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個沉靜自若的家夥,劉潯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半年多前這個家夥還在自己麵前狼狽逃竄,現在卻能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麵前,而且他也能感覺得出來,這家夥已經踏入了天境初階,讓人覺得簡直不可思議。比起半年前這個家夥甚至連洗髓期都尚未踏入的層次,不知道連續跨越了多少台階,這裡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讓劉潯十分感興趣。隻是這家夥現在儼然已成一方勢力,雖說固始軍的力量在南陽麵前還很孱弱,不值一提,但是其特殊位置卻讓他成了大梁新寵,連玄公都對其十分看重,若是要好好摸一摸這個家夥的底,倒是還要小心一些。劉潯也知道從目前的情形觀察可知,似乎固始軍和南陽的關係還處於一種轉暖的趨勢下,甚至於固始軍還從玄公那裡索要到一大批錢銀糧食和其他物資。從現在的戰略態勢來看,大梁——南陽——固始這樣一個戰略聯盟有形成的架勢,但是這種戰略聯盟的格局還很脆弱,而且很容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影響而改變。比如這一次各方彙聚南陽,顯然都是要對南陽施加壓力,促使南陽儘快作出決定,眼前這個家夥所代表的的固始軍肯定也是想要來渾水摸魚。“噢,”劉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道:“本來劉某現在都不該問這個問題了,事情已經過去,問這個問題意義也不大了,不過劉某的性子就是喜歡問個究竟探個明白,所以還是冒昧問一句,當日江大人還在許氏麾下吧?不知道來我們南陽因何公乾?見了某等為何卻要逃……避?不知道後來江大人是如何逃出我們南陽的?”劉潯硬生生把逃竄最後一個竄字改成了避字,江烽也聽出來了,那一日自己本身也就是在逃竄,若是落入這家夥手中,隻怕還不知道要受什麼罪。“劉大人這好像不是問一句吧?是問了好幾句了。”江烽製止了剛走出來的滿麵憤怒欲待發作的張萬山,淡然笑道:“當時江某的確在許氏手下擔任斥候,本來是在伊洛一帶收集蟻賊情報,後來返回光州,路過南陽。”“回光州要過南陽?”劉潯敏銳的抓住了江烽話語中的漏洞,與當日許望俠一樣,不愧都是搞這一行的。“久慕南陽繁華,所以略作繞道一觀,沒想到卻被劉大人窺出了端倪,讓江某好不狼狽啊。”江烽朗聲笑道。劉潯卻不在意,暗自猜測江烽意圖,隻是當時江烽還在許氏手下,目的意圖現在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他更感興趣的是最後一個問題,“那不知江大人從白水中潛遁,如何逃脫我們眼線搜捕的?”“哦,我入水不久,估計二位離開了,就原地返回上岸,然後尋小路返回光州了。”江烽麵不改色的道。“不可能!”劉潯搖頭,“我們在沿河都進行了安排布置,你不可能逃脫。”“那劉大人覺得江某是怎麼逃脫的呢?”江烽微笑著反問。“除非你借助船隻離開,否則絕無可能。”劉潯盯著江烽一字一句的道。那一晚白水上所有過往船隻均被嚴格盤查,唯有關中李氏船隻卻被放行,當時劉潯很不理解。那艘船舫巨大,極易被人所乘,但是劉玄卻早有嚴令任何人不準騷擾李氏船舫,所以隻等眼睜睜放行,後來卻傳來李氏船舫到襄陽之後才傳來消息說船舫曾在白水上遭遇襲擊,這讓劉潯也是大惑不解。當時李氏來使先到南陽,後來又要去襄陽,明顯是有著某種目的,隻是這裡邊同、玄二位主公意圖是什麼,劉潯也不得而知。他隻能大致揣摩李氏是要有意推動南陽和襄陽兩家消除嫌隙,讓南陽能與關中一道對抗大梁,隻是後來發生這些事情也讓劉潯摸不著頭腦。江烽若是借助李氏船隻逃脫南陽方麵的搜查,這裡邊疑點頗多。以江烽當時小小一個光州斥候,如何與關中李氏搭上線,若是要說李氏會在白水上專門接應江烽太過荒謬,但彆說當時江烽那等水準,就算是現在江烽現在已經踏入天境的水準要想悄然潛入那艘船舫上也不太可能。以當時在船上的李氏高手,隨便來一個都能輕而易舉的解決掉江烽,可江烽怎麼就能潛入船上逃脫?或者說關中李氏那麼早就能看出這個家夥非池中物,就特地幫了他一把?“劉大人,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說了我是返回了遠處上岸離開的,你又不信,若是你有自己的推斷,又何須來找我求證?”江烽內心還是很欣賞這個家夥不屈不撓的勁頭的:“難道說我必須要按照你推定的結果來回答才行?南陽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我記得上次我到泌州見玄公也沒有這樣啊?”一個搞情報的,若是沒有點兒懷疑的精神,沒有點兒鍥而不舍的勁頭,是難得有大造化的,而這個家夥絕對稱得上是其中佼佼者。現在還不依不饒的來求證,一方麵也是想試探自己和關中李氏是否有瓜葛,另一方麵也是要查證南陽方麵的防諜係統是否還有漏洞,就憑這一點,這家夥就值得重視。劉潯也被江烽的話給堵住了,現在對方身份不一樣了,能夠大搖大擺進南陽城,自然也是有所仗恃。南陽和固始現在之間的關係比較複雜,興許現在還是蜜月期,也許下一步就會反目成仇,又或者雙方還會越走越近攜手合作,都很難說。現在在兩位主公尚未作出決定之前,劉潯也不敢輕易觸怒對方,但劉潯感覺到,無論日後這個家夥代表的固始與南陽是處於一種什麼樣的關係,這個家夥都是值得認真研究揣摩和防範的對象,這是劉潯作為參軍掌記得出的結論。“江大人言重了,來我們南陽都是客人,同公、玄公都是好客之人,隻是我們南陽歡迎的是客人,……”劉潯頓了一頓,深深地看了江烽一眼,“既然江大人不願意說,那劉某也不勉強,先行告辭了,若是有什麼需要,江大人可以到經略使府找劉某,劉某有機會也會再來叨擾江大人。”說完之後,劉潯拱手一禮之後便帶人離開了。江烽笑了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未曾做聲的郭通,“郭大人,看來劉大人是不太歡迎江某啊。”“還要請江大人理解,劉大人這段時間忙得不可開交,來的客人實在太多,有些客人又是不請自來,我們南陽雖然好客,但是也並非對所有人都歡迎啊。”郭通笑吟吟的道。江烽也覺得這郭通說話似乎也有些陰陽怪氣話裡有話,怎麼有點兒暗示自己也是不受歡迎的人的感覺呢?難道南陽這些家夥都知道自己來就是為了打秋風?又或者自己來了會對他們南陽不利?看樣子自己上次在劉玄那裡來了一次獅子大開口,給南陽人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啊。“郭大人說得也是,不過我倒是覺得這麼多客人,尤其是一些不請自來的客人都蜂擁而至,這充分說明了同公和玄公在中原大地的地位,若是換了咱們固始,我就是磕頭作揖人家也不願意踏足固始啊。”江烽同樣笑吟吟的回應:“而且,我也覺得有些不速之客來了未必不是好事,來總比不來好,總能夠了解一些人家的想法,也許能夠從中找到更多的契合點呢?”郭通眼放異彩,心中也在暗自嘀咕,都說這個家夥是個異類,作為主帥武技不怎麼行,但是心思狡獪,尤善揣摩和蠱惑人心,今日一見其他不好說,但這唇舌功夫卻是不凡。一直到郭通離開,江烽和張萬山一行人進了小跨院,張萬山才憤憤不平的道:“大人,看樣子南陽是不太歡迎咱們啊。”“劉同劉玄歡迎不歡迎還不好說,這要根據他們的立場而定,但是下邊人肯定討厭我們是真的,誰讓咱們窮,一門心思要打他們的秋風呢?看樣子我這四處打秋風的名氣甚大,臭名遠揚了。”江烽處之泰然,“臉皮厚,才吃得夠,南陽歡迎不歡迎,咱們也得來,更何況,南陽不歡迎咱們,但是我相信今兒個來南陽的人,肯定還是有歡迎我們的。”張萬山還有些沒搞明白江烽的意思,江烽也不多解釋,他也在揣摩著郭通話語裡流露出來的含義。看樣子來南陽的各方勢力甚至超出了自己最初的想象那幾家,估計除了最初自己預計的大梁、蔡州、關中、淮北、鄂黃,甚至還有可能襄陽、大晉和泰寧軍都來人了。這說明南陽方麵做出決定的時間節點快要逼近了,自己來的還正是時候。估計南陽內部在這個問題上也爭論得很激烈,涉及到劉同和劉玄二人各自代表的利益,弄不好也需要搞得二劉原本好不容易協調彌合的關係再度出現裂痕,自己倒要好好琢磨一下怎麼來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