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烽打量了一下這個年輕男子,也是一件半袖,隻不過內裡還有一件長袍,一條褶袴倒也十分乾淨利索,臉型略長,細眉長眼,太陽穴微凹,雙手特長,很有點兒過膝的感覺,說起話來也是輕言細語,甚為和善。“兄台,我等從光州遠來,受人之托,因為在汴京城裡逗留時間不多,所以還請兄台通報輒個,就說受白馬故人之托來見。”江烽不為所動,沉聲道。“哦?你們也是白馬寺弟子?”年輕男子顯然是和那常昆相熟,知曉常昆源出白馬寺一脈。隻是這一幫人自打廣勝軍被裁撤之後便一個個如喪家之犬,蝸居於此,整日和一幫各軍中不得意之人以及一些親眷子弟糾合在一起,要麼沉迷在杜康和博戲中混日子,要麼就是在外套白狼打悶棍混野食,淪落成為人神共厭的角色。年輕男子也很是無奈,自己和這些人要麼是相交多年,要麼就是有過命交情,所以也隻能陪著這幫人廝混,隻是這樣卻難有出頭之日。“我們不是,但是委托我們來拜會常昆兄的人是他白馬故人。”江烽也覺得自己這一趟恐怕來得有些倉促了:“隻想見一見常昆兄,還請兄台行個方便。”聽先前那個方麵男子言語之意,這廣勝軍似乎是出了什麼問題,這幫人好像都和廣勝軍有些瓜葛牽連,很是不得意一般,若然是這樣,這常昆怕是難得幫上什麼忙了。照理說廣勝軍是梁軍六大主力之一,再出什麼事兒,也不可能涉及到這支軍隊的名頭,隻是自己初來汴梁,以往對汴梁這邊的情況也所知不多,一時間也難以從對方話語裡探出點兒什麼東西來。“行了,白陵,你就把他們帶進去吧,難道誰還會去打那頭醉貓的主意不成?”方麵漢子這個時候似乎也覺得自己先前的話有些失態了,自我解嘲的笑笑,“人家山高水遠來一趟也不容易,沒準兒也能給醉貓帶點兒好事兒來呢?”年輕漢子也是無奈的點點頭,“也罷,那就跟我進來吧,也不知道三郎醒了沒有,他最煩彆人打擾他瞌睡,若是擾了他清夢,他是要翻臉的,所以他沒醒的話,你們可能就得要等等了。”江烽和鞠蕖正欲舉步隨年輕男子進棚,方麵漢子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看了一眼江烽,“剛才我擲出的酒缸,是你赤手擊碎的?”江烽點點頭,“情急之下,唐突了。”搖搖頭,方麵漢子看了一眼江烽的手,“能赤手擊碎我的酒缸,有兩下子,有沒有興趣切磋一下?今日太晚了,明後日若是有機會,不如切磋切磋?也為兄弟們添個彩頭?”江烽當然明白對方話語中的切磋之意是什麼意思,當然不是單純的切磋武技,多半還是要押點兒彩頭。從這棚子裡居中大桌上擺放的碗盞以及散落的幾枚骰子就能知道先前這幫家夥肯定是在博戲,也就是賭博,沒想到被自己懵懵懂懂的闖進來,這才壞了他們的賭局,所以這才有這般“邀請”。看見年輕男子皺起眉頭,意似不悅,方麵漢子哈哈笑起來,“白陵,放心,不會傷到醉貓的朋友的,你沒看到這位朋友的夥伴麼?我看我們這群人裡邊怕是沒幾個能傷到他呢,我們就是圖個樂子而已。”方麵漢子的話一下子就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一直站在江烽背後陰影裡的鞠蕖身上,看得鞠蕖身上也是一陣不自在。明眼人都已經看出來鞠蕖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子,這在這個時代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大戶人家的女子婦人多有女扮男裝出遊之舉,小戶人家就更不在意這個,穿男裝有時候還圖乾活兒方便。這話裡話外之意竟然是這個一直藏身在江烽背後陰影裡的女子竟然比江烽還厲害,不能不讓一乾人有些好奇,連喚作白陵的年輕男子也多打量了鞠蕖幾眼。被方麵男子這麼一擠兌,江烽反倒是不好推了,這些人應該是和那常昆都比較熟悉的朋友,左右自己也要見到常昆,這會兒答應下來,待會兒和常昆解釋清楚也就好了。“這位兄台,我等微末之技,難登大雅之堂,照說不該放肆的,不過諸位都是常昆兄的朋友,某若是一味推諉敷衍,倒顯得我等矯情了,行,待我等和常昆兄見麵一晤之後,若是明後日有機會,定來與兄台切磋。”江烽也不客氣,大大方方的道。這幾人身上穿的衣衫以紅色居多,估摸著多半都是和梁軍有些瓜葛的,梁地尚赤,所以梁軍多以紅色服飾為主,這些漢子雖然衣衫破舊褪色,但都還是能看出原色,既然是軍人出身,若是自己過於謙讓,倒是被對方視為懦弱虛偽,反為不美。“好,江兄爽直,那就這麼說定了,三郎的朋友也就是我等的朋友,待你和三郎敘了舊之後,明後日我等找個機會再來好好一聚!走罷,散了,散了,明日兜裡若是還有錢,請早!”一揮手,一乾跟著方麵漢子的粗漢們都很自覺地便跟在了方麵漢子身後散去,顯然是被江烽這倒了興頭,也就失去了再玩下去的興致。看見這一撥漢子散去,年輕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一邊示意江烽二人跟隨他往棚子裡走,一邊解釋道:“他們也是閒來無事,整日裡喝了酒便是耍錢,可不這般,那又能如何?總比出去惹事兒強,被禁軍拿了去,一頓板子打下來,藥錢都不止這幾個。”“敢問兄台尊姓大名?”“崔尚崔白陵。”年輕男子寡淡的應道:“你們來自光州,嗯,固始?聽說蟻賊圍攻你們固始未能克之便轉道東下了?觀你氣度,不像遊俠兒,倒像是軍中之人。”江烽也沒有瞞對方,“不瞞崔兄,某乃固始軍使,來汴梁公乾,順帶拜訪常昆兄。”年輕男子細眉一揚,“固始軍使?來汴梁公乾?蔡州袁氏還未對固始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