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吳淞炮台的外圍步兵防炮洞裡，宋百成此時此刻渾然沒有了軍官的矜持，和普通士兵們一樣躲在防炮洞裡，耳中不是傳來的隆隆炮聲讓他的心跳一直都是無法平緩下來。自從上午開始，雙方的大規模炮擊就已經是持續了六七個小時，而這六七個小時裡，第七軍第六步兵師的士兵們都隻能呆在防炮洞裡，被動的承受著英法聯軍猛烈炮擊。這種大規模的炮擊對於士兵的殺傷並不算大，除非敵軍的炮彈，嗯，還得是大口徑的榴彈擊中防炮洞的頂部後，才有可能擊穿防炮洞的頂部從而造成士兵的傷亡，相對來說這些躲在防炮洞的步兵們在傷亡上，是要遠遠低於正在露天作戰的炮兵。不管是海軍的岸防炮兵部隊還是陸軍的野戰炮部隊，這些炮兵們在作戰的時候都是非常危險，往往一顆敵軍的大口徑榴彈炮準確命中他們的話，往往是一個炮組都得被報銷掉。但是宋百成他們的傷亡雖然不算大，但是這種被動挨炸的感覺卻是非常不好，時間一長很容易讓部隊的軍心士氣大幅度下降，更不要說己方步兵的傷亡率雖然小一些，但是總會有些許的傷亡，不久前宋百成旁邊的一個防炮洞就是被一顆至少三十二磅的榴彈命中，巨大榴彈直接砸穿了防炮洞的頂部，然後在防炮洞內部爆炸，躲在裡頭的三十餘名士兵和一個少尉軍官全無幸免，全都被擊中，當場就被半數士兵殉國，剩下的也都個個重傷，嚎叫著被醫護兵抬出了戰壕。這種少量但持續的傷亡，同時炮擊的巨大聲響對陸軍將士而言是一個極大的折磨！宋百成此時此刻。恨不得對麵的洋人早些發動進攻，不管是勝利還是失敗，早一天打完早一天完事，總比天天躲在這裡好。宋百成的想法並沒有落空，因為在下午四點多的時候，一直都沒有動作的英法聯軍步兵部隊終於是開始行動了。隻見他們派出了千把人以縱隊快速向前挺進，隻看他們的軍服就知道，這些士兵應該是法國人的士兵。對麵的英法聯軍步兵剛動呢，中華軍的第七軍上下就是全部緊張了起來，邴曲鬆已經是再一次登上觀察高台觀戰，而第六師第十七步兵團的團長也是緊急下達了命中，讓全軍做好準備，隨時準備離開防炮洞進入壕溝迎戰。對麵的那些英法聯軍以一字縱隊快速前進，兵力並不算多。隻有一千多人而已。隻看這兵力就知道這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通過防炮洞的觀察口，宋百成估算著前方敵軍的距離，一千五百米，一千米，應該差不多了吧！就在這個時候，宋百成就已經聽見了後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鼓點聲，這是團部命令前線的各步兵連離開防炮洞，快速進入壕溝備戰的信號。身為第十七步兵團第三營第四連的連長。宋百成中尉雖然剛從軍校畢業不滿一年，也沒有參加過任何一場大規模的實戰。但是身為軍官的他在聽到命令的第一時間裡就是大聲喊道：“快，進入預定陣地！”“快！”他催促著手下的士兵們離開防炮洞，他自己也是貓著腰進入壕溝，然後向前跑動，不多時他就是在一個觀察口停了下來，小心的探出頭觀察著前方的那些英法聯軍士兵。此時那些英法聯軍的士兵距離他們的壕溝已經隻有大約八百米左右。隊形已經變成了數列縱隊，不過士兵和士兵之間的間隔非常大，沒有和傳統線列隊形那樣人擠人，而是士兵和士兵之間間隔了好幾米。這些英法聯軍士兵的身前身後甚至頭頂上，不斷有著炮彈爆炸。其中多數都是榴彈，也有不少榴散彈，至於實心炮彈雖然也有，但是並不是很多了。不過這些炮彈落下去後雖然能夠造成英法聯軍的傷亡，但是卻是沒有看到預料中人仰馬翻的情況，往往一枚十二磅的榴彈落地爆炸後，隻能炸死炸傷一兩人，榴散彈的情況也差不多，多數隻能造成兩三人的傷亡。這種情況不僅僅宋百成在看，後方的邴曲鬆等人也在看：“他們的隊形實在太散了，士兵的間隔至少在三米以上，火炮爆炸後的覆蓋範圍有限，根本無法造成有效殺傷！”散兵？他們這是要把線列步兵當散兵用嗎？散兵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各國陸軍裡都會有這個兵種，這些散兵不會和線列步兵一樣形成密集的隊形，他們的隊形非常鬆散，士兵和士兵之間的間隔非常寬，早期的散兵是拿著米尼步槍的士兵，後來陸續用後裝線膛步槍的士兵，不過所謂的散兵在正麵戰場裡一直都不是主力，中華軍裡更是沒有這些兵種。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對麵這些洋人的士兵隊形實在有些奇怪，他們的槍支是非常明顯的米尼步槍，並不是什麼後裝步槍，而且進入戰場的隊形一開始也不是散隊，而是先一子縱隊，然後再慢慢變為多列縱隊，同時士兵和士兵之間的間隔變的極大。先不管這些聯軍搞出來的到底是什麼陣型，但是這種陣型在遭到炮擊的時候，受到的傷亡卻是大幅度降低了。因為這年頭的炮彈，尤其是榴彈和榴散彈受限於當代技術水平的影響，讓他們準時爆炸就非常不容易了，黑火藥的裝藥，加上彈殼的加工工藝，導致榴彈爆炸後的破片數量較少，而且殺傷範圍比較有限。如此的榴彈落在密集人群裡，自然是一顆炮彈下去能夠擊倒一片，但是如果放在這種開闊地形的散兵陣型裡，所能造成的殺傷就會迅速下降。單枚炮彈的殺傷降低，同時這個年頭的火炮射速實在是有些差，一分鐘能打兩三發的話都已經是爆發速射了，正常作戰下，一門十二磅的前裝青銅火炮一分鐘打一發就不錯了。要想大幅度提高射速。就必須是後裝火炮才有這個可能。儘管炮擊的效果沒有預料中的好，但是中華軍的炮兵們卻是沒有停下炮擊，反而是繼續炮擊。不過就在宋百成等人進入壕溝，一邊觀察著己方炮擊效果一邊等待著敵人衝上來的時候，天空中傳來一陣密集的呼嘯聲，宋百成雖然沒有多少實戰經驗。但是這幾天看的炮擊多了，一聽這聲音就知道對麵的英法聯軍進行炮擊了。而當他看到天空上的黑點飛向己方的陣地後，他就是大聲喊著：“炮擊，隱蔽！”一邊喊著，他一邊是縮回了身子，然後整個人蹲了下來，所在壕溝的邊角裡，還沒等他完成這個工作呢，耳邊就是傳來了數聲震耳欲聾的炮聲。這是至少三十二磅以上的榴彈爆炸的聲音。這是他們的大口徑艦炮發射過來的榴彈！巨大的榴彈爆炸後，雖然裡頭的裝藥還是黑火藥，但是裝藥量多了一樣威力不俗，爆炸的威力足以把地麵炸出一個小坑來。此時宋百成還不知道，在這段戰壕上，不僅僅有榴彈落下並爆炸，同時還有大量的榴散彈在半空中爆炸，儘管大多數的榴散彈是沒有命中目標。在壕溝的前後位置爆炸，但是也有少數的榴散彈在壕溝的上方爆炸。在壕溝裡可不想防炮洞一樣有著頂部護盾，可以有效的抵擋榴散彈或者榴彈的破片殺傷，如此也就導致了每當一枚榴散彈在壕溝上空爆炸的時候，總是能夠大量殺傷下方身處壕溝內的中華軍士兵。“不好，他們這不是要進攻，他們這是要引蛇出洞炮擊我們！”後方觀察的朱建佳已經抵近八百多米外。但是一個大轉向就是迅速後退的英法聯軍，再看看現在英法聯軍對壕溝的第十七步兵團發起了猛烈炮擊，這炮擊中不僅僅有榴彈，而且更多的是榴散彈，這麼這一切都非常明顯了。他們這是利用那幾千人作為誘惑，然而吸引中華軍離開防炮洞進入壕溝後，再動用大量的艦炮和野戰炮密集發射榴散彈以及榴彈，進而大量殺傷中華軍的陸軍士兵。邴曲鬆看到這一幕，深吸了口氣的用握緊的拳頭狠狠砸了下身前的桌麵：“讓第十七團快退回防炮洞！”現在第十七步兵團可以說是完全暴露在敵軍的榴散彈火力下，而目測現在參與炮擊的英法聯軍火炮至少超過了五十門，其中有相當多部分都是英法聯軍的大口徑艦炮以及地麵部隊的臼炮，這些大口徑火炮發射的榴彈或者榴散彈威力是非常龐大的。這下第十七步兵團的損失恐怕要不小了！其實不用邴曲鬆下令，前方指揮作戰的第十七步兵團的軍官看到對麵的英法聯軍士兵主動撤退後，就已經是意識到了不妙，已經是提前下令部隊退出壕溝，重新回到防炮洞中，但是這一陣的炮擊依舊給第十七步兵團帶來了慘重的傷亡。一個小時後，看著作戰參謀遞過來的報告，邴曲鬆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剛才的那一陣五分鐘不到的炮擊，給第十七步兵團帶來了超過三百人的傷亡，要知道今天一戰的炮戰裡，藏身在防炮洞裡的第七軍全軍也沒有死傷三百人啊。“指示前線各軍官，敵軍未進入五百米內嚴禁出戰，未進入三百米內慎重出戰！”很明顯，剛才的哪一出是自己大意著了道，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以步兵為誘餌，然後吸引己方士兵離開防炮洞，再用密集的炮擊殺傷己方士兵。而讓邴曲鬆有些鬱悶的是，自己一方雖然也是對作為誘餌的英法聯軍士兵進行了炮擊，但是炮擊密度顯然不是英法聯軍精心策劃的密集炮擊，而且對方的士兵間隔太，導致炮擊殺傷效果大幅度降低，那一陣炮擊頂多也就殺傷了幾十人而已，但是己方的損失卻是高達三百人。當邴曲鬆心痛自己士兵死傷的時候，英法聯軍裡，葛羅卻是麵露疑惑問額爾金：“伯爵，剛才的進攻雖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是我軍的傷亡也不算小，而且也沒有攻克敵軍的陣地，這樣做還有意義嗎？”額爾金伯爵卻是嗬嗬一笑，手持著水晶杯喝下一口紅酒後才是道：“這一戰術的目的並不是殺傷幾百個敵軍，而是要奪下敵軍的陣地！”葛羅不明：“靠什麼奪取？”額爾金再喝了口酒，然後才道：“一個伊索寓言！”葛羅略一思索，很快恍悟道：“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