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的一番報告很讓海森堡滿意,海森堡沒有後悔把防線上最重要的地段交給了他。他和他手下的擲彈兵都是好戰士,對付坦克是他們的拿手好戲。由他們築起的防線讓海森堡有理由相信是固若金湯的:“哦,神父,什麼問題?”“那些被從墓裡挖出來的屍體,骨骼和棺材我們應該怎樣處理?就把它們扔在陣地上麼?”已經快5點了。他們已經沒有了資本去討論那些並不生死攸關的問題。“就把他們和那些墳上的十字架放在一起吧,再在十字架周圍多挖幾個坑,幸運的話,我們也能躺進去。你說呢,神父?”神父默默點頭:“阿門......”海森堡疲憊地抬起頭,天空依然是陰霾的,那些沉悶的烏雲就像在天空翻滾著的鋼鐵洪流,擠壓,扭搓著依稀的陽光。一陣冷風吹過麵頰。好像要下雪了。“好,家都記住自己的職責,從防線撤退的時候要快,避免一切無畏的損失,最後記住,我們是要把俄國人引進城裡,引到墳地防線,然後用莫德爾突擊炮把他們砸碎在那兒!博洛爾斯基少校會戰鬥在大家身邊,我和佐夫也將穿插在各個防線。上帝保佑!明早要是我們都還活著——我請大家喝白蘭地!”海森堡朝指揮官們做了最後的宣言,人們在敬禮後轉身離去,唯一引起海森堡注意的。是佐夫臉上一閃而過的苦笑。但是哈森突然站出來,用醒目的聲音問道:“隊長,關於後街怎麼辦?敵人若是從後街滲透進來怎麼辦?”後街在先前的戰鬥中成為了俄軍坦克的墳墓。儘十輛俄軍的新式坦克被德軍的部隊埋伏,士兵們從二樓用手榴彈和燃燒瓶瓦解了敵人的攻勢,最後俄軍隻留下擠滿後街的坦克殘骸。那些殘骸把原本就狹窄的後街堵地滿滿得。何況海森堡已經安排了5個士兵在那裡構築一條簡易的防線,俄軍今晚在那裡的任何進攻都會狼狽收場。佐夫扔掉罐頭盒子:“我會在那兒的。”他站起來大聲宣布。的確,大漢的一句話,大家就都安心了。“哈森。”海森堡叫住了年輕人的名字:“你留下,跟著我們。”最終。在幾個上尉們一邊討論著策略一邊走向防線的背影下,盧瑟弗少校突然興衝衝地拿了份電報跑了出來:“嘿,好消息!”所有人都停下腳步回頭望著他。“卡倫布.隆美爾中將剛剛發來電報。恩斯特元帥親自指揮的男爵衛隊,將可以在最早今晚,最遲明天淩晨趕來,支援防守列夫托的戰鬥!好消息啊!把這個消息告訴每一個士兵!我們將要在這裡——在今夜全殲俄國人!用生命捍衛我們的誓詞!我們能守住德國的門戶——我們能在這裡扭轉整個戰局!勝利——一定屬於德軍!德意誌萬歲!男爵萬歲!元首萬歲!”裝甲兵少校站在街道的中央。狂熱地呼喊著。天快黑了。海森堡看著這一切。小聲對身邊的戰友呢喃著:“這......也許是全部的希望了。”“誰的?”海森堡有些驚訝,大漢會這樣問自己,“士兵們的。”海森堡轉過頭去看著佐夫。“那你也是。”他指著海森堡脖子上的鐵十字勳章,微笑著,拍拍海森堡的肩膀。當海森堡和佐夫從裝甲兵的小倉庫裡走出來的時候,俄軍的第一波火力準備開始了。隨著遠方天邊的閃光,一束束扭曲的黑色物體劃破天空,留下漣漪般的氣浪。最終爆炸在地麵。這一波火炮的轟炸能要了德軍所有人的命,可惜俄軍的計算不夠好。所有的那些炮彈都打在了河南岸的樹林裡。那些可憐的樹木被爆炸的巨力連根拔起,然後再被氣浪推出去,在空氣裡燃為灰燼。爆炸聲驚天動地,卻有驚無險。“伊萬們再算她媽偏點兒,準能一炮打到柏林!”海森堡苦笑著。“他們居然沒有用火箭炮?看不起我們吧!”佐夫一邊氣衝衝地嘟囔著,一邊在自己的腰間掛滿了手榴彈。“嘿,哈森,你躲在那兒偷偷摸摸地乾嘛呢?”大漢發現年輕的士兵正躲在倉庫的一個角落裡。“我——我在寫信,長官。家信”哈森顯得有些難為情。可是他的同伴們看一眼他就知道,剛才炮擊的爆炸和聲嚇壞了可憐的孩子。“給家人寫遺言嗎!來——彆寫了,走吧。”海森堡把一把衝鋒槍扔給年輕人:“有什麼話路上跟我們說說。我和佐夫就是你的父母!”海森堡朝大漢使了個眼色:“對不對,親愛的?”“走——”大漢笑著朝哈森招著手:“走,跟爸上班去!”沿途操作莫德爾突擊炮的士兵們,兩門10毫米炮的射手,和墳地防線的擲彈兵們不約而同地朝他們敬禮,歡呼。他們一路小跑,趕在了俄軍進攻之前來到教堂和小保羅的12人部隊會合。小保羅把整座天主教堂變成了一個碉堡。窗戶全部用沙袋磊起來,並留出便於射擊的小口,他們還在教堂門口的土地上挖了一個小戰壕,並把唯一的一挺mg62布置在了那裡,正對著北方。儘管保羅的國防軍們準備地很充分了,但走進教堂海森堡一眼看到的卻是大廳儘頭牆上的耶穌和十字架,頓時,海森堡心頭布滿了沉重。“長官。”小保羅出現在海森堡麵前:“您確定我們要放棄這個陣地麼?”海森堡回頭看了眼教堂到左翼博物館之間的距離,是一個大概有30米寬的小廣場。“是。我們必須放棄這裡。等到敵人進攻稍有緩和的時候。我們就撤。”頭頂上突然急促地傳來震耳欲聾的鐘聲。那鐘原是教堂頂樓上整點報時用的。“警報!警報!敵人接近中——北,東北!”整個教堂的大廳裡都回蕩著這聲音。大地開始輕微震動。海森堡快步走出教堂,站在門口往博物館的方向看去。魯本站在門口朝海森堡伸出大拇指。當海森堡把目光轉向墓園的時候,神父正站在陣地最顯眼的位置朝海森堡點頭示意。最終,海森堡用餘光瞥見在博物館二層的房頂上,博洛爾斯基少校已經貓著身子,架好了他心愛的狙擊槍。大地在震動,天基本黑了。隻有東方烏雲之下的一縷蒼白勉強照亮了城市北邊的灌木叢。俄軍馬上就要從這裡出現。“聽——他們來了。”佐夫轉過頭打趣著哈森。年輕人側過耳朵認真聽著。“烏拉——烏拉——烏拉——”千萬俄軍進攻前一遍遍有節奏的呐喊由遠而近,已經清晰可聞。“烏拉——烏拉——烏拉——”大地的震動停止了。而遠方血性的呼喊仍在繼續。海森堡瞄了眼身邊的佐夫,大漢把步槍抵在自己的肩膀,朝海森堡蒼白地笑笑。海森堡向周圍張望。國防軍的士兵們全都把自己的武器伸出窗口,一動不動,但他們麵色的凝重已經透露出了那不可抑製的緊張。“烏拉——烏拉——烏拉——”這聲音就像一頭饑餓野獸胃中的痙攣,似乎它隻等待獵物出現。就撲上去。撕個粉碎!突然,一縷流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海森堡和佐夫緩緩回過頭去。哈森尿褲子了。“哈森,放下槍,到我身邊的牆根坐會兒。一會兒撤退的時候彆操蛋就行。”海森堡把年輕人拉到海森堡身邊的牆角,他抱著自己的頭上的鋼盔,羞愧地哭起來。這小子看來是新兵,沒參加過什麼戰鬥。“唄利亞——烏拉!!!”這一次的喊聲震耳欲聾,聲音像爆炸。“唄利亞”是俄語衝鋒的意思。大地劇烈震動。有經驗的老兵很清楚,俄軍的人海來了。果然。北方的樹林裡馬上就有無數身影衝出來。子彈也隨之而來,打在教堂的牆上。好幾把的旗幟立在俄軍衝鋒的海洋中急行著。身邊的戰士們不用命令,全部開起火來。霎時,除了身邊此起彼伏的槍聲,和彈殼落地聲,海森堡什麼都聽不見。俄國人的進攻像一麵厚重的土耳其地毯——每一個戰士都是一條纖維,密集地覆蓋著麵前的大地,吞噬著麵前的一切障礙。敵人毫無畏懼地前進著,儘管一排排地被德軍的火力掃倒,但仍然踏著彼此的屍體前赴後繼。伊萬們很靈活,他們會在奔跑中翻滾,裝死,躲避射向他們的子彈。mg62機槍一直瘋狂地嘶叫著,旋轉著撕扯它麵前的每一個敵人,被它子彈擊中的身體會在奔跑中肢解,破碎出一地鮮血。佐夫的步槍也沒有一刻停息,大漢機械地射擊,拉栓,裝彈......海森堡手中的衝鋒槍射程有限,但海森堡反複地見到那些端著旗引導衝鋒的俄國士兵一次次地被來自佐夫的子彈精準地撂倒。然而旗幟仍然被蘇聯士兵一次次地舉起來,衝鋒仍在繼續,沒有一刻停歇。“我的上帝!”海森堡聽見一個士兵瘋狂地吼著。就在海森堡準備把注意力放到準心上的時候,身旁的一個戰士突然趔趄地往後退了過來。他扔下手中的槍,如夢初醒般地長大了嘴。除了海森堡,所有人都在瘋狂地射擊,沒人注意他。然而那個陌生的士兵卻緩緩轉向海森堡......海森堡記得他的左眼眉骨被打碎了,眼球就要掉出來,他恐懼地張大了嘴,用手一個勁地把自己的眼球往裡麵塞。然而無濟於事,他的眼球滾下來,掉到地上......海森堡使勁用身體擋住哈森,希望年輕人沒有看到這一切。“穩住——穩住!”海森堡沒有管他,隻是發出命令,不希望看到任何人的精神在這是時候垮掉。有一度,來自東北方的一小股攻勢吸引了海森堡的注意力。幾個敵人士兵經過一排老房子的掩護,衝到了離教堂後門很近的距離。海森堡叫著小保羅的名字,讓他和自己一起去處理這些近在咫尺的威脅。小保羅貓著身子與海森堡一起移向教堂的後門。那後門就在釘著耶穌的大十字架的後麵的一個小門廊裡。小保羅麻利地換上一個新彈夾,同時另一隻手摸出一顆手榴彈。等移到後門的門廊時,德軍停下來。海森堡看著他的眼睛,示意他等自己一開門他就把手榴彈扔出去,同時海森堡也掏出手槍拿在另一隻手裡。但——此時,教堂的後門卻被突如其來的爆炸炸開!這完全出乎海森堡的意料,頓時眼前全是白光——爆炸的衝擊波直接把海森堡扔到後麵的牆上。海森堡本能地朝被炸開的門口開著槍。但卻什麼都看不見,耳邊充斥著嗡嗡的噪音......爆炸的硝煙剛剛有所散去,海森堡已經聽到了幾個俄國人正在門外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麼。海森堡感到他們就要進來了。於是勉強爬起來,隨時準備扣動扳機。但他剛端起槍,就聽到小保羅大聲地叫喊:“趴下!”剛說完,一顆手雷扔出門口。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門外。劇烈的爆炸再次炸響在耳邊。白色在旋轉的世界裡再次取代一切。海森堡感到有濕熱的液體雨點般打在臉上,一塊木條直直地插過來,刺進海森堡的肩膀。海森堡咆哮著從自己的身體裡拔出木條,狼狽地朝小保羅爬去,硝煙中彌漫著碎肉的腥味。“操——長官——彆,彆他媽管我!”小保羅在硝煙中一把拽住海森堡:“你對——我們守不住它——放棄教堂,他們遲早會攻進來的。快,快撤!”海森堡睜開眼睛。看著這個小個子上尉滿臉都是彈片,血流得到處都是。“走——跟我撤!”海森堡拽著他。卻被他一把推開:“我的腿......沒了......完蛋了。去他媽——你快帶兄弟們......走......”海森堡用手一摸,小保羅左邊的腿隻剩下一團血肉模糊的碎肉,骨頭直愣愣地戳出來......剛才的爆炸炸死了門外的俄國人,卻離他自己太近。“快......快走!”他一把推開海森堡。“拿著。”海森堡從腰間解下一顆手榴彈塞進他手中,這是海森堡能給他最好的報答:“我會帶好兄弟們的。”海森堡最後拍了下他的肩膀,踉蹌地離開了門廊。國防軍的士兵們仍然在教堂裡朝外瘋狂地射擊,幾個戰士倒在地上掙紮著,然而海森堡已經聽不見門外mg62的嘶叫聲。海森堡喊著佐夫的名字,告訴他德軍現在按原計劃撤退。士兵們聽到他的命令,不情願地開出自己的最後一槍,然後攙扶著身旁的傷員,離開陣地。所有人聚集到了教堂的大門口處,準備一齊衝出去。敵人的子彈從那些掩體的縫隙裡打進來,教堂的柱子不時被子彈射出一個個火花。“哈森——快過來!”海森堡喊著年輕人的名字,他拿著發熱的武器跑到海森堡身邊,看起來已經克服了剛才的恐懼。“待在我身後——彆走遠!”這時,教堂的後門傳來了急促的射擊和喊叫聲——那些恐怖的嘶叫反複回響在空蕩的大廳。小保羅已經儘了他的責任。“快快!現在!”海森堡大聲命令道:“衝出去!”正門被一腳踢開,數十名士兵朝著30米遠的博物館的側門移去。然而敵人的衝鋒一刻沒有停止,儘管博物館的魯本部隊猛烈開火,儘全力掩護德軍轉移,但前幾個踏出教堂大門的戰士沒跑幾步就沒俄國人的子彈無情地推翻在地上。“去你媽的俄國人!”佐夫憤怒了,大漢扔下手中的步槍,敏捷地跳進教堂外門口處的機槍戰壕裡。先前操縱機槍的兩個士兵已經死了,其中的一個的身體被炸開,器官飛的到處都是,駭人地鮮血塗滿了機槍。佐夫一把抱住機槍,直接把整個槍身和底座從地上拔出起來,然後不顧長長的子彈鏈還托在地上,他就已經開火了。往教堂衝鋒的伊萬們在嘶叫的mg62麵前再次化為被肢解的碎肉,他們還在跑動的肢體會在子彈劃過後順著原有的慣性脫離身體,他們的腦殼被mg62的子彈直接打飛,那些無頭的身體還會在繼續奔跑幾步後才踉蹌倒下......機槍開火時劇烈的火光照亮了依稀中這血腥的切割。“快快!博物館!”海森堡再次發出命令,士兵們簇擁在海森堡周圍,跑向30米外的博物館。海森堡腳下火花四射,子彈狡猾地在他們周圍竄來竄去,時不時鑽進一個戰士的身體。不時有人在奔跑中一個趔趄摔下去,其他的戰士攙起他們繼續前進。儘管在這30米沒有任何掩護的地段上,任何一刻的猶豫和緩慢都將是致命的。但對於這些出生入死,朝夕相處的士兵來說,扔下他們受傷的同伴是接受不了的選擇。海森堡也是。“佐夫!佐夫!快來——快!”海森堡一麵奔跑著,一麵回頭朝大漢叫喊。佐夫像一個巨人,端起了機槍在槍林彈雨中從容地移動著。每當他開火時,四射的火光都照亮了他呐喊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