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沒有聽錯,千金公主論年紀比武後小五歲,論輩份比武後長一輩,在婉兒看來,無論怎麼算,千金公主都沒有拜武後為義母的道理。但是在千金公主看來,卻另有一種算法:從權勢上算!今天,千金公主特意捧了這棵老山參入宮,就是來認乾媽的。千金公主前番收了武承嗣的好處,出麵為他說合親事,結果武李兩家聯姻雖然成為事實,武承嗣卻沒有成為駙馬,這份厚禮不但要還回去,還因此得罪了武承嗣。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武承嗣隻是嫌她無能,倒不至於因此恨上她。可太平公主卻被她得罪的狠了,這兩天千金公主發現太平府上的管家與她府上的管事頻繁接觸,心中有鬼的千金公主頓時起了疑心,把那管事叫來軟硬兼施一番逼問,得知太平公主正在打探她府上消息,不禁著了慌。武攸暨娶了一位美麗的公主,可是他舉案齊眉的結發妻子因此喪命,兩個親生兒子也得從族譜中除名,背井離鄉,武攸暨是絕不可能承她情的。太平公主雖然嫁入了武家,可是這樣一個女人,武攸暨哪能降服得住她,她若要找自己麻煩,到時誰能攔她?千金公主正在心慌意亂,太宗李世民第九女東陽公主府上又出了事,讓她更加害怕。前兩天,不知有什麼關於東陽公主的閒話兒傳到了宮裡,武則天大為不悅,立即下旨把東陽公主的封邑大肆削減,又把她的兩個兒子隨便找個罪名流放去了巫州。前些日子隻是李家王爺們倒黴,現在連公主們也開始倒黴了,宗室女子們大為恐慌。這些公主中千金公主巴結武後是最賣力的。若是尋常時候,她可能還不會太害怕,然而她現在得罪了武承嗣。又得罪了太平公主,卻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安然無恙了。情急之下,千金公主終於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認乾娘!聽了千金公主的話。武則天也怔住了,看著跪在麵前,涕泗橫流的千金公主,武則天一臉驚笑的表情,看來她也覺得此事太過荒唐,武則天想了想,猶豫道:“這個……,千金啊,你我歲數相差不多……”千金公主一聽。馬上“雲收雨住”,破啼為笑道:“原來天後擔心這個,想當年那靠山王楊林十三義子。最大的義子論歲數也不小他許多呢。隻要天後您不嫌棄千金,歲數又算甚麼呢。母親大人在上。千金這裡給您磕頭了!”千金公主說罷,不容武則天再出言阻止,趴在那兒“砰砰砰”地三記響頭就磕在地上。“這……,哈哈哈哈,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朕就認下你這個女兒!”武則天隻是微微一轉念,就想到了這李唐公主拜在自己膝下為女的好處,她可是大唐開國皇帝李淵的女兒啊!念頭一轉,武則天立即笑容滿麵地叫人扶她起來,和顏悅色地道:“好!既然你拜了我為母親,這千金的封號也得變一變了。嗬嗬,為娘膝下諸位公主,以你年歲最長,娘就封你為大長公主,嗯……加封號延安,延安大長公主!”“孩兒多謝母親!”千金公主一臉歡喜地拜了下去,上官婉兒看見她那副故意撒嬌弄癡裝孩子的表情,不禁生起一種作嘔的感覺。旁邊侍候的太監宮娥不敢露出什麼表情,但是眼光也都有些異樣,千金公主好似全無察覺,再拜起身,便歡歡喜喜地依偎到武則天身邊“承歡膝下”去了。武則天笑眯眯地道:“為娘正有一事,想要你去做呢,如今你成了朕的女兒,這件事你更是責無旁貸了。”千金公主忙道:“母親但有吩咐,孩兒自當全力以赴。”武則天道:“為娘讓欽天監看過了,下個月初九,是出嫁迎親的好日子,太平與攸暨的婚事,也該操辦起來了。你本是他們的大媒人,現如今你是太平的長姐,為娘國事繁忙,這婚事你就得替娘多操操心了。”千金公主趕緊應道:“阿母儘管放心,這婚事,女兒一定把它辦得熱熱鬨鬨、風風光光的!”※※※※※※※※※※※※※※※※※※※※※※“下月初九,橋哥兒跟寧姐成親?哈、好好,好極了……”楊帆拉過馬橋,在他肩膀上捶了一記,大笑道:“行啊你!寧姐這麼好的女人,終究是成了你的娘子!”一向大大咧咧的馬橋竟然難得地紅了一下臉皮。楊帆開心地道:“橋哥兒,我可先告訴你,雖然我是你兄弟,可寧姐一旦嫁過門兒來,我可算是娘家人,你要是敢對寧姐不好,我絕不饒你!”馬橋撓撓後腦勺,道:“看你說的,她那麼凶,我哪敢欺負她,不被她欺負就不錯了。”馬橋娘道:“瞎說!小寧那閨女又賢惠又懂事,怎麼會凶悍?小帆呐,你放心,有大娘看著呢,橋兒要是敢欺負小寧,大娘頭一個不饒他!”楊帆得聞馬橋和麵片兒的喜事,心中開心不已,這一上午都在馬家找些話頭兒取笑馬橋,馬橋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到後來臉皮也厚了,咧著大嘴隻是陪著傻笑,楊帆這才失去捉弄他的興致。楊帆轉而又問起馬橋在軍中的情形,馬橋好歹是白馬寺出來的人,將校們本就高看他一眼,再加上他訓練肯吃苦,一手刀法在軍士中也是出類拔萃,是以得到了龍武衛郎將費賀煒的賞識,如今已調他到身邊做了親兵。這些日子馬橋苦練騎術和射術,騎射之術也大有長進,頗得費郎將的喜歡,這次之所以能提前好幾天回來籌備定親、過聘事宜,就是費郎將給他開了方便之門。聽說馬橋在軍中甚有出息,楊帆也替他歡喜。楊帆和謝小蠻在馬家吃過午飯,謝絕了馬母的挽留。兩個人又去了一趟江家。江旭寧本是活潑開朗的性子。可是眼看就要做新嫁娘了,不知不覺便溫馴柔順了許多,與楊帆說話也是柔聲細氣兒的。看得楊帆嘖嘖稱奇。他不知道一個男人或一個女人未曾擁有過一個異性,是否就永遠長不大,但是成親的魔力他是親眼見識到了。馬橋和江旭寧都是他最熟悉的人,所以兩個人身上的變化,他的感觸也最深。謝小蠻一直跟在她身邊,從她幼年時離開阿兄,她就在義母的嚴厲督促之下習武,也許隻有上官蘭芷與她有份姐妹之情,後來裴大娘舉家搬往長安,她則進了宮,雖然與高瑩、蘭益清等人相處友好。可那是親情麼?再好的友情,終究不能彌補親情缺失的遺憾,小蠻默默地看著他們如同一家人的親密。心裡充滿了羨慕。他們離開修文坊的時候。天邊已經出現了一抹暮色。當他們走上天津橋時,太陽已經擦著了山邊。看著暮色下金燦燦的河水滾滾東去,謝小蠻往遠處延福坊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對楊帆道:“那個小家夥藏在你家裡,暫時是沒事了,可是以後,他怎麼辦呢?”楊帆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雖然救了他,卻沒有權利決定他以後該怎麼生活。等過兩天我再去一趟,問問朵朵,看看黑齒常之大將軍或者那位夫人還有沒有親人在。”他也轉身看向那悠悠的河水,感慨地道:“孤兒……不好過呀,就算有人收養,和有血緣至親的人在一起,那依舊是兩碼事。”謝小蠻聽了,用力地點了點頭,對楊帆這句話,她是最有感悟的。楊帆向她回首一笑,道:“你呀,就喜歡替人操心,現在不替我操心了,又替那小家夥操起了心思。放心吧,我既然答應了那位夫人,就一定會做到善始善終!”兩人說著,一路走向玄武門,進入城門洞還未完全走出去時,夕照下忽然轉出一個人影,因為那人背立陽光看著他們,所以二人看不清那人模樣,隻看到一身戎服的輪廓,腰間佩刀鋥亮的銅吞口被夕陽映出一道金輝。楊帆和謝小蠻下意識地左右一分,那人嗬嗬笑道:“二郎,怎麼這般時辰才回來,某可是候你多時了。”楊帆和謝小蠻藏匿了武攸宜正在緝索的人,陡見城門下閃出一位將軍,難免有些警惕,幸好這人適時地開口,楊帆二人都是反應甚為敏捷之人,一聽聲音,原本摸向刀柄的手便很自然地垂了下去。楊帆迎上去道:“足下是……,啊,狄二哥!”門下站立的正是奉宸衛郎將狄光遠,楊帆方才反應的動作不大,並未引起狄光遠的警覺,狄光遠笑吟吟地道:“家父過兩天要開一場家宴,特意吩咐我,有請你這位小友參加呢。”楊帆忙道:“這種事,二哥你派個人來說一聲不就行了,怎麼竟勞動二哥在此等候。”狄光遠笑道:“父親大人所命,做兒子的怎敢不跑腿兒,隻好乖乖來請人了。”楊帆謙謝道:“二哥太客氣了,隻不知時間具體定在幾時?”狄光遠道:“就在三日之後,日正時分。”楊帆道:“好,三日之後,楊帆一定準時赴宴!”狄仁傑府上後宅一幢臨牆的房舍裡,狄家三子狄光昭穿著月白色的小衣,推開後窗,探頭探腦地向外張望著,牆頭兒忽然也冒出一個人頭來,四下張望幾眼,趕緊爬上牆頭,把梯子順進來,又順著梯子爬下來,扛著梯子跑到了牆根下麵。狄光昭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你可問清楚了?”那人是貼身侍候狄光昭的一個小廝,他放下梯子,擦著額頭汗水道:“三郎君,小的已經打聽清楚了,時間就定在三日之後未時!”“好!”狄光昭拳掌相交,“啪”地一擊,惡狠狠地道:“三日之後,我準時去!我倒要讓父親大人看一看,他這三個兒子裡麵,到底誰最出息!”p:誠求月票、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