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烽也有些頭疼,他不願意在這些咬文嚼字上糾纏,但許靜顯然很在乎這個。這個時空中相互之間的稱謂也是有些雜亂,連初來乍到的江烽當時也有些搞不明白。他是學曆史的,記憶中小姐之稱呼應該是宋代以後才開始流行,而唐代一般是稱呼為娘子或者小娘子,但是在這個時空中還是出現了一些變化。這個時空中,小姐被士紳豪貴家庭中年輕未婚女性來稱呼,而庶族和普通人家才用娘子和小娘子這種稱呼,倒是讓江烽覺得也許史籍中依然存在謬誤,要不就是這個時空真的是嬗變或者平行了。像許寧許靜是許家家主之女,叫一聲大小姐二小姐或者寧小姐靜小姐都沒問題,但是現在家族已滅,這這個稱謂就有些不合適了,但喊名字當然更不合適,太過粗魯無禮,用一種相對親善且平等的“娘子”來稱呼,似乎顯得更妥帖一些。“那,我還是稱呼你靜娘子吧,你也叫我二郎好了,彆虞候大人來大人去的,聽見彆扭。”江烽其實對這種稱呼很不得勁兒,像許寧都要比他小三歲,而許靜更是比他小四歲,這卻要喊一聲靜娘子,怎麼聽都覺得有點兒刺耳。對於江烽的改口,少女心境反而好了許多,這意味著江烽也撤下了之前的籬笆,開始嘗試著接受一種更平和更對等的關係,這也是少女希望的。回到以前那種關係既非許靜所希望的,那也不現實,而如果因此而變成寄人籬下那種低人一等的感覺,同樣也是許靜難以接受,而江烽這種很是自然的轉變倒是很讓許靜滿意。“說來我還要感謝靜娘了,若不是你製作的天焰神弩,我恐怕早就斃命於袁無畏劍下了,前段時間我一直忙不過來,真是有些慚愧了。”江烽把話題轉開,“還有那兩具地龍翻身和無邊落木的靈符,我才知道,也是靜娘你的傑作?”一開始江烽也不相信,他以為是羅真為了加重許靜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所以才會來這麼一出,但是後來羅真一五一十的把經過細細講了一遍,江烽這才相信了。正如羅真自己所說,他更精於製作混合類術法道具,但是像術法靈符這一類東西,尤其是需要玄神加祝的,許靜無疑要高一籌。許靜的玄神修煉已經比羅真高出不少,讓羅真自慚不已之餘也是在奮力追趕,隻是在這方麵的修煉也還是需要相當天賦,連羅真自己都說,在同等情況下他恐怕很難趕上許靜的境界了。“天焰神弩?”許靜微微搖頭,很坦然的道:“二郎,那是博山有意諉功於我了,那是博山製作的,我隻是幫他加祝了一下玄神。那兩枚靈符是我所製,我玄神修煉尚未到家,可惜了那塊土精壤,否則定然可以加祝製作更具威力的術法於其中,那塊千年龍柏根雖然是前年柏根,但是因為生長地所在地力過於肥沃,所以柏根容納度不夠,難以承受更大的玄神加祝,當然我的玄神也還遠達不到那個程度,所以隻能湊合著製作出來。”一談及術法一道,許靜就恢複了往昔的清明,汩汩道來,隻是言語間卻不肯承認羅真的誇讚,倒是說了自己的不足,也讓江烽對許靜的觀感越發好了。之前他對許靜的印象還更多地停留在那個軀殼靈魂中,許家二小姐,嫻雅沉靜,待人和善,但是卻又讓你難以輕易靠近,比起許寧的伶俐冷傲,貴氣逼人,許靜無疑是崇文書院中學子們最仰慕的對象,當時的江烽不過是其中最癡迷者之一罷了。婢女已經把茶水送了上來。這個時代的茶水依然還是茶餅丟入沸水中煮泡,這種本來是用於士紳大家中的待客方式,好像也開始在江烽這裡出現了。無他,他現在已經是固始軍的首領,而城中士紳富戶們贈送一兩名美婢與他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好像也成了應有之道。江烽對這方麵倒是沒有太多講究,但是對於這些來自本土士紳望族的示好,他當然也不會峻拒,起碼的人情世故江烽並不缺,所以也是有所選擇的接受了陳蔚代表的固始陳家和光州逃亡固始的黃氏各自贈送的一名美婢,算是接受了對方的好意。“我聽博山說了,靜娘你在玄神修煉上進境神速,讓博山都自歎弗如,興許是你原來從未發現自己在這方麵的天賦吧?我覺得靜娘你可以在這方麵好好精研一番,也許能有不一般的造化。”江烽其實已經感覺到恐怕許靜來自己這裡是有什麼事情,不過在對方沒有開口之前,他也不好深問。他覺得自己現在還在小心翼翼的調適著和許氏二女的關係。許氏雙姝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也在自我調整,而自己,甚至也包括張越、秦再道、穀明海等人都一樣在調適這層關係,也許隻有羅真這個在這方麵不怎麼開竅的家夥才會對此不在意。聽得江烽這一番話,許靜臉上卻露出了一抹有些落寞的笑容。“二郎,你覺得我現在縱然有一番你所說的造化,又有多大意義呢?袁氏一族已經占據光州,我們許氏一族的族人不是被殺戮一空,就是被放逐攆走,現在的光州,又還有多少人記得我們許家?這些流落在固始的光州士紳現在都隻知道你拯救了他們,誰還想得到許家的諸多冤魂還在地下哭泣?”江烽也沒想到印象中一直是淡雅恬靜的許靜居然也一下子變得這麼言辭犀利,一時間竟然讓自己有些不好回答對方這個問題。人都是現實的,像光州流落到固始的這些士紳豪族,他們都是與許氏最密切士紳,袁氏既入光州,自然要拉攏一批,打壓一批,鏟除一批,這是應有之義,這些人就是屬於被鏟除的一批。現在許氏已經無力幫他們奪回屬於他們的一切,他們自然隻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這個唯一的希望上,雖然自己這個他們心目中的希望實際上也很渺茫,但總歸是一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