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城》Ⅰ 暮色 4(1 / 1)

“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我說道,聲音裡充滿了警惕。“如果我們不是朋友,會更好些。”他解釋道。“相信我。”我眯縫起眼睛。我之前聽過這樣的話。“真遺憾,你沒有更早地想到這一點。”我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你本來可以把自己從這種後悔中拯救出來的。”“後悔?”這個字眼,還有我的語氣,顯然讓他失去了警惕心。“後悔什麼?”“後悔沒讓那輛愚蠢的貨車從我身上碾過去。”他被震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等到他終於可以開口說話時,他的聲音聽起來快要抓狂了:“你認為我後悔救了你的命?”“我知道你是這樣想的。”我嚷道。“你什麼也不知道。”他顯然已經抓狂了。我乾脆地扭過頭去,緊緊地閉著嘴,以免失控地喊出我想要扔到他頭上的所有責難。我把書疊成一摞,然後站起來向門口走去。我想要氣勢洶洶地衝出門外,但是,當然,我的靴子絆到了門框,懷裡的書散落一地。我站了一會兒,想讓它們就這樣在地上躺著算了。最終,我歎了口氣,彎下身子想把它們撿起來。他蹲在那裡,已經把書都堆成一堆了。然後他把書遞給我,臉上冷冰冰的。“謝謝。”我冷淡地說。他眯縫起眼晴。“不客氣。”他回敬道。我隨即直起身子,再次轉身離開他,頭也不回地昂首闊步向體育館走去。體育課太殘忍了。我們開始學籃球了。我的隊友從不把球傳給我,這點很不錯,但我老是摔倒。有時候我還會連累彆人跟我一起倒下去。今天我的狀態比平時更糟,因為我腦子裡全是愛德華的身影。我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腳上,但他總在我需要保持平衡的時候闖進我的思緒裡。像往常一樣,放學是件讓人寬慰的事。我幾乎一路跑著向我的卡車衝去:這裡有太多我想要逃避的人。在這場事故裡,我的卡車所受的傷害微乎其微。我隻需要把尾燈給換掉,就算我確實有一些噴漆的工作要做,我也已經搞定了。泰勒的爸媽隻能把他們那輛貨車當廢品給賣掉了。當我轉過拐角,看到一個高大的、黝黑的身影靠在我的卡車上時,我差點嚇得心跳停拍。然後我意識到那隻是埃裡克。我繼續走過去。“嗨,埃裡克。”我招呼道。“嗨,貝拉。”“怎麼了?”我一邊打開車鎖,一邊問道。我沒有注意到他的聲音有些古怪,所以他接下來說出的話讓我大吃一驚。“嗯,我隻是在想……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春季舞會?”他的聲音在最後一個字上戛然而止。“我想,那是一場女生擇伴舞會,對吧。”我說道,因為太吃驚而沒法說得更圓滑些。“嗯,是的。”他羞愧地承認。我恢複了鎮靜,試圖笑得更溫和些。“謝謝你邀請我,但我那天要去西雅圖。”“哦,”他說。“那好吧,也許下次吧。”“好的。”我讚同道,然後咬住唇。我不想讓他按字麵上的意思來理解我的話。他無精打采地走開,向學校裡走去。我聽到一陣低低的嗤笑。愛德華正從我的車前走過,眼睛直視著前方,他的嘴唇又緊緊地閉在了一起。我猛地拉開車門,跳進車裡,然後重重地把身後的門關上。我發動引擎,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然後把車倒出車道。在離我兩個停車位遠的地方,愛德華已經坐在車裡了。他把車平穩地開到我的車前,擋住了我的去路。他停在那裡——等他的家人。我可以看到他們四個還在路上走著,才走到自助餐廳那裡。我真想一踩油門直接撞到他那輛銀光閃閃的沃爾沃上,但這裡有太多目擊者了。我看向後視鏡,在我的車後,一長排車龍正在形成。我後麵的第一輛車,是泰勒剛弄到的二手森特拉,他正坐在車裡向我揮手。我正在氣頭上,沒空跟他打招呼。當我坐在車裡東張西望,就是不看我前麵那輛車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在敲乘客座的窗戶。我看過去,是泰勒。我困惑地看了一眼後視鏡。他的車沒熄火,左側的車門開著。我把身子側到駕駛室的另一邊,把窗子搖下來。窗子卡死了。我吃力地把它搖下一半,然後放棄了。“對不起,泰勒,我被堵在了卡倫後麵。”我很生氣——很顯然,塞車不是我的錯。“哦,我知道——我隻是想趁我們被困在這裡的時候向你問件事。”他咧嘴一笑。這一切不該發生的。“你願意邀請我去春季舞會嗎?”他繼續說道。“我那時不在鎮裡,泰勒。”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尖銳。我不得不記住這不是他的錯,但邁克和埃裡克已經把我今天的份額的耐心都給耗光了。“是的,邁克說過了。”他承認道。“那為什麼——”他聳聳肩。“我以為那隻是你用來讓他不那麼失望的借口。”很好,這全是他的錯。“對不起,泰勒。”我說道,竭力抑製住自己的怒火。“我真的要去鎮外麵。”“沒關係。我們還有正式舞會。”在我能作出回應以前,他已經走回他的車那裡了。我可以感受到我臉上的震驚。我向前看,發現愛麗絲,羅莎莉,艾美特和賈斯帕已經坐進那輛沃爾沃裡了。在那輛車的後視鏡裡,愛德華正注視著我。毫無疑問,他正笑得渾身顫抖,就好像他聽見了泰勒說的每個字。我的腳渴望地向油門伸去……一次小小的撞擊不會讓他們中的任何人受傷的,隻意味著要給那輛銀光閃閃的沃爾沃平整噴漆而已。我發動了引擎。但一等他們都坐進車裡,愛德華就加速把車開走了。我隻能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把車開回家,一路上不停地低聲向自己咒罵著。當我到家的時候,我決定晚餐做雞肉餡玉米卷餅。這要花不少時間,能讓我一直忙個不停。當我把洋蔥和紅辣椒小火煨成醬汁時,電話響起來。我不敢接電話,但這可能是查理或者我媽打來的。電話是傑西卡打來的,她正興高采烈著:放學後查理截住她,答應了她的邀請。我一邊攪拌鍋裡的醬汁,一邊簡短地祝賀了她幾句。她要掛電話了,她還得給安吉拉和勞倫打電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們。我佯裝著毫不知情的樣子建議道,那個和我一起上生物課的安靜的安吉拉可以去邀請埃裡克,而勞倫——那個總在午餐餐桌上無視我的冷淡的女孩——可以去問問泰勒,我聽說他還沒約人。傑西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既然她已經確定要和邁克一起去了,她說她真的希望我能去舞會時,聲音聽起來真誠多了。我照例用要去西雅圖的借口打發了她。等我掛了電話,我開始努力集中注意力準備晚餐——尤其是把雞肉切丁的時候。我可不想再來一次急診室之旅了。但我的腦子裡還是亂哄哄的,試圖分析今天愛德華說的每一個字。“我們最好彆做朋友”,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當我意識到他在暗示什麼的時候,我的胃一陣抽搐。他肯定是看出來,我被他深深地吸引了。他不想欺騙我的感情……所以我們最好連朋友都不要做……因為他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當然,他不會對我有任何興趣,我氣憤地想著。我的眼睛一陣刺痛——隻是來得稍晚的,對洋蔥的反應。我確實很乏味。但他不是。有趣……有才氣……神秘……完美……英俊……或許還能單手舉起標準型號的貨車。好,很好。我可以不打擾他。我根本不想打擾他。我會在這裡把我給自己判處的有期徒刑服完,然後興許西南的某所大學,也許是夏威夷大學,會給我提供一份獎學金。當我把雞肉餡玉米卷餅做完,放到鍋裡的時候,我竭力想著陽光燦爛的海灘和棕櫚樹。當查理回到家,聞到青椒的味道時,他似乎有點疑惑。我不會責怪他的——離這裡最近的能吃到墨西哥菜的餐廳很可能在南加利福尼亞。但他是個cop,就算隻是個小鎮cop,他也有足夠的勇氣去咬下第一口。他似乎挺喜歡這個味道。看著他漸漸地開始信任我的廚藝是件有趣的事。“爸爸?”當他快吃完的時候我問道。“怎麼了,貝拉?”“嗯,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下周六我想去趟西雅圖……如果可以的話?”我本來不打算請求他的準許——這會開一個不好的先河——但我覺得這樣有點不禮貌,所以最後我又找補了一句。“為什麼?”他似乎很吃驚,就像是他不能想象有什麼東西是在福克斯找不到的。“嗯,我隻是去買點書——這裡的圖書館庫存太有限了——也許再看幾件衣服。”我手頭的錢多得我都有點不習慣了。多虧了查理,我不必自己花錢買車。不過這輛卡車的油耗可沒讓我少花錢。“那輛卡車的油耗可能不太好。”他說著,顯然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我知道,我會在蒙特撒諾和奧林匹亞停下來加油——如果有必要的話,也會在塔克馬停一下。”“你一個人去嗎?”他問道。我不知道他是在懷疑我秘密地交了一個男朋友,還是純粹在擔心車的問題。“是的。”“西雅圖是個大城市——你可能會迷路的。”他有點發愁。“爸爸,鳳凰城是西雅圖的五倍大——而且我能看懂地圖,彆擔心。”“你想跟我一起去嗎?”我儘量巧妙地隱藏起聽到這話時油然而生的恐懼。“沒問題,爸爸,不過我可能會在試衣間裡耗上一整天——那會很無趣的。”“哦,那好吧。”一想到要坐在女裝店裡,不管要坐多久,都足夠嚇得他打了退堂鼓。“謝謝。”我衝他笑了笑。“你會及時趕回來參加舞會吧?”呃。隻有在小鎮上,當爸爸的才會知道中學裡什麼時候舉行舞會。“不——我不跳舞,爸爸。”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我難以保持平衡的毛病可不是遺傳自我媽。他確實清楚。“哦,那好吧。”他明白了。第二天早上,我把車開進停車場時,故意把車停得離那輛銀色的沃爾沃遠遠的。我不想讓自己經受不住誘惑,最後落得賠他一輛新車。我剛走出駕駛室,鑰匙就從我的指間滑落下來,掉到我腳步的一灘積水裡。我彎腰去撿的時候,一隻雪白的手忽然伸過來,在我之前把鑰匙抓住了。我立刻直起身子。愛德華?卡倫就站在我旁邊,若無其事地倚著我的卡車。“你怎麼做到的?”我惱羞成怒地問道。“做到什麼?”他一邊說著,一邊舉起我的鑰匙。等我伸手拿的時候,他讓鑰匙落入我的掌心。“在稀薄的空氣裡出現。”(這句絕對出自哈利波特!!!幻影顯形!!!)“貝拉,你心不在焉得過分可不是我的錯。”他的聲音像往常一樣——像天鵝絨一樣柔軟。我陰沉著臉,瞪著他完美無瑕的麵龐。今天他眼睛的顏色又變淺了,是一種色調偏深的,金黃的蜜色。我不得不低下頭,召回自己當下已經陷入混亂的神誌。“昨天晚上的交通堵塞是怎麼回事?”我依然看著彆處,詰問到。“我想你更可能是假裝沒注意到我存在,而不是想把我氣死。”“這是為了泰勒,可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想給他個機會。”他竊笑著。“你……”我喘息著,想不到一個足夠壞的詞。感覺像是我的怒火的烈焰都能把他烤焦了,他還是隻覺得很好玩。“我也沒有假裝沒注意到你的存在。”他繼續說道。“所以你想把我活活氣死?隻因為泰勒的貨車沒有做到這一點?”憤怒從他黃褐色的眼睛裡一閃而過。他的嘴唇抿緊成一條堅硬的線條,所有幽默的氣氛都不見。“貝拉,你簡直不可理喻。”他說道,低沉的嗓音聽起來冷冰冰。我的掌心一陣刺痛——我迫切地想找個什麼東西來好好揍一頓。我對自己的想法很吃驚。我通常是個非vi_olient主義者。我轉過身去,大步走開。“等等。”他叫道。我繼續走著,憤怒地踢濺起了不少雨水。可他緊跟在我後麵,輕而易舉地跟上我的步子。“我很抱歉,這些話太失禮了。”我們一邊走,他一邊說道。我無視他。“我不是說這些不是實話。”他繼續說道。“但不管怎樣,這樣說真的太沒禮貌了。”“你為什麼不能讓我一個人待著?”我喃喃地抱怨道。“我想問你些事,但你總在轉移話題。”他笑起來。他似乎已經恢複了他良好的幽默感。“你有多重人格嗎?”我激烈地問。“你又來了。”我歎息道。“那好吧,你想問什麼?”“我隻是想知道,下周六——你知道,春季舞會那天——”“你是在搞笑嗎?”我打斷他的話,停下來轉向他。當我抬頭看向他的時候,我的臉都被雨水打濕了。他的眼睛看上去快樂得有些惡毒。“你願意讓我說完嗎?”我咬住唇,雙手緊握在一起,十指相扣,這樣我就不致於做出什麼魯莽的事來了。“我聽說你那天要去西雅圖。我想知道你願不願意搭我的便車。”這話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什麼?”我不確定他在指什麼。“你想搭便車去西雅圖嗎?”“跟誰去?”我困惑地問。“很顯然,跟我。”他把每個音節都發得很清晰,就好像他在跟某個智障人士對話一樣。我依然沉浸在震驚之中不能自拔。“為什麼?”“嗯,我剛好打算要在這幾周去趟西雅圖,而且,坦白地說,我不覺得你的卡車能開到西雅圖去。”“我的卡車性能良好,謝謝你的關心。”我繼續往前走,但我太吃驚了,沒辦法維持我的憤怒在原來的水平上。“可你的車要開到那裡,一箱油夠用嗎?”他繼續跟著我的步子。“我不覺得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愚蠢的,銀光閃閃的沃爾沃車主。“浪費有限的資源跟每個人都有關係。”“老實說,愛德華。”當我說到他的名字時,我感到一陣顫栗傳遍了我的全身。我討厭這樣。“我實在跟不上你的思路。我以為你不想和我做朋友。”“我隻是說如果我們不是朋友,會更好些,但並不是說我不想這樣。”“哦,謝謝,現在一切都清楚了。”巨大的諷刺。我發覺自己停了下來。現在我們站在了自助餐廳的屋簷下,所以我可以更容易地看著他的臉。但這顯得對我理清思路沒有任何幫助。“如果……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這樣情況會更謹慎些。”他解釋道。“但我厭倦了,我不想再費儘心思地把自己從你身邊趕走,貝拉。”他的眼睛閃閃發光,顯得非常緊張。當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時,他的聲音仿佛在燃燒。我忘了要怎麼呼吸。“你願意和我一起去西雅圖嗎?”他問道,依然有些緊張。我還說不出話來,所以我隻是點了點頭。他淡淡一笑,然後他的臉嚴肅起來。“你真的應該離我遠遠的。”他警告道。“我們上課時見。”他陡然轉過身去,沿著原路走回去。第五章 血型我神思恍惚地向英語教室走去。我甚至沒有意識到,我是在開始上課後才走進教室的,這是我第一次在英語課上遲到。“謝謝你屈尊加入我們,史溫小姐。”馬森老師輕蔑地說。我閃身衝進教室,飛快地奔到我的座位上坐下。直到這節課結束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邁克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我旁邊。我感到一陣痛徹心扉的內疚。但他和埃裡克都像以往一樣在門外等著我,所以我估計自己還不致於罪無可恕。當我們一起走的時候,邁克似乎又恢複成了原來的他,開始熱切地談論著這個周末的天氣預報。連綿的雨天似乎會在周末稍作停頓,所以他的海灘之旅應該是沒問題的。我儘量讓自己顯得更熱衷些,以補充昨天給他帶來的失望。這很不容易:不管下不下雨,氣溫最高也就四十華氏度,這還得建立在我們運氣好的前提下。一個上午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去了。我很難讓自己相信,愛德華所說的話,以及他注視著我的眼神,不是我自己虛構出來的。也許這隻是一個太過逼真的夢境,被我跟現實混淆了。這個設想的可能性,比起我真的對他具有某種吸引力——不管程度大小——的可能性要大得多。所以當傑西卡和我一起走進自助餐廳的時候,我既不安又害怕。我想看到他的臉,想知道他是不是又變回了過去幾周裡我所知道的,那個冰冷的、漠然的人。又或者,出於某種奇跡,我真的聽到了今天上午我以為我聽到的那些話。傑西卡喋喋不休地嘮叨著她對舞會的計劃——勞倫和安吉拉都邀請了彆的男孩,他們都會一起去的——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當我的目光準確地投向他的桌子時,失望吞沒了我。另外四個人都在,隻有他不在那裡。他已經回家了嗎?我跟著嘴巴一直沒停過的傑西卡穿過人群,隻覺整個身心都被碾碎了一樣。我完全沒有了胃口——我什麼吃的都沒買,隻要了一瓶檸檬水。我隻想快點走開坐下,獨自咀嚼心中的失落。“愛德華?卡倫又在盯著你看了。”傑西卡說著,最終打破了我對他的名字的抽象感。“我想知道他今天為什麼會一個人坐。”我猛地抬起頭。追隨著她的目光,我看見了愛德華。他嘴角彎彎地笑著,正盯著我看。他現在坐著的那張空桌子,與他通常坐的位置分彆處在自助餐廳的兩頭。他一對上我的視線,就舉起一隻手,用食指示意我過去和他一起坐。我不敢相信地盯著他,他隻好衝我使了個眼色。“他是在叫你嗎?”傑西卡問道,聲音裡透著近乎無禮的驚訝。“也許他需要有人幫助他做生物作業。”為了讓她覺得好受點,我低聲含糊地說道。“嗯,我最好過去看看他想乾嘛。”當我走過去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她的眼睛始終釘在我的背上。我走到他的桌子旁,不太確定地站在他對麵的椅子後。“你今天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坐呢?”他微笑著問道。我機械地坐下來,警惕地盯著他。他依然微笑著。很難相信這樣美麗的人居然存在在現實之中。我真怕他會忽然消失在一陣輕煙中,然後我驚醒過來,發覺這隻是一場夢。他似乎在等著我說點什麼。“今天有點不太一樣。”最終,我成功地擠出了幾個字。“嗯……”他停頓了片刻,然後決定一口氣把話說完。“我打定主意了,就算我這是在下地獄,我也要把這一切做完。”我等著他說出意思更明確些的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你知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最終還是指出來了。“我知道。”他又笑了起來,然後轉移了話題。“我覺得,因為我把你偷走了,你的朋友正在生我的氣呢。”“他們能活得下去。”我能感覺到他們煩人的目光直射著我的背。“不過,我不打算把你還回去。”他說著,眼裡閃過促狹的光芒。我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他大笑起來:“你看起來很擔心啊。”“不,”我說道,但可笑的是,我破音了。“確實,有點吃驚……是什麼導致你改變了態度呢?”“我告訴過你了——我厭倦了,不想再把自己從你身邊趕走。所以我放棄了。”他還是微笑著,但他黑金色的眸子顯得很認真。“放棄?”我迷惑地重複著他的話。“是的——放棄強迫自己循規蹈矩。現在我隻想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就由它們去吧。”(ahe chips fall where they may. Edward啊,你還可以說得再隱晦點麼?)他解釋著,嘴角的笑意有些黯淡,某種生硬的味道在他的語氣中蔓延開來。“你又讓我迷惑了。”那抹險些就要消失的微笑重新浮現在彎彎的嘴角上。“當我和你說話時,我說出口的永遠比想要說的還多。——這實在是個問題。”“不用擔心——我一句都沒聽懂。”我挖苦道。“我就指望著這點呢。”“所以,用通用的英語來說的話,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嗎?”“朋友……”他露出不太確定的神情,若有所思地說。“或者不是。”我低沉地說。他咧嘴一笑:“好吧,我們可以試試看。但我有言在先,對你來說我不會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撇開他的笑容不說,這個警告絕對具有現實意義。“你已經講過很多遍了。”我提醒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正常些,不去管胃裡突如其來的一陣抽搐。“是的,那是因為你總不專心聽我說話。我會一直等著,直到你相信這一點為止。如果你足夠聰明,你就應該躲開我。”“我認為,你針對我的智商這個話題所發表的意見也已經重複了很多遍了。”我眯縫起眼睛。他一臉歉意地笑了笑。“所以,如果我……不夠聰明,我們就要試著成為朋友了嗎?”我奮力總結出這個令人困惑的交換條件。“聽起來,完全正確。”我低下頭,看著自己交疊在檸檬水瓶上的雙手,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麼好。“你在想什麼?”他好奇地問道。我抬起頭,看進他深邃的金色雙眸裡,立刻被迷住了。然後,像往常一樣,實話脫口而出。“我正在努力思考你到底是什麼人。”他下巴一緊,但還是努力保持著恰如其分的微笑。“有什麼進展嗎?”他唐突地問道。“沒什麼進展。”我承認道。他輕笑著:“那你的理論依據是什麼?”我臉紅了。這一個月來我一直在布魯斯?維尼(蝙蝠俠)和彼得?帕克(蜘蛛俠)之間舉棋不定。但我實在不敢承認自己的這些念頭。“你不想告訴我嗎?”他問道,嘴角掛著一抹太過誘人的微笑,慢慢地把頭側過我這邊來。我用力搖頭:“太丟人。”“你知道,這太讓人沮喪了。”他抱怨著。“不。”我很快地否認了,眼睛眯縫起來。“我完全無法想象這為什麼會讓人沮喪——僅僅因為某些人拒絕告訴你他們在想什麼——即便他們一直被某人所說的某些具有特彆意味的隻言片語困擾著,整夜不睡地揣測著某人可能暗示著……所以,現在,這為什麼會讓人沮喪呢?”他扮了個鬼臉。“或者更有甚者,”我繼續說道,被壓抑已久的怨言現在全都毫無節製地爆發出來了。“這樣說吧,某人做了一大堆異乎尋常的事——從某天在極不可能的情形下救了你的命,到緊接著就把你視如草芥——而且他還從不對這些行徑作任何解釋,甚至是在他承諾過以後。這些,同樣地,絲毫不讓人覺得沮喪。”“你正在氣頭上,對吧?”“我不喜歡雙重標準。”我們都板著臉,看著對方。他的目光越過了我的肩膀,然後,毫無預兆地,他竊笑起來。“乾嘛?”“你的男朋友似乎認為我在惹你生氣——他正在思考著要不要過來結束我們的爭吵。”他又竊笑起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冷淡地說。“但不管怎樣,我可以肯定,你是錯的。”“我沒說錯。我告訴你,大多數人都很容易讀懂。”“當然,不包括我。”“是的。不包括你。”他的語氣忽然一變,眼神轉為沉思的神情。“我真想知道為什麼。”我不得不移開視線,以逃避他深邃的目光。我專心致誌地把檸檬水瓶的蓋子擰開,喝了一大口,然後心不在焉地盯著桌麵。(staring at the table without seeing it目光落在桌子上,卻對它視而不見……)“你不餓嗎?”他問道,試圖轉移我的注意力。“不餓。”我根本不想告訴他我飽得很——憋著一肚子的惴惴不安七上八下。(my stomach was already full——of butterflies.這段翻譯太要命了。。。)“你呢?”我看著他麵前空空如也的桌麵。“我也不餓。”我讀不懂他的表情——像是他想到了某個私底下的笑話於是暗自發笑。“你能幫我個忙嗎?”我遲疑了片刻,問道。他忽然小心起來:“那得看情況,得看你想要什麼。”“不會太過分的。”我向他保證。他既警惕又好奇地等待著。“我隻是想知道……下次你為了我好而決定不理會我之前,能不能先給我提個醒。我好有所準備。”我一邊說著,一邊埋頭看著手裡檸檬水瓶子,試驗著要轉多少圈才能用我的小指把瓶蓋打開。“聽著還算合理。”我抬起頭,發覺他正用力抿緊唇,以免讓自己笑出來。“非常感謝。”“那麼,作為回報我要索取一個回答咯?”他要求道。“就一個。”“告訴我你的一個理論。”嗚哇。“換一個。”“你沒限定我不能問什麼,你剛剛承諾過的,要給我一個回答。”他提醒我。“同樣,你也違背了你的承諾。”我反將一軍。“就一個理論——我不會笑的。”“不,你會的。”我對此相當肯定。他垂下頭,然後抬起眼,透過他又長又黑的睫毛盯著我。他黑金色的眼睛發出灼熱的光芒。“好嗎?”他側向我,低語道。(breath,好詞。。。撞牆。。。)我眨了眨眼,腦子裡一片空白。乾得好,他是怎麼做到的?(holy crow,再次撞牆中。。。)“呃,什麼?”我暈乎乎地問道。“告訴我吧,就說一個小小的理論。”他的眼神依然左右著我。(smoldered at me,繼續撞。。。)“嗯,好吧,被一隻帶放射性的蜘蛛咬了一口?”或許他還是個催眠師?又或者,我剛好是那種可悲的容易被擺布的家夥?“你甚至根本沒沾邊。”他揶揄道。“不是蜘蛛?”“不是。”“跟放射性無關?”“毫無關係。”“靠。”我歎了口氣。“氪石也耐我不何。”他輕笑著。(氪石,超人的克星。)“你說過你不會笑的,還記得吧?”他竭力繃住臉。“總有一天我會猜出來的。”我警告他。“我希望你不要輕易嘗試。”他又認真起來。“因為……?”“如果我不是一個超級英雄呢?如果我是壞人呢?”他戲謔地笑著,眼神卻深不可測。“哦,”我說道,仿佛他暗示著的許多事情忽然間水落石出了。“我知道了。”“真的?”他臉色陡然一沉,就好像他害怕著自己不小心又透露得太多。“你很危險?”我猜測著,然後直覺地意識到了我所說出的真相——我的脈搏不由得加快了。他很危險。他自始至終都在試圖告訴我這一點。他隻是看著我,眼裡湧動著我無法理解的情緒。“可你不是壞人。”我搖著頭,低聲說道。“不,我不相信你是壞人。”“你錯了。”他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他垂下眼簾,侵占了我的瓶蓋,在手裡把玩著。瓶蓋在他修長的手指之間飛快地旋轉著。我看著他,想知道為什麼我絲毫不感到害怕。他想要表達的就是字麵上的意思——這太明顯了。但是,我隻感到了急切的焦慮……還有,比任何感覺都要強烈的是,深深的著迷。這種感覺,和每次我靠近他時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樣。沉默一直持續著,直到我注意到自助餐廳裡幾近空無一人時才告一段落。我跳了起來:“我們要遲到了。”“我今天不去上課。”他說著,瓶蓋在他的指間轉得飛快,快得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為什麼不去?”“偶爾翹課有益於身心健康。”他微笑著抬頭看著我,但他的眼裡依然很不平靜。“好吧,那我走了。”我告訴他。我確實是個膽小鬼,所以我不敢承擔萬一被抓的風險。他把注意力轉回被他臨時征用的瓶蓋上:“那麼,待會見。”我猶豫著,掙紮著,但第一聲鈴響逼著我衝出門外——我最後掃了他一眼,確定他還在原處,甚至連一公分都沒挪動過。在我一路狂奔到教室的路上,我的腦子瘋狂地轉動著,比那個瓶蓋還快。隻有極少的幾個問題得到了解答,而相比之下,卻有更多的新問題冉冉升起。至少,雨已經停了。我很幸運。當我到教室的時候班納老師還沒到。我飛快地坐到座位上,注意到邁克和安吉拉都在盯著我看。邁克看上去一臉忿恨,安吉拉則驚詫不已,還有些許敬畏。然後,班納老師走進教室,讓全班都安靜下來聽他說話。他的手裡艱難地抱著幾個搖搖欲墜的小硬板紙盒。(juggle,我覺得班納老師的個性沒那麼浮誇)他把東西都放到邁克的桌子上,讓他把紙盒子傳給全班同學。“好啦,同學們,我要求你們每個人,從每個盒子裡各拿一片。”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的實驗室大褂的口袋裡扯出一對塑膠手套,戴在手上。他用力拽著手套,把它們拉上手腕時所發出尖銳的嘎巴聲對我來說是個不祥的預兆。“第一樣,是一張指示劑卡片。”他繼續說著,拿起一張四角上都有標識的白色卡片,向我們展示。“第二樣,是四齒塗敷器——”他舉起的東西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幾乎沒有鋸齒的光滑的剃毛刀片。“——然後,第三樣是一把無菌微型刺血針。”他舉起一個小小的藍色塑料包裝,把它撕開。在這個距離我不可能看見針上的倒鉤,但我的胃還是翻騰起來。“我會在教室裡走動,用滴管往你的卡片上滴一滴水,這樣卡片才算準備好,所以在我走到你那裡以前先彆開始。”他還是先從邁克那桌開始,小心地往每張卡片的四個角各滴了一滴水。“然後,我要你們小心地用刺血針紮一下手指頭……”他抓起邁克的手,把針紮進了邁克的中指指頭。哦不。我的前額上開始滲出粘濕的冷汗。“在四齒塗敷器的四個齒上各沾一小滴血。”他還在示範著,擠壓著邁克的手指直到血流出來為止。我全身痙攣地吞咽著,胃裡一陣沉重。“然後把塗敷器抹到卡片上。”他完成了,把那張四角都染紅了的卡片舉起來給我們看。我閉上眼睛,試圖無視耳中的嗡嗡聲,繼續聽課。“下個周末紅十字會有一輛義務獻血車會開到天使港去,所以我覺得有必要讓你們都知道一下自己的血型。”他聽起來很自豪。“你們中未滿十八歲的人需要有家長的書麵同意——相關表格在我的桌子上。”他拿著滴管,繼續在教室裡走來走去。我把臉貼在涼涼的黑色桌板上,試圖讓自己保持神誌清醒。在我的周圍,我的同學們開始紮自己的手指,我聽到了一陣陣的尖叫聲,抱怨聲和傻笑聲。我開始用嘴呼吸,艱難地吸氣,呼氣。“貝拉,你還好吧?”班納老師問道。他的聲音離我的頭很近,聽起來有些驚慌失措。“我已經知道自己的血型了,班納老師。”我虛弱地說道。我實在不敢抬起頭。“你是不是覺得頭暈?”“是的,先生。”我含糊地說著,在心裡踢了自己一腳,以免自己一有機會就放鬆警惕,任由自己墜入昏迷中。“有誰能帶貝拉去醫務室嗎?”他喊道。我不必抬頭也能知道,那個自告奮勇的家夥一定是邁克。“你還能走路嗎?”巴納老師問道。“能。”我低聲說道。隻要能讓我離開這裡,我想,就是爬我也要爬出去。邁克似乎相當熱衷於此,他一隻手環繞在我的腰間,另一隻手把我的胳膊拉過他的肩膀。我把重心靠在他身上,一路走出教室。邁克攙扶著我,慢慢地穿過校園。當我們繞過自助餐廳的一角,走出四號樓裡的班納老師的視線範圍——如果他有在看的話——的時候,我停了下來。“讓我在這裡坐會兒,好嗎?”我懇求道。他扶著我坐到人行道的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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