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知道這‘小飛將’張義必是沈沐手下的重要人物,聽沈沐那口氣,很可能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需要他的幫忙,忙滿臉笑容地迎上去,剛剛一抱拳,張義便大叫一聲,奮力一推沈沐,霍地拔出刀來,一刀直劈楊帆麵門!他這一刀運轉如輪,淩厲如電。楊帆大駭,幸虧他一身好武功,當下斜插柳、大彎腰,雙腿不見屈伸,隻憑雙足之力猛地斜向一縱,便騰空閃避開去。“唰!”雪亮的刀光一閃,楊帆的一片衣袂便隨山風飄去。若是楊帆慢上一刹,這一刀就得把他斜肩拉胯劈成兩半,哪怕他收足稍稍慢上一瞬,至少也得把一條腿交待在這兒。楊帆見這人陡然出手,便是這般毒辣手段,心中也有些惱了,他身形一轉,半空一個盤旋,刷地一下落地,矮身踞伏,如蒼鷹伏岩,作勢就欲暴起。這時沈沐手下兩個侍衛已然挺刀攔到他的前麵,向張義厲聲喝道:“張義,你瘋了不成!”張義大聲道:“你們這兩個蠢才,竟然讓阿史那沐絲混到了宗主身邊,險些害了宗主性命!還不滾開!”沈沐向來是一副四平八穩、智珠在握的德性,可是被張義這一推,卻跌了個狼狽不堪。沈沐根本不會武功,被張義這一推,四仰八叉地摔了出去,摔到地上,後腰被一塊山石硌了一下,疼得他腰都快斷了。兩名手下趕緊上前把他扶起,沈沐“噯噯”地痛呼著從地上爬起來,怒聲道:“張義,你這混賬東西,這是在乾什麼?”七七本來與朵朵已經上了車。見此情景也躍下車來。搶上去扶住沈沐,向張義怒目而視,看她一手按刀躍躍欲試的樣子。若不是沈沐正質問著張義,她就要衝上去教訓這小子了。張義頓足道:“宗主啊,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怎麼竟讓一個突厥人混到你身邊去了?萬幸!萬幸!此人定是另有歹毒主意,才沒有對宗主下手,要不然,真是完蛋大吉了。這一遭可不能讓他跑了,趕緊把他圍起來!”沈沐扶著老腰,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邊,氣極敗壞地道:“突厥人?誰是突厥人?”張義一指楊帆,道:“就是他!”楊帆這才知道張義把自己當成了彆人。為了怕引起其他人誤會,他倒不便動手了,便站定身子。冷冷地看著他。沈沐沒好氣地道:“他?他叫楊帆。來自洛陽!什麼時候變成突厥人了?”張義一呆,喃喃道:“怎麼可能?啊!是了。宗主,定是他巧言詭辯,欺騙於你。”沈沐翻了翻白眼兒,問道:“你憑什麼認定他是突厥人?”張義道:“因為我見過他!”沈沐問道:“你什麼時候見過他?”張義道:“就是一個月前,我接到宗主命令,準備趕去關中接應,想著臨走之前再乾上一票,萬一抄上一隻肥羊,也好弄些好貨送給宗主做見麵禮。結果好巧不巧的,竟然劫了他的車駕,死傷了我好多兄弟!”張義說到這裡,指著楊帆,咬牙切齒地道:“沒錯!就是他!我記得清清楚楚,他就是阿史那沐絲!”沈沐扶著腰,仰天長歎一聲,有氣無力地道:“張義啊!一個月前,我跟他……也就是你所說的這位阿史那沐絲,正在洛陽城裡一戶人家喝喜酒呢。你說的這個人莫非有飛天遁地的本領,可以同時出現在突厥草原和洛陽?”“嘎?”張義瞪大了眼睛,訥訥地道:“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他的樣子,他的樣子……”沈沐看了看楊帆,問道:“此人真的很像你說的那個什麼阿史那沐絲?”張義肯定地道:“不是像,而是一模一樣!宗主,你該知道,我記人的本事最強,就算十年前隻見過一兩麵的人,我再見著也能認出來,我不會認錯的。除了衣服不像,他……根本就與那阿史那沐絲一模一樣。”楊帆忍不住問道:“這位兄台,我在洛陽倒是認識一位叫做阿史那斛瑟羅的朋友。你說的阿史那沐絲又是何許人也?”張義叫道:“啊!聲音不像!不對,聲音是可以裝的。”沈沐無奈地道:“我剛剛已經說過了,這個人絕不可能是你在突厥碰到的那個人,因為你在突厥碰到什麼阿史那沐絲的時候,我正跟他在洛陽吃酒。天下之大,形貌酷肖者大有人在,就算生得一模一樣,高矮胖瘦也罕有差異的,卻也不是就一定沒有。如果你確實沒有看錯,那麼就是他與你遇到的那個人生得一模一樣了。”“竟有這等事?”張義猶自不信,沈沐再三解說,張義不信也得信了,沈沐說他遇到阿史那沐絲的時候,自己正與楊帆在洛陽吃酒,宗主是不可能騙他的,如此說來,洛陽與突厥草原相隔數千裡之遙,這兩個人的確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張義撓撓頭,遲疑地道:“如此看來,確實是我認錯人了。”楊帆不悅地道:“兄台認錯了人,卻險些要了我一命!”沈沐陪笑道:“二郎莫怪,我這兄弟什麼都好,就是性情莽撞些,正因如此,不宜留他在我身邊做事,這才打發他到隴右來,誰知幾年不見,他白長了年幻,還是這般火爆性子,幸好不曾真個傷了你,我在這裡代他向你賠個不是,二郎莫把此事再放在心上了。”沈沐向楊帆揖了一禮,又瞪了張義一眼道:“愣著乾什麼,還不給二郎賠罪!”張義遲遲疑疑地向楊帆行了一禮,道了聲不是。楊帆苦笑道:“罷了!幸好我是沒死,如果真被你一刀劈成兩段,縱然滿肚子委屈,也沒處說理去了。”沈沐拉著楊帆和張義一起登上了車,車中就坐以後。沈沐又給他們二人重新介紹了一下彼此的身份。接著便問張義道:“張義,你方才說的那個阿史那沐絲到底是什麼人?”張義道:“阿史那沐絲是阿史那環的兒子。”他懊惱地拍了一記大腿,道:“那天他是去向另一個部落首領下聘禮的。車載牛馱的裝了許多財物,隊伍中男男女女一大幫人,看著很有油水的樣子。其實我平時宰肥羊從來不會這麼大意。一定會先摸清對方的身份底細。那天也是我接到了信兒,急於啟程赴關中接你,一時大意,嗨!折了我十多個兄弟啊!”沈沐沒理會他打劫失手的細節,隻是問道:“阿史那環?你是說默啜?”張義道:“不錯!他奶奶的,如果不是默啜的兒子,我怎會吃這麼一個大虧!”楊帆忍不住問道:“這默啜是什麼人?”沈沐道:“默啜是東突厥可汗骨咄祿的弟弟,骨咄祿年初就生了重病,目前東突厥實際上是由默啜控製著。東突厥與西突厥原本是一家。他們的可汗同屬於阿史那氏。阿史那是突厥汗姓,意思是蒼色的狼眼。”楊帆點點頭,這才了然。張義接口道:“二郎。實在是對不住了。你跟那個阿史那沐絲當真是一模一樣,我當時根本沒想到這世上居然可以有人長得如此相像。所以……”沈沐瞪了他一眼道:“所以你就當頭一刀?就算二郎真是阿史那沐絲假扮的,用不著這麼做嗎?你隻消說明他身份,難道他還能跑得了?哼!到隴右好幾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什麼時候能長長腦子。”張義被他罵得抬不起頭來,訕訕地不敢言語。沈沐說完了,想一想,突然又笑起來:“哈哈,說起來,這事還真是有趣。二郎啊,這一次赴隴右視察軍情的兩位大將軍,一位是丘神績,一位是王孝傑,你可知道,這王孝傑曾經發生過什麼事麼?”楊帆不知他為什麼麼突然又扯到王孝傑身上,忍不住問道:“你說右鷹揚衛的王大將軍麼?他發生過什麼事?”沈沐道:“儀鳳三年九月的時候,高宗皇帝以中書令李敬玄兼鄯州都督領兵攻打吐蕃,當時王孝傑是工部尚書劉審禮所領那一路軍的副總管,行軍至大非川時,遇到吐蕃名將論欽陵,雙方一場大戰。這論欽陵堪稱吐蕃戰神,與我大唐交兵數十年,不管是薛仁貴、郭待封、李敬玄、韋待階,還是婁師德,與之對陣,莫不大敗,這麼多年來,我大唐名將之中唯有一個黑齒常之曾經打敗過論欽陵。大非川這一戰自然還是輸了,劉審禮一路兵馬全軍覆沒,李敬玄按兵而不敢救,劉審禮受了傷,不久就死了,本來王孝傑也難逃一死的結果,可是……吐蕃讚普赤都鬆讚偶然看到了他,於是對他厚加禮敬,最後竟然把他送回了大唐。”楊帆詫異地道:“這是為何?”沈沐笑道:“因為王孝傑的長相,恰好與赤都鬆讚的亡父酷肖,赤都鬆讚是相信輪回的,他看到王孝傑,就不免想起自己的亡父,又怎敢對王孝傑無禮呢?這位讚普先是把王孝節奉若上賓,後來見他念念不忘大唐,在吐蕃住得很不快樂,乾脆派人把他送了回來。”沈沐哈哈笑道:“二郎啊,王孝傑隻是酷肖吐蕃讚普之父,而你呢,與那阿史那沐絲一般無二。可惜你的運氣沒有王大將軍好啊,王大將軍因此逃得一命,你是因此險些喪命,哈哈……”楊帆哼了一聲,想想同樣的原因,不同的待遇,也不禁笑起來:“如此說來,我倒不該責怪張兄了,而該怪那阿史那沐絲。”張義道:“此話怎講?”楊帆道:“王大將軍因為長得酷肖吐蕃讚普的父親,被奉若上賓,恭送回國。我呢,與那阿史那沐絲長相一般無二,卻險些被他累及性命,這分明是他人緣不好,有朝一日我若見著這個沐絲,一定要把他的人頭打成豬頭,讓他再也不與我一般模樣,免得連累好人。”沈沐和張義聽了,都不覺大笑起來。這時,一位騎士趕到車窗外麵,彎腰稟報道:“宗主,湟水城到了。”p:淩晨誠求月票、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