傻?其實父親也沒那麼疼愛你,你也與我一樣,是個可憐人,你擁有這天下又如何,你開心嗎?”荀洛繼續嘲諷著。“朕再說一遍,放開她!”荀夜近乎於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警告。“若我不放呢?”荀洛的淡笑與荀夜的冷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荀夜的氣力又重新回到了弓箭之上,一分一分地往後拉著,直到拉滿。蘇落雪的眼眶微紅,酸澀之感湧上心頭,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筆直對準他們的箭頭:“放了他吧……”她的話語未落,隻見荀夜的手一鬆,那支鋒利的箭在月光下破空而出,帶著一抹銀白色的光芒筆直朝他們飛了過來。有那麼一瞬間,蘇落雪的腦海中一片空白,隻有那支飛速朝她射過來的箭。那把箭,是荀夜射出的。身體被一個巨大的氣力推開,她重重地跌了出去,整個人摔倒在地,她已顧不得全身的疼痛,回首看向依舊站在原地的荀洛。隻見那支箭,筆直地插入他的心臟,他臉上扯過一抹痛苦之色,隨即後退兩步,搖搖欲墜的身軀晃晃悠悠地,最終還是沒有支撐住,重重地跪在地。“荀洛!”蘇落雪大喊一聲,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不顧膝蓋與手臂的疼痛,朝他奔了過去。當蘇落雪跪在他身邊那一刻,荀洛再也支撐不住,朝後倒去。她立刻接住他倒下的身軀,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著:“荀洛……”她喃喃地,隻能喊出這兩個字來。“其實,這才是最好的結果……”荀洛躺在蘇落雪的懷中,深深地凝著蘇落雪,掙紮著從懷中取出一支珠釵,緩緩遞至她的麵前。蘇落雪看著那支朱釵,溢滿眼眶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滾落而下,滴在那朵彼岸花上。“這支朱釵你摔斷了,我又將它補好了……這是,我特意為你選的,隻想你永遠都戴著它。這樣,你每當看見這支彼岸花,便像是……看見了我,一般。”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可字字句句卻是那樣真誠,閃閃地目光中有著數不儘的情意。“到如今,你能原諒,我曾對你的欺騙嗎?”蘇落雪的淚,一顆一顆地滾落臉頰,聽著耳畔傳來他的聲音,那麼真切,她用力點頭,而喉頭的哽咽卻讓他一個字都無法說出口。荀洛的手顫抖著,用儘了氣力抬起手臂,巍巍地將那支朱釵插入她的發髻中。盯著她的容顏,嘴角的笑淡淡地顯露,眼中再也沒有淡漠的偽裝,隻有真心的笑。“風影一直在你身邊守護著,可如今,風影再也不能默默地站在你身後,保護你了……就讓這支朱釵一直陪伴著你罷。”蘇落雪搖頭,始終不肯接受:“你不會有事的。”荀洛不再看蘇落雪,而是將深遠地目光投放至黑夜的蒼穹,那一輪潔白的明月映在他的深邃的瞳子中,儘顯蒼涼。“其實,風影甘願默默地守候在她的身邊,陪她一起開心,一起傷心。可我知,不可能永遠陪伴在你身邊,我終有一日是要離開的……所以,我在黃泉路上設計假死,讓風影從此消失在你的生命中,以荀洛的身份重新接近你……”荀洛說到此處,眼中淨是清然而空遠地笑意,仿佛在說世間最美好的一段回憶。“黃泉路上,我設計的一切,亦是為了讓你恨荀夜,我私心的以為,這樣……你就不會嫁給荀夜了,我就有機會娶你為妻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還是嫁給了荀夜,你成了我的嫂子。我們終究是有緣無分嗎?”他苦澀地笑了,閃閃地眸子中凝了淚光:“我知道,若是有一日,你知道風影就是荀洛,你肯定不會原諒我……即便我有一萬個苦衷,你還是不會原諒……”“你愛上了荀夜,我本該放手,可是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荀洛的手漸漸揚起,撫摸著她的臉頰,有不斷滾落的淚珠滴在指尖,從暖暖的溫度化作冰涼:“三小姐知道嗎……風影其實從很早很早就喜歡你了,從來都不願做分毫傷你之事。”蘇落雪聽著他的話語,痛哭著,終於開口了:“我不知,我從來不知……為何你不早告訴我,為何當初你不對我解釋……”她的淚水朦朧,荀洛的麵容早已在她的眼眸中模糊,隻剩下他滿身的鮮血,刺目驚心。“風影,再也不能在你身邊保護你了……荀洛,再也不能默默地喜歡你了……”荀洛閉上眼睛,一滴晶瑩地淚珠便由眼角滾落:“再也沒有機會喝……你熬的,枸杞山藥湯了。”恍然,似乎又憶起多年前,在莞城,她每天晚上為他熬的枸杞山藥湯,他卻眉頭皺也不皺地喝光它,讓她一度以為這湯很好喝,可是誰又知道,那碗湯有多鹹。“幸好,在臨死前,還能對你說出這些,我,此生已無遺憾。”荀洛的手再也無力氣停留在她的臉上,無力地垂落在身側。胸口的鮮血,染紅了他雪白的衣袍,更沾染至蘇落雪的全身,狼狽的兩人儘顯此番淒涼。手握弓的荀夜一步一步地朝他們走來,緊緊擁著荀洛的蘇落雪,仿佛刺傷了他的眼,可是他卻沒有出聲,隻是那麼靜靜地朝他們走去,幽深地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此時的蘇落雪眼中早已容不下任何人,她隻是慟哭地看著靠在自己懷中奄奄一息的荀洛,抽泣地斷斷續續道:“你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可荀洛身上的鮮血卻如泉湧,根本止不住,仍舊一直流,一直流著。他們所在的一片,早已是鮮血滿地。“不要難過……記得我說過……”他的聲音愈發弱,說到此處忽而一陣抽氣,他緊緊握拳,用儘全力撐著最後一口氣道:“塵歸塵,土歸土,及儘繁華,不過一掬細沙……一切,不過是繁華夢一場……”蘇落雪緊緊抱著他的身軀,生怕下一刻,他便會離她而去。而此時荀洛那緊緊握拳的手亦緩緩鬆開,直勾勾地看著蘇落雪發髻間的那支朱釵,氣若遊絲地喃喃著:“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他的眼眶漸漸模糊,眼眸中所見的皆是一片片無邊的灰暗,唯有腦海中剩下的那段年幼的回憶。那年金氣秋分,桂子飄香,滿地花蕊覆地如塵霜……他在禦花園中蕩秋千,一上一下,蕩的很高……一個清脆地聲音傳來:姐姐,蕩那麼高不怕摔下來嗎……心中一怒,他調頭看著聲音來源處,一個麵容清秀的女孩正癡癡地凝望著他……蘇落雪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便急急地俯身靠近他的嘴邊去聽,可是最終沒有任何聲音傳來,唯有身邊的寂靜,以及遠處的廝殺。她始終靠在他的嘴邊,感受著他在懷中那沉重的軀體,她多希望,能夠再聽見他說話,可是不論她再如何仔細去聽,卻連微弱的呼吸聲都感受不到。“風影……”她低聲輕喚著那個許多年都未再喊過的名字,淚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的頸項間,那一瞬間,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無限的回憶,仿若昨昔。那一場大雪,他帶著傷,追著她的馬車大喊著:恩人,恩人,你救了我,我願為你做牛做馬。“荀洛……荀洛……我不怪你了,你醒過來,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再怪你,隻要你醒來!”她的淚眼婆娑,那一聲聲動情的低喚,讓朝前走的荀夜步伐一頓,他就站在離她幾步之遙外,凝望著痛哭的蘇落雪。“他已經死了。”荀夜一字一句地將這個事實告訴她。聽見荀夜的聲音,蘇落雪仰起頭,看著已閉上雙眼的荀洛,他的嘴角還掛著淡淡地笑意,仿若沒有一絲痛苦的離去。“他是解脫了……”蘇落雪放開懷中的荀洛,含著滿臉的淚水,從地上爬了起身,冷漠而嘲諷地看著荀夜,那一瞬間,他們之間像是隔了千萬重山,那麼遙遠。“荀語解脫了,荀洛也解脫了……唯有我,還在萬丈深淵,掙紮而不得出。”荀夜又朝前走了幾步,而蘇落雪卻開始後退,他們之間的距離,依舊保持著那幾步之遙,兩兩相望。“原來再純真的感情,被這皇宮的權欲洗禮後,也變得複雜了。”她笑著,哽咽著說,淚水依舊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而下。“帝君,保重。”她輕輕福了個身:“嬪妾,告退。”沒有等荀夜開口,她驀然轉身,朝那深深的回廊走去,迎著皎潔的月光,那一刻,她仿佛又看見一道光芒衝破重重阻礙,筆直的朝她射來。有那麼瞬間,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意,那一箭,沒有射中她,卻已讓她如萬箭穿心般,那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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