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天蝠木立當地,忖道:“是了,她已決心與鐵中棠同死,卻惟恐自己死後,師傅傷心,是以便先斷絕師徒之義。”立覺鼻子一酸,連忙厲喝道:“無論如何,我也要將你帶回去問問師傅,彆人誰也動不得你。”司徒笑冷笑道:“你更動不得。”話未說完,艾天蝠袍袖已直拂他麵門。司徒笑見他袖風如此強勁,那肯硬接,急退三尺。隻聽“呼”的一聲,艾天蝠身形已如蝙蝠般衝天而起,向水靈光發聲之處,筆直撲了過去。黑星天、司徒笑立刻釘住了鐵中棠。白星武、駱不群嗖的竄起。艾天蝠身形淩空,隻聽左右兩道掌風擊來,雙袖飛展,左袖迎向白星武,右袖揮向駱不群。白星武伸腿一勾,勾住了雲梯,身子藉勢縮回,艾天蝠左袖落空;駱不群卻是雙掌並出,硬生生地接了他一掌,隻聽“砰”地一聲,駱不群被他袖中一掌,震得直跌下來,但艾天蝠卻也不禁被他震得向左一側。他身形淩空,無處藉力,隻聽左麵掌風襲來,方自勉強避過,但白星武左足掛在雲梯上,身形卻可移轉自如,一掌落空,一掌又至,艾天蝠拚儘全力,揮掌迎去,哪知白星武手掌突又縮回,右足急飛而起。艾天蝠縱是武功高絕,怎奈雙目看不到對方竟有落足藉力之處,自也想不到對方身子淩空,還能如此變招。水靈光、鐵中棠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大駭驚呼,但呼聲未了,艾天蝠卻已被那一足踢起,如斷線風箏般斜斜飄落。鐵中棠肩頭微聳,司徒笑冷冷道:“你不要她的命了?”鐵中棠心頭一寒,再也施不出氣力。突然間,茅屋中驚鴻般掠出一條人影,淩空接著了艾天蝠,腳尖沾地,再次騰身,嗖的竄回茅屋中。眾人隻見眼前一花,隱約隻看到一條窈窕的紅衣人影,這人影便已沒入茅屋,身法之快,有如鬼魅,人人俱都大驚失色。司徒笑暗道:“原來他還有幫手,我再不逼著他答話,隻怕夜長夢多。”立刻大喝道:“鐵中棠,你決定了麼?”鐵中棠黯然道:“你要我怎樣?”司徒笑道:“你先發下重誓,永遠聽命於我。”鐵中棠道:“然後呢?”司徒笑忽然陰側惻笑道:“除此之外,你還要廢去全身武功,但小弟絕對終身錦衣玉食地侍奉著你。”水靈光驚呼一聲,顫聲道:“你……你好狠……”司徒笑大笑道:“我要的隻是他的頭腦,要他武功作什?”他本待將鐵中棠留為自己助手,但忽然想起此人武功既高,心機又深,留在身旁,終是大患,倒不如索性將他武功廢去,逼著他說出“大旗門”藏身之處,那時他武功儘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隻有乖乖地聽話了。他越想越是得意,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鐵中棠隻聽得手足冰冷,目眥儘裂,嘶聲道:“你若想人答應你這條件,當真是在做夢了。”黑星天微微笑道:“她為了尋你被捉,你忍心不救她?”司徒笑大笑道:“鐵兄若不救她,小弟無所謂,反正……哈哈,反正小弟近來寂寞得很,正要尋個佳人來解悶。”鐵中棠心頭一寒,想到司徒笑的話中之意,身子不覺微微顫抖起來,長歎道:“我若答應了,你是否便放了她?”司徒笑嘿嘿一笑,道:“這個……”突聽身在高處的水靈光曼聲歌道:“男兒本應重情義,情纏綿,夢纏綿,恩義自消竭。若是情義難兼顧,情為先?義為先?”眾人聽她唱起歌來,都不覺一怔,彭康等人,雖然武功高絕,但卻粗魯無文,都不禁暗笑忖道:“原來這女子怕死,此刻竟要以情義打動鐵中棠,要他答應!”司徒笑雖然心智靈敏,一時間也難意會。但鐵中棠早知水靈光心念,此刻心頭一寒,忖道:“是了,她要我莫隻顧了我與她之情,而忘卻師恩如山。”隻見水靈光淚流滿麵,又自歌道:“人壽百年,鏡花水月;紅塵繁華,瞬即變遷;纏綿難久遠。縱使高處不勝寒,也應勝人間。”眾人雖都不知不覺間已聽得癡了,但卻更是茫然不解,隻有鐵中棠與她心意相通,流淚暗忖:“她這是說人生如夢,不足留戀,也要我莫以她生死為意,她……她竟已抱定必死之心了。”水靈光見到鐵中棠已低下頭,淒然一笑,接著歌道:“人間難償素願,天上卻可相見。豆蔻紅顏,瞬即白發,縱償素願,也不值留戀。郎君切記住,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她歌聲越來越是淒切纏綿,在暮色蒼茫、風雨淒淒中聽來,更是令人回腸蕩氣,神思如夢。縱是司徒笑、黑星天等凶狡之人,也不禁早已聽得癡了,那幾個推車的黑衣大漢,更早已坐到地上,埋首流淚。這些人雖聽不懂歌中含意,但聽得那淒切的歌聲,便不知不覺,悲從中來,隻覺天地蕭索,一無生趣。鐵中棠更是情難自己,獨自暗忖道:“她要我莫留戀人間歡樂,到天上再與她相見;她說人間紅顏易老,天上卻可生生世世,永不離彆。但……但她雖與我訂下天上之約,我又怎忍在人間將她棄卻?”一時之間,四山仿佛隻剩下水靈光那淒切歌聲的餘韻,彆的任何聲音,都不再聽到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突聽一陣大笑之聲,遠遠傳來。一個清亮的男子口音,哈哈大笑道:“唱得好,唱得好,隻是歌聲唱得雖好,歌意卻實在錯了。你且聽我唱來。”接著,便有個嘹亮的歌聲唱道:“人生也有百年,為何不值留戀?須知天上神仙事,總是虛虛幻幻,有誰能眼見?怎比得眼前金樽,被底紅顏?但得人生歡樂,神仙也不換。”歌聲嘹亮高亢,上達霄漢,乍聽似在耳邊,但仔細聽來,卻又覺飄飄渺渺,也不知有多遠。眾人齊地大驚,放眼四望,四山蒼茫,哪有人影,但見孤雁南飛,夜雨瀟歇,山巔回音,曆久不絕。司徒笑駭然道:“是誰來了?內力這般驚人!”語聲未落,回雁長天,空蒙夜雨中,忽然白練般竄來一點白影,乍見有如乳燕投林一般。但等到這點白影落到地上,眾人才看出是一隻遍體白毛,不帶絲毫雜色的靈貓,碧目晶瑩,亮如明星,踞伏在地上,其威猛矯悍之態,又仿佛猛虎。它似乎在奇怪這空寂的山地,怎會來了這許多外客,碧瑩瑩的雙目四下轉動。眾人也在奇怪這貓的神情靈異,自也俱都目注著它。小屋中,柴扉裡,已傳出一聲嬌呼,帶笑喚道:“嬪奴,嬪奴!”白貓微一作勢,箭一般竄了進去。眾人雖猜不出這貓的來曆,但鐵中棠卻已知道它必定便是那陰嬪所養的靈物,再想陰嬪曾說不久便有人要來接她,將前後情形融會推測,鐵中棠立刻恍然忖道:“陰嬪掘了那地道,自己雖未出去,卻令這靈貓,出去通知彆人,她至今未走,原來是在等那人來接她。”他心中雖滿懷心事,此刻也不禁想瞧瞧此人是誰。眾人雖不知此中曲折,卻更想看看武林中是誰有那般驚人的內力,能唱得出那般雄渾豪放的歌聲。於是,數十道目光,不約而同地一齊望向歌聲來路,隻有水靈光粉頸低垂,任何事都改變不了她心中愁苦。過了半晌,山峰下方自傳來一陣飄渺的樂聲。樂聲清悅流暢,絕無絲毫愁苦之音,月下賞花,樽前對美,人世間種種賞心樂事,都仿佛是這樂聲奇意所在。眾人雖然各有心事,但聽得如此樂聲,亦覺胸懷一暢。等到樂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時,這夜雨空山,仿佛也變成了明月香花的良辰美景。這時,樂聲中又傳來一陣陣嚶嚀嬌笑,鶯聲燕語。六七個錦衣少女,撐著湘妃竹傘,奏著青簫玉笛,一麵嬉笑,一麵吹奏,飄飄然走了上來。她們身上穿的是寬敞舒適的短衫,下麵未著長裙,隻穿著窄窄的錦褲,褲腳齊半脛,裎裸了半段精致瑩白的小腿,下麵白足如霜,無鞋無襪,卻穿著對顏色與衣衫相配的木屐。樂聲清柔,笑語如鶯,人麵更有勝花嬌,帶著種懶散而飄逸的韻致,讓人不得不聯想李白的詩句:“履上足如霜,不著鴉頭襪。”她們中間,是一張形如“滑竿”抬轎的錦榻,上麵有流蘇錦蓋,顯然是為了要蔽掩風雨。四個同樣裝束的少女,嬉笑著,悠閒地抬著錦榻,似是未用半分氣力,榻上卻是位少見的異人。他穿著件寬大的麻衣,頭上無冠,麵如滿月,乍見仿佛是斜坐在榻上,仔細一看,雙足卻又都踏著地。原來那錦榻竟然有名無實,隻是個架子,他看來雖似被人抬著,其實卻是在自己行走,是以少女們才抬得那麼輕鬆愉快,而他自己,更是滿麵笑容,有如團團的大腹賈模樣,隻是額角高闊,雙眉斜飛,再加上那雙含蘊精光的鳳目,更使他平添許多睿智高華之概。眾人雖然都已久闖江湖,見多識廣,但瞧見這一行人物,仍不覺看得目定口呆,充滿驚異。隻聽柴扉中一聲嬌笑,道:“你果然來了。”麻衣客哈哈笑道:“見到夫人靈奴傳書,在下怎敢不連夜趕來。”大步走向柴扉,對眾人望也未望一眼。那些輕盈的少女,輕笑著跟了過去。樂聲已停,一個紅衣美婦,懷抱著那白貓“嬪奴”,嬌笑著走了出來。麻衣客目不轉眼地望著她,忽然長歎道:“想不到三天不見,竟有如隔了十多年一般,看來當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陰嬪嬌笑道:“什麼三天,咱們真的已有十多年不見了呀!”麻衣客揉了揉眼睛,搖頭歎道:“不對不對,若是真有十多年未見,為何你的模樣還是絲毫未變呢?”陰嬪咯咯笑道:“你這張嘴呀,死人都要被你說活的。”兩人旁若無人,相對大笑,真的像是把彆人都當作死人似的。陰嬪道:“這許多年,你可曾找過我?”麻衣客道:“找得鞋底也不知磨穿了多少雙。”陰嬪含笑望著他,幽幽道:“既然找過,那麼,現在你為什麼不問問我,這些年來究竟怎麼樣了?”麻衣客笑道:“今日既已見到你,我便已心滿意足,過去了的事,還問他作什,要問的隻是以後的事了。”陰嬪嫣然一笑,道:“我要你來接我,就是要瞧瞧你可曾變心,你若變心,就不會來接我了,是麼?”麻衣客道:“我若不來接你,你就不來找我,是麼?”陰嬪嫣然點了點頭。麻衣客大笑道:“幸好我還未曾變心。”陰嬪秋波四轉,嬌笑道:.99lib.“你心雖未變,人卻變了。昔日你最講排場,最喜打扮,如今卻變得馬虎了。”麻衣客大笑道:“不錯,三十歲以前,我不但自己穿得整整齊齊,更要她們打扮得整整齊齊,但三十以後麼……”他目光在少女們身上一轉,接著笑道:“我才知道人決不能作衣衫的奴隸,什麼穿得舒服,就穿什麼。”陰嬪眨了眨眼睛,笑道:“這也罷了,我且問你,你這張抬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像隻無底船似的。”麻衣客又自大笑道:“這個更有道理了,試想我坐在榻上,她們在下抬著,心中雖不言,心裡自不舒服,她們不舒服,我又有何樂趣,如今這般麼……哈哈,我還是可以領略美人抬轎的意趣,她們也覺有趣,自也不會怨我,於是彼此都覺高興,豈非比那一人獨樂妙得多了。”這一番言論當真是彆人聞所未聞,但卻彆有哲理。陰嬪搖頭輕歎一聲,又複笑道:“隔了這許多年,你雖然還是喜歡享受,但意境卻的確高得多了。”眾人見了這奇人奇行,聽到這奇談妙論,實已被此人氣概所懾,一時間都幾乎忘了自身的處境。司徒笑更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測,隻望他接了那紅衣美婦後,兩人快快去吧,免得誤了自己之事。哪知這麻衣客此刻已回過頭,目光這才在眾人麵上打量一遍,見了鐵中棠時,又多瞧了兩眼。鐵中棠卓立雨中,滿身水濕,心頭更是憂慮愁苦,但種種原因,卻都掩不住他那種天生的軒昂氣概。那些輕盈少女,見到他那雕塑般的輪廓麵容,更不禁暗中指點,附耳輕笑,頻頻向他拋去多情的秋波。麻衣客回首笑道:“這些人可是你的朋友?”陰嬪銀鈴般一笑,道:“隻有你那些小妹妹看中的少年我認得,你看他可算是第幾等人才?”麻衣客大笑道:“能被這些小丫頭看中的人,自然是不錯的了,隻可惜有些愁眉苦臉,氣量仿佛狹了些。”鐵中棠望著他淡淡一笑,也不想置答,麻衣客更不再望第二人一眼,忽然飄身掠出那“錦榻”,抱拳笑道:“夫人請上轎!”他肩不動,袖不抬,身子便已掠出,輕功之妙,當真其深難測。陰嬪嬌笑道:“喲,這樣的轎子,我可不願意坐。”麻衣客大笑道:“你怎的也變俗了?這樣的轎子,平日你還坐不到哩!”陰嬪皺眉一笑,終於走了過去。司徒笑隻當他們已要走了,不禁暗中鬆了口氣。哪知麻衣客大袖飄飄,竟轉身走到那雲梯車架下,仰麵笑問道:“高處多風雨。衣單可勝寒?”水靈光輕歎一聲,曼聲低吟:“高處不勝寒,君於意如何?”麻衣客仰麵大笑道:“我本憐香惜玉人,可憐高處多風雨,姑娘呀姑娘,你可願重回人間?”司徒笑忽然大喝道:“她不願下來。”麻衣客笑嘻嘻瞧了他一眼,道:“你怎知道?”司徒笑抱拳道:“前輩氣宇高華,想必非是紅塵中人,何必多管人間閒事,晚輩等恭送前輩下山。”麻衣客笑道:“這兩句恭維話,說得果然不錯,教人聽來受用得很?好,你放下地來,咱們就走了。”司徒笑呆了呆,變色道:“前輩為何要放她下來?”麻衣客還未答話,陰嬪已嬌笑接口道:“他又犯了老毛病了。瞧見漂亮的女孩子,就想帶回家去,是麼?”麻衣客大笑道:“到底隻有你,是我的知心人。我見了如此才女,怎忍心留她在江湖受苦?自然要帶回去的。”這話一說將出來,眾人不禁大驚。司徒笑見他麵白無須,身材矮胖,說話帶著一團和氣,武功偏又深不可測,一時間也不敢將惱怒現於詞色,拉了黑星天、白星武等人,到一旁竊竊私議。鐵中棠本最驚怒,但轉念忖道:“此人若不出手,靈光今日怎能生下雲梯,無論如何,也等他先救下靈光後再想辦法。”一念至此,抬頭向水靈光使了個眼色,水靈光也正在望著他,此刻天色雖暗,但兩人目光卻如電光火石,一觸之下,便已心意相通。陰嬪懷抱著白貓,笑盈盈地望著他兩人,也不說話。那些輕盈少女一個個低頭瞧著自己的如霜白足,看模樣竟似有些吃醋了。隻見司徒笑等人聚首商議了一陣,黃冠、碧月兩人,離得遠些,並未說話,隻有那金剛韋駝駱不群聲音最大。此人身高體壯,站在那裡比彆人都高了一頭,瞧他滿麵俱是怒容,不住說道:“誰怕,誰怕他?”司徒笑輕輕“噓”了一聲,忽然轉首走了回來,向那麻衣客道:“在下等若不肯放她,前輩又當如何?”麻衣客一直負手含笑,此刻仍然笑道:“那就不妙了。”這幾個字說得雖仍似輕描淡寫,用的氣力卻已大不相同,但聽他一個字一個字說來,中氣竟充沛之極。他語氣雖然衝謙帶笑,但聲音遠遠傳送出去,每個字都震起了山穀回鳴,夜風蕭蕭中,聽來更是令人心驚。司徒笑等人麵色都大變。他六人中,倒有三人心計深沉,此刻互相打了個眼色,司徒笑抱拳道:“這女子對在下等關係頗為重大,而且還牽連甚眾,在下等縱然肯讓前輩將她帶走,日後彆人問將起來,在下等卻不好交待。”他打了個哈哈,接道:“在下等連前輩大名都不知道。”陰嬪忽然截口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你想問出他的姓名後,能惹就惹,不能惹再作打算,是麼?”司徒笑故作未聞,目光隻是望著麻衣客,隻見麻衣客微微笑道:“我若不願說出姓名,又當如何?”司徒笑陪笑道:“那麼,就請前輩暫候數日,等在下邀齊同伴,讓他們也瞧瞧前輩風采,那時前輩再將這女子帶走,又有何妨?”陰嬪咯咯笑道:“好個拖兵之計,想約了幫手再打麼?”麻衣客亦自指著司徒笑大笑道:“想不到中原武林,竟有你這樣聰明的人物,我這次出山,倒開了眼了。”司徒笑道:“不敢,不知前輩究竟意下如何?”麻衣客笑道:“我平生行事,從不強人所難,今日若是硬要將那位姑娘帶走,未免掃了各位顏麵。”鐵中棠雙眉一皺,司徒笑等人卻不禁喜笑顏開,司徒笑抱拳笑道:“前輩當直星通情達理,晚輩欽佩已極。”麻衣客緩緩笑道:“所以……”眾人一聽他還有下文,俱都不再說話,早聽他緩緩接道:“所以,在下今日必定要使各位心甘情願把那位姑娘送到在下手裡……”話未說完,司徒笑等人又變了顏色,陰嬪笑得有如花枝招展,黑、白雙星對望了一眼,白星武悄悄伸出手掌,在駱不群身上一拍。他兩人知道今日之事,定已無法善了,但自己又不敢輕舉妄動,便先鼓動這“金剛韋駝”,去試試此人武功究竟多深。那“金剛韋駝”駱不群心粗性猛,本已氣得吹胡子瞪眼,此刻又有了鏢主授意,哪裡還忍耐得住,當下厲喝一聲,道:“要咱們將這小妞兒甘心送你,你這是做夢。”邁開大步,竄上前去,鐵塔般站到麻衣客身前,兩隻蒲扇般的手掌虛空一揚,大喝道:“來來來,有種的先接咱家兩手。”鐵中棠見他雙掌一捏一放,雙臂骨節便已格格作響,知道此人外門功夫必有了極深的火候。麻衣客笑道:“混小子,你也配與我動手麼?”駱不群怒道:“放屁,你若怕了,就乖乖……”麻衣客淡淡笑道:“也罷,我一招之內,若是不能將你仰天摔個斤鬥,便算我輸了如何?”這兩人一個黝黑粗壯,筋骨強健,一個卻是白白胖胖,手足細嫩;一個說話有如洪鐘巨響,一個卻是輕言笑語。兩兩相較之下,那麻衣客氣勢實已弱了許多,若是普通之人,必當麻衣客萬萬不是那“金剛韋駝”的對手。司徒笑喜人雖已看出這麻衣客武功不凡,但“金剛韋駝”走南闖北,也不是庸手,而且他人雖魯莽,臨敵時經驗卻不弱。這麻衣客武功縱然勝他多多,但要想在一招內將他仰麵摔個斤鬥,實是難如登天。司徒笑等人見他竟然發下如此狂言,不禁俱都大喜。黑星天生怕駱不群多話,一步竄了出去,笑道:“前輩這話,莫非是說著玩玩的麼?”麻衣客笑道:“誰跟你說著玩玩。”黑星天道:“既是如此,前輩輸了又當如何?”麻衣客笑道:“若是輸了,我便爬著下山。”駱不群早已氣得暴跳如雷,此刻大怒喝道:“咱家若是輸了,不但爬著下山,還要向你叩八個響頭。”麻衣客淡淡笑道:“隻怕那時你已磕不動了。”黑星天滿心歡喜,笑道:“駱兄莫要說了,還不快快領教前輩高招。但駱兄隻要發一招就罷,切莫多事纏鬥。”麻衣客微微攏了攏衣袖,淡淡笑道:“來吧。”他足下不丁不八,亦未運勁調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金剛韋駝”駱不群雖然滿麵怒容,但心頭也不敢大意,悶“哼”一聲,雙拳當胸,雙腿微屈,紮下了馬步。這“紮馬”一式,本是武家中最最基本的功夫,尤其外門武功,對此更是講究,駱不群三十年武功火候,此刻紮下馬步,便是一二十條壯漢,也休想將他推動一步。隻見他小腹一縮,雙足俱已嵌入士中,心下暗暗忖道:“胖小子,倒要看你怎樣將咱家仰天摔個斤鬥。”鐵中棠瞧他下盤功夫竟如此紮實,也不禁暗中吃驚,再也想不出這麻衣客怎能將他摔個斤鬥。隻聽駱不群暴喝一聲,雙拳突然振起,拳風虎虎,一招“泰山壓頂”,向麻衣客當頭擊下。此招雖然粗淺,但亦是基本拳勢,駱不群早已練得得心應手,閉起眼睛,都可接著使出數步後著,何況他身高體壯,這一招使出,當真是名副其實,端的有如泰山當頭壓下一般,勢不可擋!眾人見他在這種情況下如此發招,不禁俱都稱讚不已。瞧那麻衣客,含笑卓立,竟仍不避不閃,駱不群暗喜忖道:“你縱以內力反擊,也摔不倒我。”雙足加勁,雙拳直擊而下,隻聽“砰”的一聲,駱不群一雙鐵拳,便著著實實擊在麻衣客肩上,他竟然絲毫未以內力反擊,駱不群身子仍鐵塔般立在地上,而麻衣客的身子,卻被這一拳打得釘子般直沒入土裡,宛如被缽錘敲下的木樁一般。眾人又驚又奇,駱不群更驚得呆了。隻見麻衣客下半身俱已沒入土中,突然哈哈一笑,道:“躺下吧!”閃電般伸出雙手。他身子本矮,此刻雙手恰巧握住了駱不群的足踝,一提一抖,駱不群正在拚命穩住下盤,做夢也未想到對方這一招竟是在這種部位使將出來,此刻哪裡還閃避得開,隻覺雙足一陣奇痛徹骨,驚呼一聲,果然被拋得掠飛數尺,仰天跌倒。眾人瞧得目定口呆,連驚呼都發不出來。隻見麻衣客長笑一聲,輕輕躍了出來,地上卻已多了個土坑。他以血肉之身,竟能鐵釘般沒入堅實的土地中,這種武功實是駭人聽聞之至,眾人若非親眼所見,說什麼也不會相信的。麻衣客拂衣笑道:“你還磕得動頭麼?”駱不群大喝一聲,待要躍起,豈知這一跤跌得十分厲害,全身疼痛,方自躍起一半,重又跌落。白星武輕歎一聲,伸手扶起了他。駱不群瞧了瞧黑白兩人,又瞧了瞧麻衣客,突然伏在白星武肩上痛哭起來。司徒笑瞧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麻衣客笑道:“各位還有誰來試試?”眾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答話。麻衣客仰天笑道:“各位既無異議,我便不客氣了。”轉首道:“徒兒們,去將那位姑娘救下來。”那些輕盈少女悄悄撇了撇嘴,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肯先去動手。陰嬪格格笑道:“你們若要跟著他,就先要學會不準吃醋,否則氣也要氣死了。”輕盈少女們“噗嗤”一笑,終於推推拉拉走了過去。麻衣客瞧著陰嬪笑道:“世上的女子若都似你,我便真的沒有煩惱了。”司徒笑等人眼睜睜地瞧著那些少女走向雲梯,誰也無計可施。忽然間,隻聽雲梯上喝道:“且慢。”抬頭望去,那沈杏白不知何時,已上了雲梯頂端。眾人心驚於那麻衣客的武功,誰也沒有瞧見他的行動。隻見他右手勾著雲梯頂端,左掌卻按在水靈光頭頂“百會穴”上,口中嘻嘻笑道:“誰若再走上一步,我這隻手掌便要拍下,那時前輩便隻能帶個冷冰冰的死美人兒回去了,隻怕也沒有什麼意思吧?”那“百會穴”正是全身經脈中最弱之一環,縱被常人打上一拳,亦將受傷,何況沈杏白這種身手,一掌擊下,自是沒命的了。麻衣客果然不敢令人再進,揮手喝退了少女,仰麵道:“你是誰?要怎樣?”鐵中棠更是情急,緊緊捏住了雙掌。沈杏白緩緩道:“在下隻是個無名晚輩,此刻亦彆無所求,隻求我下去後,前輩與那些姑娘莫要動我一絲毫發。”麻衣客聽他所求之事,竟是這般容易,不假思索,立刻應聲道:“好,我答應你,帶她下來吧!”黑、白等對沈杏白本來大為稱讚,隻當他要好生藉此要挾要挾,此刻聽了這話,不禁又是氣惱,又是失望。白星武忍不住繞到錢大河身後,向他悄悄打著手式。哪知沈杏白卻隻作未見,隨手點了水靈光穴道,解開她繩索,道:“閃開!”挾起她腰肢,一躍而下。水靈光繩索被解,仍是不能動彈,隻是癡癡地瞧著鐵中棠,眼波中不知含蘊著多少言語,誰也描述不出。鐵中棠瞧得肝腸欲斷,此刻若是換了雲錚等性情激烈衝動之人,定必不顧一切,撲將上去。但鐵中棠卻自知以自己一人之力,動手非但無濟於事,反而可能傷了水靈光性命,咬緊牙關,忍住不動。隻見麻衣客哈哈一笑,大搖大擺走了過去。沈杏白笑道:“前輩請……”將水靈光推了過來。麻衣客輕輕扶起她肩頭,笑道:“好孩子,你雖然無求於我,但我也不會虧負了你的。”沈杏白躬身道:“多謝前輩。”忽然接口笑道:“水姑娘秀外慧中,實在無愧為人間仙子,隻可惜……”搖了搖頭,住口不語。麻衣客道:“隻可惜什麼?”沈杏白笑道:“隻可惜她方才已被在下強喂下一些毒藥,若無解藥相救,兩個時辰中便要七竅流血而死了。”麻衣客大怒道:“你……你……解藥在哪裡?”沈杏白道:“就在晚輩身上。”麻衣客厲聲道:“拿來!”手掌疾伸,向沈杏白抓去。沈杏白微退幾步,嘻嘻笑道:“前輩方才已答應不動晚輩一絲毫發,此刻難道就忘了麼?”麻衣客呆了一呆,縮回手掌,黑、白、司徒笑等人卻大是驚喜,暗暗忖道:“想不到這孩子竟有如此機智。”沈杏白麵帶得意之色,微微笑道:“在下武功雖不及前輩,但所用的這毒藥,卻是三十六種藥草配合而成,人所難解。”麻衣客垂下手掌,沉聲道:“你要怎樣?”沈杏白道:“前輩若不願帶個死屍回去,就請將她交回在下,否則……否則就請前輩答應在下三個條件。”麻衣客道:“放屁,咱家怎肯受脅於你?”沈杏白微微笑道:“自然自然,前輩怎會受脅於我,隻可惜這位姑娘花容月貌,窕窈動人……”麻衣客忍不住轉目望去,隻見身側的人兒,麵靨雖蒼白全無血色,但秀眉明眸,纖腰一握,嬌弱的身子,在風中微微顫抖,當真是貌比花嬌,楚楚動人,比之陰嬪的媚豔,另是一番風味。他閱人雖多,卻也從未見過如此清麗絕俗的女子,不由長歎一聲,道:“什麼條件,你說吧!”沈杏白得意地一笑,轉身麵對黑星天,躬身道:“弟子不敢擅專,這第一個條件,請師傅定奪。”黑星天笑道:“好孩子。”目光轉處,沉吟半晌,側首道:“司徒兄……”司徒笑早已等著說話,立刻應聲笑道:“在下等隻求前輩賜我等一件信物,我等若有急難時,持此信物,往求前輩,前輩定要拔刀相助。”鐵中棠心頭一凜,知道他要藉這麻衣客的武功,來對付“大旗門”,而“大旗門”中雖然高手濟濟,卻未吧有人能是這麻衣客的敵手。隻見麻衣客“哼”了一聲,道:“第二件是什麼?”沈杏白道:“這毒藥毒性繁複,必須在一年中,每隔十日連續服用三十六次解藥,方能將毒性完全解除。”他語聲微頓,笑道:“是以前輩必須將在下帶回前輩的居處,好教晚輩一麵學習前輩的武功,一麵解她之毒。”麻衣客怒道:“好小子,你居然還想學我的武功。”瞧了水靈光一眼,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道:“第三件呢?”沈杏白目光一轉,緩步走向鐵中棠,微微笑道:“這第三件麼,便是請前輩將此人製服,逼他……”鐵中棠突然雙掌齊出,直擊而出,掌勢快如閃電,上切沈杏白咽喉,下擊沈杏白胸腹。沈杏白大驚側身,惶驚呼道:“前輩你答應……”鐵中棠厲聲道:“前輩應諾之言,並未包括不許我動手。”麻衣客大喜道:“哈哈!不錯!”黑、白兩人麵色齊變,才待搶步而出。鐵中棠掌勢不停,口中喝道:“前輩也未答應不向彆人出手,請前輩阻住彆人,等在下奪得解藥。”麻衣客大笑道:“不錯!”麵色一沉,厲聲道:“誰若敢妄自出手,便莫怪咱家手下無情了。”黑、白兩人心頭一寒,齊齊頓住了腳步。麻衣客揮手道:“看住他們,不準他們妄動。”輕盈少女笑應一聲,一排擋在黑、白等人身前,但許多道水靈靈的秋波,卻都悄悄在鐵中棠身上飄來飄去。隻見鐵中棠掌勢有如疾風之下的漫天飛花,繽紛錯落,招式雖不奇詭,但出手之快,端的令人目不暇接。沈杏白武功本非他的對手,何況更早已對他存有畏懼之心,情怯膽寒之下,不出十個照麵,便已無回手之力。麻衣客微微笑道:“好快的身手!”陰嬪笑道:“比你少年時如何?”麻衣客微微一笑,閉口不答。但見鐵中棠招式越來越快,沈杏白已是手忙腳亂,滿麵大汗。司徒笑等人又驚又怒,黑星天連連頓足,白星武卻已悄悄探手入懷,捏了把暗器在手。他既有“三手俠”之稱,暗器功夫,自是高人一等。十餘年前,兩河鏢局中人,大會張家口,獻藝較技,白星武在眾目睽睽之下,連發三種暗器,打滅了堂前十一盞明燈,百位武林豪傑,竟未有一人看出他是如何出手的,是以群豪方以“三手俠”之名相贈。此刻他見到事態緊急,便待以此妙手暗器,先廢了鐵中棠再說。哪知暗器方自捏在手中,鼻端突然飄來一陣溫香。一個紅衫綠褲的輕盈少女,半個身子已偎入他懷裡,甜甜笑道:“你掏出些什麼東西,讓我瞧瞧好麼?”白星武大驚忖道:“這女子好厲害的眼力。”口中支唔著道:“沒……沒有什麼?”手腕一縮,便待將暗器藏回去。紅衫女子嬌笑道:“好小氣,瞧瞧都不行麼?”玫瑰般的笑靨,幾乎已貼到他麵頰之上,香氣更是迷人。白星武隻覺心神一蕩,手腕已被那少女五隻春蔥般的纖指捏住,腕間立覺一陣疼痛,手掌再也拿捏不住。但聞一連串“叮叮”輕響,亮閃閃的暗器,俱都自袖中落了下來,灑了一地。紅衫少女輕笑道:“哎喲,這可玩不得的。”腳尖一掃,將暗器俱都掃在一邊,朝白星武皺了皺鼻子,吐了吐舌頭,手肘尖在白星武腰間一撞,白星武隻覺半身麻木,良久都動彈不得。眾人見那麻衣客一個侍姬少女,已有如此機智、武功,心頭更是駭異,哪裡還敢妄自出手?這時鐵中棠已攻出十餘招之多,沈杏白在他掌風中左衝右突,一心想衝向黑、白等人身側,怎奈鐵中棠掌影連綿,已將他圍得風雨不透。司徒笑等人前次見他,還似無此等能手,不想隔未多久,這少年武功竟又精進了許多。他幾人自不知鐵中棠在那沼澤秘窟中,又得了他亡父所遺的武功秘笈,心頭都不禁大是驚奇。忽然間,鐵中棠一掌斜襲而去,直抓沈杏白腕脈。這一招平易簡單,並無奇詭變化,但沈杏白竟閃避不開,手腕雖縮回,肘間“曲池穴”卻被對方扣住。沈杏白大驚之下,“霸王卸甲”,“力轉乾坤”,“反纏金絲”,一連施出數招,要想揮脫鐵中棠的掌握。但鐵中棠手掌卻已似黏在他臂肘之上,他哪裡還揮得開,一連變了數招,黃豆般大小的汗珠,直流下麵頰。鐵中棠冷笑道:“我是什麼人你可知道麼?”沈杏白顫聲道:“知道……”鐵中棠突然伸手捏住他下顎。原來鐵中棠故意要誘他說出這“知道”兩字,隻因“道”字乃是個開口音,沈杏白嘴方張開,便被鐵中棠捏住。隻見鐵中棠右手閃電般縮回袖中,摸出塊黑藥,塞入沈杏白嘴裡,左手往上輕輕一托,但聞“咕嘟”一聲,沈杏白已將那塊藥吞了下去。鐵中棠哈哈笑道:“你可知道吞下的什麼?”沈杏白隻覺喉間還存有一般奇異的腥臭之氣,心念轉處,大驚失色,顫聲道:“莫……莫非是毒藥?”鐵中棠笑道:“不錯,你可想要解藥?”沈杏白呆了呆,陰嬪與少女們已咯咯大笑起來,麻衣客笑道:“妙極妙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真是傑作。”鐵中棠笑道:“但我這毒藥,卻更是厲害,一個時辰中,毒性便要發作,周身潰爛,受儘折磨而死。”沈杏白臉色發白,雙腿發軟,撲地倒了下去,顫抖著身子自懷中掏出個瓶子,道:“這……這就是水姑娘的解……解藥。”鐵中棠道:“你可是要和我換你的解藥麼?”沈杏白連連點頭,嘴裡卻說不出話來。鐵中棠道:“就隻有這一瓶麼?”沈杏白爬起來,道:“小的哪有三十六種藥草合成的毒藥,方才隻是說著玩的,那隻是平常毒藥,解藥也隻有這一種。”鐵中棠冷冷道:“真的麼?”沈杏白道:“真……真的,若有半字虛言,天誅地滅。”陰嬪搖著頭歎道:“好好一個少年,竟如此怕死,唉,可惜!”沈杏白充耳不聞,雙手將瓶子捧上。鐵中棠冷笑著接了過來,沈杏白道:“小人的……的解藥……”鐵中棠麵色一沉,道:“什麼解藥?哪裡有解藥?”沈杏白心膽皆喪,噗通又倒了下去,呼道:“鐵兄,你……”鐵中棠道:“你喚我什麼?”沈杏白哭喪著臉道:“鐵……鐵大叔,鐵老伯,求你老人家發發好心,將解藥賜下來吧!”鐵中棠道:“你下次還敢害人麼?”沈杏白頓首道:“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鐵中棠凝目瞧了他兩眼,突然仰天笑道:“蠢才,哪有什麼毒藥,方才你吞下的,不過是塊金創藥而已。”沈杏白一呆,少女們笑得花枝亂顫,連足下的木履,都在地上踢得“踢踢韃踺”地直響。鐵中棠笑道:“若不如此,你怎肯乖乖拿出解藥來?但金創藥從來隻是外敷,無人嘗過,你口福總算不淺。”沈杏白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哪裡還能說話。笑聲中,黑、白等人卻是人人麵色如土,司徒笑輕輕一跺足,抱拳想說什麼,但終於隻是長歎道:“走吧!”麻衣客笑道:“不錯,你們早該走了。”司徒笑狠狠瞪了鐵中棠兩眼,黑星天恨聲道:“總有一日……”咬一咬牙,與白星武三人齊地轉身大步奔去。黃冠劍客亦自瞪著鐵中棠道:“彩虹群劍,改日必定再來領教。”鐵中棠道:“好說好說。”碧月劍俠方自笑眯眯瞧了他一眼,也被錢大河拉走了。沈杏白這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站起,惶聲呼道:“師傅,等我一等……”踉踉蹌蹌奔了過去。一行人來得威風,走得狼狽,恍眼間便走得乾乾淨淨。強敵既去,鐵中棠手持解藥,精神不覺大振,暗道:“以這麻衣客身份,想來不會對我用強,解藥在我手,他想必也不會將水靈光帶走。”滿心歡暢間,突聽麻衣客笑道:“小夥子,你還不來求我?”鐵中棠呆了呆,大奇忖道:“本該你來求我,為何卻要我去求你?”口中訥訥道:“求……求什麼?”麻衣客笑道:“求我將解藥讓她服下呀?否則我將她帶走後,她若是毒發而死,你豈非也要傷心而死?”鐵中棠大驚道:“這……這……”麻衣客仰天大笑,得意已極,道:“我是必定要將她帶走的,解藥拿不拿來,都由得你了。”水靈光麵色蒼白,身子也搖搖欲墜。鐵中棠更是驚怒交集,心痛如絞。隻見陰嬪跚跚走了過來,輕歎道:“把解藥拿給他吧!”鐵中棠道:“但……但……”陰嬪道:“唉,傻孩子,你若是對她生死漠不關心,他自要來求你,但你對她生死太關心了,他就自然要你求他。”鐵中棠黯然尋思半晌,知道她所言非虛,隻因他寧可眼見水靈光離他而去,也不能眼見水靈光中毒無救。對於無法挽救之事,他決不拖延羅嗦,一念至此,他立刻將解藥送將過去。麻衣客接過笑道:“果然是聰明人。”水靈光滿麵淚痕,顫聲道:“你……你……”鐵中棠咬緊牙關,道:“你等著我,我死也要將你救回。”簡簡單單幾個字,卻遠勝過千言萬語。水靈光道:“我死也等著你。”她雖已泣不成聲,但這句話卻也說得截釘斷鐵。麻衣客大笑道:“小夥子,莫要等了,她此刻雖說得如此乾脆,但隻要隨我三五日便定要將你忘懷了。”鐵中棠霍然轉過身子,不去理他。陰嬪走過來說道:“他還在那茅屋裡,雖已受傷,但卻不致有性命之憂,你好生照顧著他吧!”鐵中棠茫然點了點頭,隻聽身後履聲踢踺,水靈光輕輕啜泣,麻衣客柔聲安慰,但卻漸去漸遠。他本應跟隨而去,但想到艾天蝠為他受傷之事,心上再不遲疑,咬一咬牙,如飛向茅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