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沙平就已將他們三個人的屍體帶到了張記。出了比平常多兩倍的價錢,買下了三口彆人預訂的上好楠木棺材。他親自監督“張記”的夥計,將三具屍體入殮。雖然用最好的香料防腐,卻不準任何人觸動他們的屍體,甚至連壽衣都沒有換。然後他親自押運這三口棺材到城外山腳下最大的一個墓場去。帶著城裡最有名的一位風水師,選了一塊墓地。墓地就在山腳下的向陽處。挖墓的人都是這一行的老手,不到一個時辰棺材已入土。這一個時辰中,墓碑也刻好了,而且刻上了胡大麟、杜永和林正雄三個人的名字。沙平又親自監督立碑安厝,還替他們上了香,燒了紙錢才走的。他自己還站在墳前,喝了三杯酒,好像還掉了幾滴眼淚。他離開那墓場的時候,還不到正午。他做的每件事都很正常,都是一個人為死去的朋友們做的事,連一點可疑之處都沒有。但是午時剛一刻,呂三就已經見到胡大麟他們三個人的屍體了。班察巴那靜靜的聽完了他屬下的報告,沉思了很久,才抬頭問坐在他對麵的小方:“呂三既要那三個人來殺你,為什麼又不要他們同時出手?”“本來我也想不通這一點。”小方說:“可是現在我已經明白了!”“你說。”“第一,呂三的屬下高手如雲,那三個人並不是他攻擊的主力。他們的死活,呂三並不在乎。”“不錯。”“第二,就算他們三個人同時出手,也未必殺得了我,何況我也可能有幫手。”“不錯!”班察巴那說:“這一點呂三一定也想得很清楚。他一直不願主動來攻擊我們,就因為他一直估不透我們的實力,而且根本找不到我。”班察巴那這個人就像是一陣風,他的行蹤遠比呂三更難捉摸。“呂三最主要的目標雖然是我,不是你,”班察巴那又說:“但是現在他一定想到你是我攻擊他的主要人手,所以他一定要先查明你的武功深淺。”“不錯。”小方道:“他派那三個人來,一定就是為了試探我的武功。”他又補充:“那三個人的武功劍法路數完全不同,殺人的方法也不同。”“他派他們來,就是為了要看看你是怎麼出手殺他們的。”班察巴那道:“再從你的出手,看你的劍法家數。”“因為他一直都想親手殺了我。”小方苦笑:“為了達到他的目的,犧牲三個人他當然不在乎。”“如果他真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派他們來的,那麼他一定要半天內看到他們的屍體。”“為什麼?”“因為他一定要看到他們的致命傷口,才能完全明了你的出手。”班察巴那道:“時間如果相隔太久,傷口就會收縮變形了。”“我也想到了這一點。”小方說:“昔年‘白雲城主’葉孤城一劍削斷了一段花枝,西門吹雪從花枝的切口上,就已看出了他的劍法深淺。”“這不是傳說,也不是神話。”班察巴那道:“一位真正的劍法高手,絕對可以做到這一點。”“我相信。”小方說:“可是我不信呂三的劍法已經到達這種境界。”“你自己也說過,他屬下高手如雲。就算他自己做不到,他身邊一定有人能做到。”小方沉吟:“那麼我就更不懂了。”班察巴那問道:“你不懂什麼?”“呂三既然急著要看他們三個人的屍體和他們致命的傷口,他屬下另外一個人,為什麼急著要將他們的屍體埋葬?”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也是個很難解釋回答的問題。班察巴那卻仿佛已經知道了答案。他忽然又問剛才向他報告這件事經過的人:“那三個人埋葬在哪裡?”“在城外墓地的山腳向陽處。”“那塊地是誰選的?”“是一個姓柳的,叫柳三眼的風水師父。”“這個人平常喜歡乾什麼?”“喜歡賭,他總認為自己不但賭得精,而且看得準。隻可惜偏偏十賭九輸。”“他是不是一直很需要錢用?”“是的。”班察巴那冷笑,忽然回頭問小方:“你願不願意跟我打賭?”“賭什麼?”“我敢賭這個叫柳三眼的人現在一定已經死了。”班察巴那從未見過柳三眼,甚至從來沒有聽見過這個人的名字。可是他不但敢賭這個人現在已經死了,而且敢賭這個人是在一個時辰之前的那段時候死的。隨便小方賭什麼都行。他賭得實在很荒謬。小方居然沒有賭。小方雖然不知道他怎麼確定柳三眼已經死了,可是小方知道他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小方相信班察巴那肯跟彆人打賭,就一定不會輸的。班察巴那果然沒有輸。柳三眼果然已經死了,死在他自己的床上。還不到半個時辰,出去調查的人就已經回來了。證實了這件事。“柳三眼是被人用一根竹筷刺穿咽喉而死的。殺死他的人手法乾淨利落,沒有留下一點痕跡線索。附近的人也沒有聽見一點動靜。”班察巴那一點都不驚奇,這本來就是他預料中的事。驚奇的是小方。他忍不住要問班察巴那:“你怎麼知道他會死?”班察巴那不回答,隻淡淡的笑了笑:“還有件事我也可以跟你打賭,隨便你賭什麼都行。”“這次你賭的是什麼事?”“我敢賭胡大麟他們三個人的棺材現在已經不在他們的墳墓裡。”班察巴那問小方:“你信不信?”小方不信。死人已經入棺,棺材已經入土,怎麼會忽然不見了呢?班察巴那憑什麼敢打這種賭?小方實在忍不住要跟他賭一賭。幸好他總算忍住了。因為他若真的賭了,他就真的輸了。賭多少就輸多少。胡大麟他們三個人的棺材,居然真的已經不在他們的墳墓裡。墳墓已經是空的。三口裝著三個死人的上好楠木棺材,當然不會忽然憑空消失。這三口棺材到哪裡去了?世上有很多看來很複雜玄妙的事,答案往往都很簡單。這件事也一樣。——棺材是在地道中被人運走的。——山腳邊這塊向陽的墳地下麵,早已挖好了一條很長的地道。班察巴那問小方:“現在你總該已經明白,我為什麼能確定柳三眼已經死了?”小方不開口。就算他已經明白,他也不會開口。因為他已經發現,在班察巴那麵前還是閉著嘴比較好。所以班察巴那隻有自己解釋。“埋葬這三口棺材的人,名叫沙平。在江湖中雖然沒有名,卻是呂三屬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小方已經看出了這一點。“他早已準備好這塊墓地,早已在下麵挖好了這條地道。”班察巴那又解釋:“為了避免我們懷疑,所以才找柳三眼做幌子。”他又補充:“柳三眼正需要錢用,沙平就用錢買通了他。等到事成後,當然就殺了他滅口。”用一根竹筷將人刺殺於不知不覺中,沙平的出手無疑比馬沙更快、更準、更狠。班察巴那道:“可是他的智謀遠比他的出手更可怕,因為他能想得出這個法子。”這個法子無疑是惟一能逃過班察巴那屬下追蹤的法子。也隻有用這個法子,才能儘快的把他們三個人的屍體送到呂三那裡去。小方終於開口:“不管怎麼樣,三口裝著三個死人的楠木棺材,絕不會憑空飛走的。不管這三口棺材到哪裡去了,總要有人去抬。”“不錯。”“抬著這麼重的三口棺材,不管走到哪裡去,多少總會留下一點痕跡來。”“按理說應該是這樣子的。”“我們為什麼不去追?”“如果你要去追,我們就去。”班察巴那道:“隻不過我還可以跟你再打一次賭。”“賭什麼?”“我敢賭我們一定追不到的。”這一次小方還是沒有賭。地道的出口在山陰。出口外當然有痕跡留下來。無論出口外麵是草地、乾地、還是泥地,要將三口棺材運走,地上都一定會有痕跡留下來。無論他們是用人抬還是用車載都一樣。可是小方這一次如果和班察巴那打了賭,輸的還是小方。因為這地道出口外不遠處,就有一條小小的河流。水流雖然湍急,要用羊皮筏子運走三口棺材,還是可以做得到的。無論是河水是湖水還是海水,水上都絕不會有任何痕跡留下來。被追蹤的人隻要一下了水,就算是品種最優秀,訓練最嚴格的獵犬,都追不到了。藍色的穹蒼,蒼翠的山脈,湍急的河流。河濱有一排葉子已開始凋零的大樹。樹下有人,很多人——隻有人,沒有棺材。小方和班察巴那一走出地道,就有一個人向他們走了過來。一個非常有規矩的人。走路的樣子規規矩矩,穿的衣服規規矩矩,言語神態也規規矩矩,無論做什麼事都不會讓人覺得過分。小方以前見過這種人,但從未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這種人。——名門世家中的仆役總管,曆史悠久的酒樓店鋪中的掌櫃,通常都是這種人。因為他們通常都是小廝學徒出身,從小就受到彆人無法想像的嚴格訓練,曆儘艱苦才爬升到現在這種地位。所以他們絕不會做出任何一件逾越規矩的事,絕不會讓任何人覺得討厭。這麼樣一個人,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出現?現在這個人已經走過來了,向班察巴那和小方微笑行禮。“小人呂恭。”他說:“雙口呂,恭敬的恭。”他的微笑和態度雖然恭謹有禮,卻不會讓人覺得有一點諂媚的感覺:“三爺特地要小人在這裡恭候兩位的大駕。”“三爺?”小方問:“呂三?”“是。”“你知道我們是誰?”“小人知道。”“他要你在這裡等我們乾什麼?”小方問:“是不是要你帶我們去見他?”“不瞞兩位說,小人雖然已跟隨三爺多年,可是三爺的行蹤,連小人也不清楚。”他說得很誠懇,就算是疑心病最重,最會猜疑的婦人,也不會認為他說的是謊話。——奇怪的是,最會猜疑的婦人,有時候反而會偏偏相信一些彆人都不信的事,最不可靠的事。小方和班察巴那沒有疑心病。他們也不是婦人。可是他們都相信呂恭說的不是謊話。因為說謊的人在他們麵前,一眼就會被看出來。所以小方又問:“呂三要你來找我們乾什麼?”“三爺跟兩位神交已久,已經有很久未曾相見。”呂恭說:“所以特地要小人到這裡來等候兩位,替他招待兩位一頓便飯。”“他要你替他請我們吃飯?”“是的。”呂恭說:“隻不過是一頓不成敬意的家常便飯。”——呂三為什麼要請班察巴那和小方吃飯?——難道這又是個陷阱?——飯菜中是不是又下了能殺人於無形無影的劇毒!小方看看班察巴那,班察巴那也看看小方。“你去不去?”“我去。”班察巴那說:“我一定要去。”“為什麼?”“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家常便飯了。”呂恭沒有說謊。呂三請小方和班察巴那吃的確是頓很普通的家常便飯。可是從另外一方麵看來,這頓很普通的家常便飯又很特彆。班察巴那是個很特彆的人,他喜歡孤獨,喜歡流浪。他通常都是一個人獨處在那一片寂寞冷酷無情的大漠裡,以蒼天為被,以大地為床。隻要能充饑的東西,他都能吃得下。因為他要活下去。可是他最喜歡吃的,並不是他經常吃的乾糧、肉脯、青稞餅。他最喜歡的是蔥泥,一種風味極特殊的蔥泥。用蔥泥來拌的飯,剛出鍋的白飯。對一個終年流浪在大漠裡的人來說,白飯遠比任何食物都難求。呂三要呂恭為他們準備的就是蔥泥拌白飯。小方是個浪子。——一個沒有根的浪子,就像是風中的落葉,水中的浮萍。但是當他午夜酒醒,不能成眠時,他最想的就是他的家,他的母親。他也曾有過家。他的家簡陋清貧,幾乎很難得有吃肉的日子。但是一個母親對一個獨生子的愛心,卻永遠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改變的。他的母親也像彆的母親一樣,總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長得高大健康強壯。所以隻要有機會,他的母親總會做一點可口而有營養的家常小菜給他吃。——韭黃炒蛋,爛糊白菜肉絲,八寶炒辣醬,紅燒丸子,鹹蛋蒸肉餅等。這些都是很普遍的江南家常小菜,也是小方小時候最喜歡吃的。呂三要呂恭為他們準備的就是這些。除此之外,呂三當然還為他們準備了酒。雖然每個喝酒的人都有某種偏嗜,可是真正的好酒,還是每個人都喜歡的。呂三為他們準備的是一種真正的好酒。隻要是喝酒的人,都不會不喜歡的好酒。班察巴那先喝了一杯,才問一直站在旁邊侍候的呂恭:“你是不是很奇怪?”“奇怪什麼?”“奇怪我為什麼不怕酒中有毒?”“小人不奇怪。”呂恭:“如果三爺會在酒中下毒來暗算五花箭神,那麼他就未免太低估了自己。”“完全正確。”班察巴那又喝了一杯:“你確實不愧已跟隨呂三多年,隻不過你還是想錯了一件事。”“什麼事?”“你真的認為呂三隻不過想請我們吃頓便飯?”“難道不是?”“當然不是!”班察巴那道:“他請我們吃這頓飯,隻不過要我們明白,他對我們每一點都完全了解。甚至連我們喜歡吃什麼,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歎了口氣:“彆人都說卜鷹是人傑,呂三又何嘗不是?”小方忽然問他:“你呢?”“我?”班察巴那又歎了口氣:“如果你要問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就問錯人了。”“為什麼?”“因為我自己從來都沒有了解過自己。”班察巴那不讓小方再問,反問小方:“你呢?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小方沒有開口,班察巴那已經替他回答:“你是個怪人。”他說:“是個非常奇怪的人。”“哦?”“你是個江湖人,是個浪子,常常會為了彆人的事去流血拚命。”小方承認。“你好酒、好色、熱情、衝動。”班察巴那道:“可是剛才我三次要跟你打賭,你都沒有賭。”“我不喜歡賭。”“就因為你不喜歡賭,所以我才奇怪。”班察巴那道:“像你這種人,沒有一個不喜歡賭的。”“我也喜歡賭。”小方說:“不過我隻和一種人賭。”“你的朋友?”“不對!”小方說:“我隻和朋友喝酒。”“你隻和哪種人賭?”“仇人!”“你們通常都賭什麼?”“賭命。”班察巴那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卻還是不明白你這個人。”小方問他:“難道我還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當然有。”班察巴那說:“有很多男人都會把女人看得比朋友重,可是你不同。”“哦?”“你對你的朋友實在不錯,可是你對你的女人就實在太錯了。”班察巴那說:“不管是你喜歡的女人,還是喜歡你的女人都一樣。”“哦?”“譬如說‘陽光’。她應該可以算是你的朋友。”小方承認。“可是這兩天你一直避免和她相見。”班察巴那說:“就因為她是個女人,而且你多多少少有一點喜歡她。”小方沒有否認。“還有蘇蘇,”班察巴那說:“不管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總算為你生了個孩子;不管她是為什麼來的,現在她總算來了。”他問小方:“可是你對她怎麼樣?你看見她簡直就好像看見活鬼一樣。隻要你一看見她走過來,你就落荒而逃了。”小方沉默。可是他並沒有閉著嘴,因為他一直在喝酒,閉著嘴就不能喝酒了。“還有齊小燕,”班察巴那又說:“不管怎麼樣,我看得出她對你不錯,可是你對她呢?”他歎了口氣:“她走了之後,你連問都沒有問過,你根本就不關心她到哪裡去了,根本就不關心她的死活。”小方忽然放下酒杯,盯著班察巴那:“就算我關心她們又有什麼用?”他問:“我能對她們說什麼?我能為她們做什麼?”“可是你最少應該表示一下。”“表示什麼?”“表示你對她們的關心。”“你要我怎麼表示?”小方又斟滿一杯:“你要我跪下來,跪在她們麵前,求她們原諒我?還是要我用腦袋去撞牆,撞得頭破血流?”班察巴那不說話了。小方仿佛已有了酒意:“就算我這麼做了,又能表示出什麼?”他又問班察巴那:“是不是我一定要這麼樣做,才能表示出我對她們的感情?”班察巴那無法回答,小方又問他。“如果你是我,你會不會這麼樣做?”“不會!”班察巴那終於歎了口氣:“我不會。”“你會怎麼做?”“我也會跟你一樣,什麼都不做。”班察巴那也斟滿一杯:“到了必要時,也許我們會為她們去死。可是這種時候,我們什麼都不會做。”他的表情也很沉重:“一個男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有時無論什麼事都要去做,有時無論什麼事都不能做。”“不錯!”小方說:“就是這樣子。”班察巴那又長長歎息,舉杯飲儘:“也許這就是我們這種人的悲哀。”一直站在他們旁邊侍候著他們的呂恭忽然也長長歎了口氣。“其實每種人都有他們自己的悲哀。”他說:“像小人這種人,雖然在混吃等死,過一天算一天,可是也一樣有悲哀的。”“那麼你不妨也說出來。”“小人不能說。”“為什麼?”“因為像小人這種人,無論做什麼都是身不由主的。就算心裡有什麼難受的事,也隻有悶在心裡,不能說出來。”呂恭道:“也許這就是我們這種人最大的悲哀。”他臉上忽然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仿佛忽然下了決心!“但是無論哪種人,偶爾都會做出一兩件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事,說出一些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話來。就算他明明知道說出來之後一定會後悔的,他也非說出不可。”“你想說什麼?”小方問。“兩位剛才是不是提起一位齊姑娘?”“是的。”“兩位說的那位齊小燕齊姑娘,以前是不是很喜歡打扮成男孩的樣子?”“是的。”“如果兩位說的是她,那麼兩位現在已經可以不必再為她擔心了。”“為什麼?”小方又問。“因為她現在活得很好。”呂恭笑了笑,笑得很勉強:“也許遠比兩位想像中好得多。”小方盯著他,過了很久才問:“你知道她在哪裡?”“小人知道。”“你能不能說出來?”呂恭又沉吟了很久,終於歎了口氣:“小人本來不想說的,可是現在好像已經非說不可了。”他說:“那位齊姑娘現在已經被三爺收做義妹了,而且三爺已經做主為她訂了親。”“訂親?”喝下三杯酒之後,小方才問:“她跟誰訂了親?”“小人也不清楚。”呂恭說:“小人隻知道那位未來的新姑爺是位劍客,劍法之高,據說已經可以算是天下第一。”“叮”的一聲響,小方手裡的酒杯碎了。“獨孤癡?”他問:“你說的是不是獨孤癡?”“好像是的。”小方沒有再問下去,也沒有再開口。他的嘴好像忽然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用一根看不見的針縫了起來。連酒都不再喝。班察巴那卻忍不住問:“獨孤癡現在也跟呂三在一起?”“他們本來就是好朋友。”呂恭說:“三爺對他一向都敬重得很。”他想了想,又說:“這位獨孤先生一向是個怪人。這次回來之後,好像變得更怪了,一天到晚總是癡癡呆呆的坐在那裡,連一句話都不說。直到見著齊姑娘之後,他才好了些。”班察巴那冷笑,轉眼向小方:“現在我才明白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