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兄,某觀汝方來人亦是不少,想必亦有不少傑出之士,不過恐怕梅兄你們對情況了解並不多,很多具體詳情超出你們的想象,我等已經來這裡半月有餘,一直覺得棘手,不敢輕舉妄動,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如我們尋個地方再來細細商議,你看如何?”鐘晗的目光在梅況身後逡巡,他感覺到梅況背後還有不少人,影影綽綽,看不清楚情況。梅況雖然武技不俗,但是觀其行跡表現,瞻前顧後,似乎也非這群人的主事者。聽聞壽州以被那光澮壽防禦守捉使江烽所得,梅田鄭三姓儘皆臣服於那江烽麾下,此次梅況卻能來這雷池,恐怕也非其自作主張之舉,而是受命於人才對。梅況略一遲疑,江烽也知道這種事情梅況不好代自己做主,索性就站了起來,走前幾步,“就依鐘家二郎之意,不如去我等暫居的青魚寨如何?”鐘晗目泛奇光,上下打量了一眼江烽,一拱手道:“可是光澮壽防禦守捉使江烽江大人?”“正是江某,鎮南軍節度使大人身體可好?某在長安時曾與令叔父偶遇,得聞鎮南軍節度使大人身有小恙,想必已經不妨事了吧?”江烽微笑著點點頭。“謝江大人關心,家父已經痊愈了,今日能在此遇見江大人,乃某之幸,鬥膽待家父相邀,若是江大人有暇,請到洪州做客。”鐘晗說話頗為得體,不愧是世家才俊,連江烽都有些為對方的翩翩風度心折。比起自己這等草莽寒門出身的人物,這些世家子弟待人接物風範的確有些不一樣,倒是和梅況、田春榮、楊堪、張挺這等相似出身子弟相若。“鎮南軍的盛情,江某心領了,嗯,若是此次雷池之行之後尚有餘暇,某也意欲前往洪州拜訪鎮南軍節度使大人。”江烽含笑接受了鐘晗的邀請。見江烽接受邀請,鐘晗大喜過望。他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淮右的掌舵者,可謂飛來之喜。江烽雖然崛起時間很短,但是其驚豔絕才的妖孽表現也讓大江南北的藩閥們側目而視,尤其是從一縣之地陡然爆發,吞下光澮二州,本身就足以讓人震驚了,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壽州,可謂氣候已成。雖然鎮南軍遠在大江以南,但是卻絕非對江淮和中原地區一無所知。鐘晗也是其父在軍謀上的主要助手,近年來更是逐漸成為其父在軍事上的得力臂助,其對周邊局勢也是格外關注。尤其是在吳地內亂在即的時候,他就對能夠影響和左右吳地局麵的鄰藩更是特彆重視,而淮右無疑就是其中之一。雖然淮右吞並壽州時間不長,照理說不太可能再對外興兵,更應該自我消化調整,尤其是吳國這頭巨獸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可以插手的,稍不注意遭遇反噬,隻怕尋常藩閥也承受不起。但今日鐘晗卻看見梅況對江烽的態度非同一般,很顯然梅家對江烽已經隱隱有唯其馬首是瞻的味道。若是壽州三姓的首姓都對江烽這般姿態,加上那主動投靠江烽的鄭氏,估計那田氏的情況也差不離,這壽州便是穩穩的握在了江烽手中了。這等情況下,淮右的態度就不可輕忽了,淮右也具備了可以插足吳地局勢的實力。“那太好了,隻待此間事了,某便即刻回洪州稟明父親,靜候江大人蒞臨。”鐘晗連連點頭,興奮之色溢於言表,“那江大人,我們就先行一步,到青魚寨相候?”“好,某等隨後就到。”江烽含笑點頭。鐘氏兩艘船行效率也是異常高,迅即掉頭,向外水行去,江烽一行人也紛紛登船,跟隨而去。“主公,這鐘氏子倒是格外熱情啊。”楊堪望著前方揚帆而行的漁船,若有所思的道。“唔,鎮南軍要說和我們並無瓜葛,中間還相隔舒州,嗯,若是算上大鐘氏,還有江饒防禦使轄地,似乎還真有點兒搭不上界,可這鐘家二郎這般姿態,怕也不會無的放矢吧?”江烽看了一眼梅況和田春榮,又瞟了一眼張挺。梅況和田春榮交換了一下眼色,最後還是田春來接上話:“大人,怕是和吳地之亂有關。”“哦?”江烽也想到了應該和吳地之亂有關,但是這其中的關節瓜葛卻還沒有梳理清楚。畢竟他之前對江南這邊複雜的情況不太關心,尤其是這些江南西道的小藩閥們之間的各種恩怨情仇更是一般人所不太了解的。“鐘靜有二嫡子,嫡長子鐘曄,性格狂傲跋扈,在鎮南軍中不太得人心,但是其卻是嫡長子,加之其正妻乃是盧氏女,所以地位還算穩固,而鐘晗自小勤勉,加之天資聰穎,所以很受鐘靜喜愛,其正妻乃是彭氏女,頗受下邊人愛戴,……”江烽忍不住搖頭。這好像又是一出奪位戰的味道啊,都是嫡子,隻不過長幼有序,如果沒有特彆的意外,鐘曄勝出當無異議,鐘晗再受鐘靜喜愛,鐘靜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立鐘晗為儲。在這個時代,好像哪個地方都存在這種狗血事,其實這也正常,像楊堪這些人不也就是因為是庶出而直接喪失了家族中所有權利,不得不外出投奔自己來尋求出路麼?“可這和大人有何關係?”秦再道忍不住問道。“當然有關係。”田春來苦笑著道:“小鐘氏,也就是鎮南軍的正朔,一直對江饒二州的分裂出去耿耿於懷,鐘靜更是一直視江饒二州獨立於鎮南軍之外為平生大憾,也曾發下宏願,要重奪江饒二州,但江饒二州一直在大鐘氏控製下。”江饒二州地理位置重要,有居高臨下之勢,一旦獨立勢成,要想重奪自然不易。“大鐘氏雖然實力不如鎮南軍小鐘氏,但是其背後有吳國以及吳國附庸宣州、歙州、衢州等地支持,所以鎮南軍幾度征伐都是無果而歸,以至於後來鎮南軍對吉州和虔州、韶州的控製力也變弱,最終導致彭、盧兩家控製下的這三州也事實上獨立於鎮南軍之外,現在小鐘氏不得不靠聯姻來拉攏彭、盧兩家。”江烽微微點頭,有吳國支持,鎮南軍當然彆想奪回江饒二州,一個強大完整的鎮南軍顯然不符合吳國的利益。應該說在當時吳國也是有意要進軍江南西道的,隻不過史走偏,鐘延規的大鐘氏續存下來,而吳國的勢力也沒有能延伸到江南西道來,倒是讓江南西道呈現出一種小戰國的局麵。至於說現在,楊行密早已成為塚中枯骨,而現在君臣不容,吳國也將走向崩潰的邊緣,崩潰之後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麵,誰也說不清楚,但是毫無疑問,大鐘氏盤踞的江饒二州又會重回鎮南軍視野。如果沒有了吳國及其附庸的支持,江饒二州還能守得住麼?雖然吳國內亂最終會有一個勝利者勝出,但是這同樣不符合吳國周邊的藩閥們利益,這些藩閥們肯定會想方設法的參與插足進去,儘可能的讓吳地局麵內亂更厲害一些,持續時間更長一些,以便於他們能從中漁利,“春來,看樣子鐘晗是想要幫助其父完成這個收複江饒二州的宏願,嗯,借此提升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江烽歪著頭想了想道:“或者他就想要趁機奪儲?”“大人,這就不好說了,鐘靜現在身體尚好,鐘曄和鐘晗或許都存有此種心思,但是恐怕也隻能在暗地裡各自使勁兒了,至於鐘靜過世之後,也許就是各憑實力各顯神通的時候了。”田春來沉吟道。“也就是說,現在鐘晗這般熱情的對我們淮右,也是有意想要讓我們淮右成為牽製吳地,避免吳地乾預他們收複江饒二州?”江烽摸著下頜,“我覺得這好像和我們的意圖並不矛盾,是不是?”一乾將領都神色曖昧的笑了起來,看到江烽這般表情,他們就知道主君怕是又在打什麼主意,像鐘晗這等主動送上門來的貨色,既然有求於淮右,豈有不趁機要為淮右謀些什麼的?梅況目光裡倒是多了幾分深思,“大人,吳地對江饒二州的支持其實也是間接的,主要是通過宣州、歙州和衢州來實現的,這麼多年來,吳地從未真正出兵過,鐘晗打的主意不算聰明。”“也未必。”江烽好整以暇的搖搖頭,“況兄,估摸著鎮南軍未必隻盯著江饒二州呢,吳國是其周邊這些小藩閥的主心骨,一旦吳地亂起,我估摸著像宣州、歙州、衢州以及這些地方都怕是心神不寧了,那東麵的越國和咱們的鄉人閩地王氏,豈會坐視?這等機會,哪怕是閩地不寧,也忍不住要伸手吧。”江烽的意思很明確,一旦吳地內亂,勢必牽連到周遭諸多依附於吳國的小藩閥,像大鐘氏,像宣州、歙州、衢州,牽一發動全身,周遭更大一些的勢力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