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一邊幫徐子陵搓揉胸口,擔心地道:“真的沒事嗎?那雌兒真辣手,隻不過沒興趣和她兜搭吧了!竟認作是甚麼仇仇怨怨的。”徐子陵低聲道:“細聲點好嗎?給她偷聽到就麻煩了。嘿!告訴你一件奇事,當時我體內真氣發動,竟一下子好了很多,假若能再早點運氣,說不定可輕易擋她那一掌呢。”寇仲道:“不過這一掌都算物有所值,隻要死不了就行啦:“旋又笑嘻嘻道:“莫要看她凶兮兮的,事實上她卻是不自覺地愛上了你,隻是因自己身有所屬,你又當她不是東西,急怒攻心下,才出手傷了你。”徐子陵沒好氣道:“去你娘的愛上我,這種愛不要也罷。”寇仲愈想愈真實,分析道:“雖然你曾罵她勾三搭四,沒有羞恥心,開罪她來得比我嚴重,但我對她亦好不了多少,而她偏隻是找上了你來泄憤,這種女兒家心事最是微妙。你去見她時,那小子尚明坐立不安,神情都不知多麼精采。”徐子陵乘機岔開話題道:“這麼說那尚明該就是惡婆娘公主的未過門夫婿了,唉!就算整個東溟派的人跪在身前我也不會入派,男人變成了娘兒有甚麼癮頭。”寇仲笑□嘻道:“最大的癮頭就是由女人來養我們。”接首正容道:“今晚到了微山湖後,東溟夫人和那惡婆娘公主會去見李世民的老爹,那就是我們下手偷東西的時候了,從這裡攀窗下去,隻是舉手之勞吧。”此時窗外景色一變,再不是山崖峭壁,而是粼粼江水,冉冉白雲,遠岸田野連結,一望無際,原來巳□達微山湖。房門被推了開來,那醜婢悶聲不響走進來,打量了徐子陵兩眼,粗聲粗氣道:“還痛嗎?”徐子陵受寵若驚,正要答沒有大礙,給寇仲捏了一把,忙道:“想來休息兩天便沒事了,多謝姐姐關心。”醜婢冷冷道。“誰關心你,隻是夫人今晚想和你們吃飯,教我來看你們的情況吧!既沒甚麼事就成了。”話完掉頭走了。兩人愕然以對時,敲門聲響,美婢如茵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可以進來嗎?”寇仲跳了起來,把門拉開,施禮道:“好姐姐請進!”如茵“噗哧”嬌笑,橫了寇仲一眼,婀娜而入,見到徐子陵坐在窗旁椅內,神色如常,奇道:“夫人說得不錯,表麵看來你雖傷得厲害,其實並不嚴重。”徐子陵不忍騙她,點頭道:“隻是尚有點疼痛吧!”如茵來到他旁,伸手溫柔地探了探他額頭的熱度,才收回玉手道:“你的內功真怪,虛虛蕩蕩的,教人難知深淺。”寇仲來到她旁,乘機靠近她,鼻子先淒到她發間大力嗦了一下香氣,才在她耳旁道:“就叫莫測高深了。”如茵沒好氣道:“你正經點好嗎?說真的,我對你們的印象並不比公主好多少。竟與巴陵幫那些喪儘天良的人鬼混,想學他們般販賣人口嗎?”寇仲尷尬道:“我們不知那香玉山是巴陵幫的人嘛!”如茵愈說愈氣,叉起小蠻腰說道:“那為何又要到他們開的賭場去?不要說你們不知那是賭場吧!”寇仲見她杏眼圓瞪,慌失說道:“我們確不知那是間賭館,還以為是所妓院。”如茵失聲道:“甚麼?”寇仲這時不及改口,心知要糟,歎了一口氣道:“唉!姐姐你怎知我們當時的處境,走投無路下,隻好找個地方躲起來。”如茵俏臉脹紅怒道:“這隻是借口,你們想到那種低三下四的地方鬼混才真。看你兩人好眉好貌,底下裡卻壞成這樣子,看我以後睬不睬你們。”跺足便去。寇仲探手往她抓去。如茵一閃避開,眼睛都紅了,尖叫道:“你的臭手敢碰我?公主說得對,這世上的男人沒多少個是好人來的。”兩人那想得到本是溫柔體貼的她,變得這麼激動,噤若寒蟬地呆瞪著她。如茵的酥胸急速起伏了幾下後,平複下來,見到兩人有若大難臨頭的樣子,神情軟化了些,幽幽道:“我很少這樣動氣的,都是你們不好!這樣吧,若肯答應我以後不到那種地方去,我就原諒你們!”徐子陵正要答應,寇仲巳搶著道:“那我們豈非要改行修練童子功。”如茵呆了一呆,接著俏臉飛紅,狠狠瞪了寇仲一跟,忿然去了。看著“砰”一聲大力關上的房門,寇仲鬆了一口氣道:“幸好沒給你搶先答應,否則以後做人還有哈樂趣。”徐子陵苦笑道:“又開罪多一個人了。現在船上我們除東溟夫人外,可說舉目無親。”寇仲哂道:“這條船載的都是怪人,幸好我們快要走了,否則遲早成了他們一夥。琉球還是不去也罷,肯定半個耍樂的地方都沒有。”徐子陵歎道:“耍甚麼樂,每趟要到青樓去都是頭頭碰著黑,看來我們兩條命都欠了青樓運。”寇仲笑道:“我才不信邪,來!我們先練我們的絕世神功,隻要能耳聽八方,就可進行大計了。”言罷在房內來回走動起來。暮色蒼茫中,東溟號在煙波浩淼的微山湖內滿帆行駛,朝著某一目的地全速進發。在巨舶的大艙廳內,設了一席素菜,東溟夫人仍是輕紗遮臉,一副神秘莫測的意態。寇仲和徐子陵分彆坐在她左右。三位護法仙子均有出席。那天出手對付杜伏威的單燕和單玉蝶瞼無表情,反是單青神態溫和一點,不過顯然亦對東溟夫人這麼隆而重之的款待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大不以為然。其他列席的還有尚明和一位看來老態龍鐘的老者。此老東溟夫人稱他為尚公,身材高大佝僂,但皺摺重重下的眸子常閃映著奇異的紫芒,似有神若無神,非常懾人。東溟派諸人都對他非常恭敬。除了介紹時他無不可地看了兩人幾眼後,其他時閒他都是默默拿著桌上唯一的酒壺自斟自飲,對精美的素菜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欠缺。很快兩人就忘記了他的存在。單琬晶看來仍在鬨脾氣,沒有出席。不知是否單琬晶的關係,尚明對他們似充滿敵意,比早先更不友善。如茵該是東溟夫人的貼身侍婢,親自侍候各人,一副氣鼓鼓的樣兒,當然是對寇徐餘怒未消了。總之這一頓飯吃得並不愉快。東溟夫人在開始時除為女兒向他們說了幾句道歉的話後,便與尚明他們閒談起來,把兩人冷落在一旁。兩人早習慣了這類待遇,那管得他娘這麼多,全力掃蕩桌上的素萊,他們吃慣了肉,這些素菜無論送多少入肚,都似難令他們有滿足感。看到他們的吃相,除了東溟夫人和尚公外,其他人都露出鄙夷之色。尚明這時說起義軍的變化,道:“最令人憂慮是突厥人的動向,現在鷹揚派的梁師都和劉武周都投向了他,分彆被封為大度毗伽可汗和定揚可汗,這兩個叛賊還是奉突厥可汗之命進迫太原,若李淵守不住太原,突厥入必會乘機進侵,那時中原危矣。”眾人都露出注意神色。單燕道:“李閥現在是腹背受敵,獨孤閥和宇文閥都恨不得他們全軍覆沒。但此事誰都幫不上忙,隻好看李閥的造化了。”單玉蝶道:“幸好李淵有幾個好兒子,而太原位於汾水上遊,在太行山和黃河之間,控山帶河、踞天下之肩背,為河東之根本,兵精糧足。加上李淵父子廣施恩德,結納豪傑,勢力正不住擴展,非是沒有一戰之力。”尚明不以為然道:“不過李淵乃是優柔寡斷之輩,終日念著自己是那昏君的姨表兄弟,也終有一天會給那昏君累死。若我是李淵,趁現在昏君把關中軍隊調往江都一帶鎮壓杜伏威,而瓦崗軍更牽製了隋軍在洛陽的主力,就索性攻入京師,起兵作反了。”寇仲和徐子陵聽得心中發熱,暗忖原來形勢如此,難怪李世民這麼想老爹作反了。單青道:“可惜我們受祖規所限,不能插手中原的事,否則見到世民時,就可向他痛陳利害了。”東溟夫人淡淡道:“我們看得到的事,難道彆人想不到嗎?這事再不必談論。”眾人那還敢討論下去。一陣難堪的沉默後,尚公忽地瞅著寇徐兩人,看得兩人心中發毛,食難下□時,尚公以沙啞得難以聽清楚的聲音道:“你們的功夫是誰教的?”寇仲硬著頭皮道:“是娘教的!”東溟夫人訝道:“誰是你的娘?”徐子陵解釋道:“他的娘就是我的娘,彆人都喚她作羅刹女。”東溟夫人道:“羅刹女傅君綽有名心狠手辣,想不到不但收了你們作義子,更為你們犧牲了性命,也算異數了。”兩人均現出悲痛之色。尚公搖頭道:“不對!你們的功夫練了多久?”寇仲數數指頭,老實答道:“超過一年了。”單青等無不露出訝色,他們的武功雖算不了甚麼,但隻是年許時間,便有這種硬捱單琬晶一掌的成就,確是駭人聽聞。尚公沉吟片晌,歎道:“假若你們能避過走火入魔之厄,將來該可有一番作為。”東溟夫人道:“美仙曾察看過他們的行氣法門,卻是茫無頭緒,不知從何入手,這才打消收他們入派傳功之念。尚公若有辦法,何不指點他們兩手?”尚公隻是搖頭,不再說話。回到艙房,兩人都有脫困的輕鬆感覺。寇仲低聲道:“這世上太多恩將仇報的人,你看那尚明,狗仗主人威,對我們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不屑神態。哈!幸好本少心胸廣闊,不會和他計較。”徐子陵哂道:“若真不計較,就提也不該提了。”寇仲一拍額頭道:“說得對!由這刻開始,我們再不說這家夥。”徐子陵苦惱道:“怎樣才知夫人她們幾時離船去見李小子呢?”寇仲笑道:“還不簡單嗎?船停的時候,就是她們離船的時候了。”徐子陵道:“假若夫人約了李小子到船上來見麵,我們豈非好夢成空?”寇仲呆了半晌,低聲道:“不理得這麼多了,隻要她們集中到上麵的大廳去,我們立即動手偷東西,李小子和他老爹的命運,就在我們的手上了。”徐子陵探頭窗外,看了好一會後方縮回來道:“不是說過宇文閥的人想偷襲東溟號嗎?為何全不見蹤影呢?”寇仲道:“你問我?那我去問誰?咦!”船行聲音忽生變化,舟行減緩。兩人緊張起來,耐心靜候。這晚天朗氣清,半闕明月斜掛空際,景色迷人。在星月的映照下,東溟號緩緩靠往湖中一個小甭島,那裹早泊了另一艘大船。兩人探首外望,認得是李世民那艘戰船,心兒更是忐忑狂跳。到東溟號完全靜止時,兩人伏在艙板處,以耳貼板,運功細聽。下艙靜悄無聲,就若無人的鬼域。就在此時,一聲歎息,在兩人耳鼓內響起。兩人駭然坐了起來,都發覺對方驚得臉無人色。寇仲駭然道:“那是尚公的聲音,化了灰都可認出來。”徐子陵道:“這老家夥的歎息聲為何會這麼大聲呢?就像在我們耳旁歎氣的樣子。”寇仲深吸一日氣道:“不理得這麼多了,我們在半炷香後,就攀窗下去偷東西,然後再借水遁。”兩人坐回椅子裡,心驚膽跳的等待著。廊外忽傳足音,兩人心中叫苦時,幸好來人過門不入,轉瞬去遠。寇仲跳起來道:“是時候了!”就在這要命的時刻,敲門聲響。兩入心中正叫苦連天,醜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快出來!公主要見你們。”兩人苦著臉隨醜婢來到下層東溟公主單琬晶那辦公書房的門外,醜婢臉無表情把門推開,冷冷道:“進去吧!”寇仲和徐子陵隻好硬著頭皮步入房內。東溟公主單琬晶回複男裝,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兒,正坐在大桌旁的椅子裡,神色平靜地麵對兩人。在她迫人的目光下,兩人都有矮了半截、自慚形穢的失落感覺。偷眼看去,那本賬簿早不見影蹤。兩人心情之劣,實非言語所能形容於萬一。單琬晶淡淡道:“那天我心情不大好,一時錯手傷了徐公子,現在算我道歉好了。”她表麵雖客客氣氣的,而且又是當麵道歉,但兩人都清楚感到她並不將他們放在心上,連讓他們坐下說話也欠奉。就像他們隻配像下屬般恭立聽她發號施令。單琬晶冷冷地打量了兩人幾眼,續道:“你們為何不說話。”寇仲一肚氣道:“我們有甚麼好說的,你要說就儘避說個夠吧!”單琬晶香唇旁逸出一絲笑意,美目深深瞧了徐子陵一眼後,柔聲道:“我對你們確不算好,但這是由你們一手造成的,但幸好這一切立即會結柬了,我巳為你們安排了去處。”徐子陵和寇仲同時失聲道:“甚麼?”單琬晶淡淡道:“莫要大驚小怪,現在江湖上有能力保護你們的人數不出多少個來。李閥卻是其中之一,憑我們和李閥的關係,隻要我們肯開口,他們自然會照顧你們。”兩人暗中叫娘,若這麼隨她到李小子的大船去,他們還有臉目見李小子嗎?寇仲忙道:“有勞公主費心了,我們這種人自在慣了,最怕寄人籬下,看彆人臉色做人,公主若看我們不順眼,我們便立即跳湖溜之,如此皆大歡喜,兩家高興。”單琬晶美目寒芒亮起,怒道:“你在說甚麼?”徐子陵亦心中有氣,訝道:“仲少說得這麼口齒伶利,公主竟會聽不清楚嗎?我們絕不會去求人收留可憐,更不用受你這種所謂的恩惠,現在我們就回房收拾東西,自行離去,請了!”其實兩人那有東西可收拾,隻是希望拖延時間,待東溟夫人和眼前的惡婆娘離開後,便再摸回來尋取帳簿離去。單琬晶怒喝道:“給我站著!”兩人嚇了一跳,立定狠狠瞪著她。單琬晶酥胸急速起伏,事實上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這麼容易因徐子陵而動氣,大不似她一向的沉狠冷靜。片晌令人難堪的沉默後,單琬晶平複過來,歎了一口氣,聲音轉柔道:“這樣好嗎?我們隻請李閥的人送你們一程,到了安全的地方後,便任你們離去。你們或者仍不知道,那昏君巳下了嚴令,怎樣都要由你們身上把《長生訣》追回來。”破天荒第一趟地,她語氣裡泄露出少許對他們的關懷。不過由於巳有成見,兩人自然沒有任何感覺,而且縱有亦不能接受。寇仲哈哈笑道:“若是如此,我們更不可登上李閥的大船,說到底李閥都是皇帝小兒其中一隻走狗,怎知會不會見利忘義,出賣我兩兄弟。”對寇仲,這美麗的公主顯然容忍力高多了,微笑道:“不要把人看眨了,當你見到李世民時,才會明白甚麼才是真正使人心悅誠服的英雄人物,勿要過慮了,我可以東溟派之名,保證不會發生這種事。”當她說到李世民時,不斷用那對水靈靈的美目去瞧徐子陵,目下之意,似在說若比起李世民,你徐子陵就差遠了。徐子陵卻沒有絲亳感覺,瀟灑地聳肩道:“理得他是真英雄還是假英雄,我們自由自在慣了,故沒有興趣去攀附公主心中看得起的英雄人物。”寇仲想起東溟夫人曾說過他們該到江湖多曆練,心中一動道:“公主這提議,恐怕並未得到夫人的同意吧!”單琬晶玉容轉寒,拂袖道:“給我滾,待會回來時,不要再給我見到你們,你們要去送死,就去死好了。”兩人如獲皇恩大赦,歡天喜地退出房外。兩人駕輕就熟的攀壁而下,無驚無險來到書房窗外。晝齋燈火全減,靜悄無聲。他們那敢猶豫,先探頭肯定內裡無人後,穿窗而入,來到齋內。兩人依著陳老謀教的手法,有條不紊地分頭對書房展開無有遺漏的搜索。忙了足有半個時辰,搜遍了每一寸的地方,卻仍找不到那本賬簿。兩人頹然坐到地上,失望得差點要大哭一場。若得到這賬簿,不但可幫李小子一個太忙,說不定還可害得宇文化骨滿門抄斬。但這一切都沒有了。賬簿根本不在書房裡。寇仲痛苦地道:“那婆娘定是把那本東西帶了去和李小子算賬,今趟完了,最苦是我們須立即離去,否則就要給惡婆娘廢物般丟往水裡去。”徐子陵頹然道:“要走就趁早走吧!”尚公那像獨家老號招牌般易認的聲音,又在兩人耳鼓內響起。兩人那還會不知大禍正在臨頭,跳了起來,正要穿窗投入湖水裡,尚公已靈巧得像頭野貓般穿窗鑽了進來,再沒有絲毫龍鐘老態。寇仲和徐子陵給他堵著唯一逃路,進退不得,狼狽之極。尚公左手一揚,低聲笑道:“你們耍找這本賬簿嗎?有本事就來拿吧!”兩人立時看呆了眼,瞪著他左手拿著的寶貝賬簿,當然不敢動手去搶。尚公淡淡道:“夫人將保安之責,交給我這老頭,老夫自然不會令她失望。這些天來老夫一直留意你們,聽你們的說話,更曾作出警告,可是你們仍是賊性難改,令老夫非常失望。”寇仲苦笑道:“我們是受朋友所托……”尚公冷然打斷他道:“老夫那理得你們是為了甚麼理由,隻知這賬簿關係到我們東溟派的信譽。不過若非給你兩人一鬨,我們也不知道這麼一本賬簿,竟是禍亂的根源。夫人回來時,老夫會請夫人把它毀了,免得再被人利用來作為鬥爭的工具。”兩人這時關心的再非賬簿,而是自己的命運。說話至此,尚公仍是壓低聲音,似怕給其他人聽見,又使他們生出希望。尚公把賬簿隨手拋在桌上,露出入來後第一個笑容道:“你們的本質還不算壞,未失天真,有時我聽你們說話時,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呢。”寇仲打蛇隨棍上,低聲道:“尚公可否放我兄弟兩人一馬呢?”尚公搖頭道:“公還公,私還私,我東溟派最重法規,我尚平一生從沒有半步行差踏錯,怎能為你兩個小子晚節不保。但夫人回來後,我卻可為你們說兩句好話。現在給老夫跪下。”兩人同時想起東溟公主,暗忖士可殺不可辱,手都握到刀柄去。尚公搖頭歎道:“若這是換了十年之後,老夫真不敢包保自己這副老骨頭能否捱得起你兩人聯手一擊,但現在你們的斤兩差太遠了,來吧!”兩人交換了個眼色,知道事情再無轉圖餘地,同時拔刀攻去。尚公露出訝色,不慌不忙,雙袖揚起,發出兩股勁氣,迎上閃電劈來的兩把長刀。以他的身分地位,自然須勝得乾淨利落,若驚動了其他人方能製得伏他們,他便要顏臉受損了。“蓬蓬!”兩聲震響,寇仲和徐子陵虎口爆裂,長刀脫手甩脫,整個人被震得往後跌退,胸口痛楚欲裂。兩人心知要糟時,尚公忽地慘哼一聲,蹌踉橫跌。他們大惑不解時,一個黑衣人越窗而入,淩空追擊尚公,左右手各持一把長隻尺許的短劍,招招不離尚公的要害,狠辣淩厲至極點。刹那間,被暗襲受傷的尚公巳和對方交換了十多招,這時他兩人才驚魂稍定跌坐地上。隻見寬敞的書齋中,黑衣人像鬼魅般在尚公頭頂和四周一溜煙地移形換影,對落在下風的尚公展開長江大河似的驚人攻勢,不教對方有絲毫喘息的機會。兩人這時的眼力已比以前好多了,感到此人身手比之杜伏威都不遑多讓。他們正不知是否要高呼召人來援時,尚公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硬生生退出敵人的劍網,“砰!”的一聲撞破艙壁,到了陣房去。那人顯然誌不在尚公,閃電掠到桌旁,一手抓起賬簿,眼尾都不看兩人,便穿窗去了。這時腳步聲和呼喝聲由遠而近,兩人一聲發喊,跳了起來,全力撲出窗外,往下方的湖水投去。“噗通”一聲後兩人深深潛進冰寒的湖水裡,正要拚命遊離東溟號,忽感不妥時,背心巳給人抓著,同時真氣透背而入,接連封閉了十多處大穴。那人顯然以為已封死了他們的穴道,改為抓著他們的手臂,在水底以驚人的高速前進。潛過了十多丈的距離後,才在水麵冒起頭來。東溟號處不時傳來呼喝之聲,情勢混亂至極點。那人冷笑一聲抓著兩人衣領,改以雙足撥水,像魚兒般迅快遊動。這時兩人體內的奇異真氣,巳先後自發地衝開了被製的大穴,他們正不知是否該動手時,那人怒罵道:“不知死活的家夥。”兩人偷偷睜開少許眼簾,隻見十餘艘快艇,正像炮彈般往他們追來。那人又扯著兩人到了水裡去,兩人知道機會來了,寇仲輕碰了徐子陵一記後,同時集起全身勁力,運肘分彆撞在那人脅下和肚腹處。那人痛得整個人彎了起來,鬆開了抓著兩人的手,同時,噴出了一口鮮血。寇仲早巳探知他以防水油布把賬簿包紮好綁在腰間,乘機施展扒術,手到拿來。徐子陵再揮拳擊往他麵門時,那人果是功力高絕,竟仍能忍痛移了開去,避過了他的拳頭。兩人那敢追趕,拚命往下潛去,到湖底時,再展開全力,朝那孤島遊去。這正是他們聰明的地方,要躲開剛才那高手的追截,絕非容易的事。但無論那高手如何強橫,總不敢回到有李閥和東溟派的人在的地方去。最妙是東溟派的人隻會搜尋附近的水域,而絕不會懷疑他們會返回頭來。兩人這時活像水裡的魚兒,不片刻巳來到李世民那艘大船的底部。浮上水麵後,隻見東溟號燈火通明,而李世民那條船卻是烏燈黑火,靜悄無聲。寇仲低聲道:“希望李小子的人不要當我們是賊就好了。”徐子陵道:“上去吧!罷才我差點給那老家夥震散了我的嫩骨頭哩!”千辛萬苦下,終完成了任務,心安理得的賺了李小子的銀兩,心情的興奮,確是難以形容。兼且他們是由那神秘高手身上將賬薄勇奪回來,少了當小偷的內疚,更使他們的良心舒服多了。他們駕輕就熟的往上爬去,經過李世民妹子所住艙房時,寇仲想起那把溫柔好聽的聲音,忍不住探頭望進去。在全無防備下,一把匕首閃電探出,指著他咽喉。寇仲嚇得差點掉了下去,指頭都不敢動,就那麼凝止了所有動作,掛在窗沿處。一張宜喜宜嗔,俏秀無倫的瞼孔移到寇仲鼻端前尺許處,冷冷打量著他。這時徐子陵已爬到他旁,還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停在那裡,茫然不知寇仲隨時會小命不保。這美色絕對可比得上東溟公主的妙齡女郎低聲道:“你是誰?”寇仲呼吸困難地道:“我叫寇仲,是李……”美女收起匕首,低呼道:“還不快進來,給人看到就糟了。”寇仲大喜,?99lib.把徐子陵召了過來,兩人濕漉漉的爬進人家女子的閏房裡。寇仲第一件事就是掏出那包東西,打開油布。賬簿赫然入目。兩人齊聲歡呼。那美人兒顯然清楚他們和李世民的交易,拿起賬薄,翻了一遍後,欣然道:“果然沒錯,你兩人在這裡待上一會,讓我去看二哥回來了沒有。”又甜甜一笑,這才出門去了。兩人挨著艙壁,坐了下來,都有再世為人的感覺。寇仲歎道:“這妞兒真美,早知不要銀兩而要人就好了。”徐子陵笑道:“今趟這個讓給你,下次再遇上這種級數的甜妞兒,就是我的了。”寇仲苦笑道:“你的我的,也不想想我們是甚麼束西,人家是千金小姐,生於高門大族,何時才輪得到我們?”徐子陵失聲道:“仲少何時變得這麼謙虛了,你不是常說自己將來是武林高手嗎?又說可封侯拜將,為甚麼忽然這麼泄氣?”寇仲歎道:“說說就可以,我們的功夫比起剛才那失運的高手便差遠了。他毫無防備下任我們打,亦隻是吐那麼鳥兒的一口血就算了。還有那姓尚的老家夥也說沒個十年八年,我們的功夫都拿不出來見人。是了,待會記得問李小子再要兩把刀,沒了刀連打架都不成了。”徐子陵道:“千萬不可,否則這一世我們也休想學懂拳腳功夫,沒有刀便用手,一樣可使出李大哥教的血戰十式。”苦待了整炷香的時間,李世民的美人兒妹子回來了,兩人這才看清楚她一身色彩淡麗的華服,身材窈窕動人,風神高雅,教人無法挑剔。美女見兩人小乞兒般坐在地板上,大嗔道:“為甚麼坐在地上?還不起來?”兩人傻今兮站起來時,房門敞開,李世民衝了進來,不理他們濕透了的身子,一把將兩人抱個結實,激動地道:“成功了!適才東溟夫人還親筆寫了一封信,要我立即趕往太原交給爹。我李家將來如得天下,必不會薄待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