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老宅!(1 / 1)

雨聲如鼓,泥水飛濺。

方知寒一路穿林越嶺,身形在山石之間若遊龍飛掠,眨眼便回到了張山身邊。

“有人在前頭。”他言簡意賅,將張山扶起。

張山微微一愣,旋即精神一振。即便神智模糊,但求生的本能仍讓他竭力抬頭望去。

方知寒沒再廢話,將他攔腰一把背起,單手提劍匣,腳下如風。

山路濕滑崎嶇,泥石中暗藏陷阱,可在方知寒腳下,一切都如履平地。他背著一身沉重的行囊,再加上個昏沉沉的練氣士,速度卻絲毫不減,甚至比之前還快了幾分。他知道,不能再拖了。

不知奔行了多久,那點燈火終於愈發清晰,亮度也逐漸增強。

他放緩速度,隱身在一處斜坡後方,凝神望去。前方大雨之中,果真有兩人並肩而行,皆是身穿儒衫的年輕書生,一人持傘,一人舉火,背後還各自背著書箱。模樣清瘦,腳步輕快,居然一邊行路一邊談笑,似乎風雨夜行,並非苦事,反倒是一種難得的閒情雅趣。

這情景實在古怪。

方知寒悄悄靠近,眼神凝重。夜路行人本就罕見,何況是在這鬼打牆似的山林之中?常理難以解釋的地方,往往就有不對勁。他下意識按住劍匣,一旦察覺不妥,便要強行突圍。

然而兩人始終沒有察覺他的接近,行路節奏未變,毫無警覺。

這讓方知寒略微安心些許。他不是沒見過裝傻藏拙的老妖怪,可眼前這二人神態自然,不似作偽,若真是妖邪,也絕非深藏不露的那類狠茬子。

他放開嗓子,遠遠喊了聲:“兩位朋友,借問一句。”

雨聲掩蓋了呼喊,那兩人並未聽見,仍是自顧自交談著前行。

方知寒再次出聲,這一次大了幾分音量。

那邊兩位書生終於察覺,停下腳步,轉頭望來。見方知寒背負一人,臉上雖無敵意,卻神情戒備。

方知寒行至近前,報以微笑,說明來意。見對方無明顯敵意,他才稍稍放鬆些許。

持傘的讀書人先是一怔,隨即一指遠方,朗聲道:“我生平喜遊山水,昔年曾至此山中,記得三四裡外有處舊宅,似是某位隱士所建,雖不常有人居住,但近年聽聞偶有燈火。此番我與劉兄正是要去那邊躲雨。”

另一位捧火把的書生苦笑接道:“我們原本在後頭一處山坡搭帳篷露宿,誰想這雨來得這麼急,這不,連夜奔行,若非楚兄識得山路,怕是早已迷路。”

方知寒鄭重致謝,兩人也不多言,轉身帶路。

其中一位書生見年輕道士臉色慘白,毫不猶豫將自己的雨傘遞出,自己反倒淋在雨中,冷得瑟瑟發抖。

那捧火把的書生則愁眉苦臉看著懷中火把。方知寒這才發現,他那火把油料非凡,顯然是特製過,可此刻依舊被大雨澆熄,隻剩下一縷縷青煙嫋嫋。

四人結伴而行,楚姓書生隻能靠山道記憶,一步步艱難前行。

此刻天地間,狂風怒吼,暴雨肆虐,山路泥滑如油,遠處雷鳴轟隆,仿佛有巨獸咆哮。

可就是這樣一幅天地欲傾的畫麵裡,一行四人一前一後,踏泥而行,未曾遲疑。

方知寒低頭看了眼背上張山,嘴角微微一挑,握緊劍匣,向前踏出一步。

還真被他們找到了一座宅院。

順著楚姓書生指引的方向,在跋涉三四裡後,眾人終於在一處山腰的平緩地勢,看見了一座半隱在蒼鬆古柏之後的宅子。那座宅院並不算太大,卻頗為彆致。宅門兩側各蹲坐著一隻石獅,石獅身形不高,造型古樸,與常見的州郡門庭前的氣派雕塑截然不同,更像是家中老匠以心血雕琢而成的守門物件。大門朱漆斑駁,似乎年久失修,而門楣空蕩,無一紙春聯點綴,也不見廟門常掛的桃符門神,顯得尤為冷清。

但好歹,是個能避雨的地方。

眾人皆是一身濕透,雨水順著衣角滴滴答答流淌,寒意入骨。能有一處簷下暫時歇腳喘息,已是意外之喜。

撐傘的書生打頭上前,收了傘,顧不得風雨淋頭,連忙舉手敲門,動作急切,幾近敲出雨點節奏。他也顧不得“擅闖民居”的無禮,隻盼屋主心善,能開一扇門,讓這四人一道人在暴雨夜裡不至凍死山中。

許久沒有動靜,眾人屏息等候,隻聽得宅院內風聲微響,一聲低低的木門咯吱響起,仿佛從沉睡中被喚醒。緊接著,便是一道沉重的“吱呀”聲響,大門緩緩打開一條縫隙。

就在此刻,天際突然炸響一聲雷霆,電光如白練,自雲層劃破夜空,將整個門庭照得雪亮。

門縫之後,赫然露出一張枯槁老嫗的臉。

那是一張幾乎毫無血色的麵龐,皮膚如紙般貼在骨頭上,深陷的眼窩之中兩顆渾濁死灰的眼珠緩緩轉動,宛如蝸牛觸角,在審視門外的幾人。那一瞬間,連呼吸都仿佛被掐斷,空氣為之一滯。

撐傘的書生陡然一驚,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好在同伴扶了一把,才穩住身形。

雨還在下,天地間如同被幽冥籠罩。這張突如其來的麵孔,在閃電照耀下顯得格外滲人。書生心中直打鼓:這宅子莫非是……那種地方?

方知寒卻是神色如常,甚至微微挑眉,眼中帶著一種好奇與探究,似乎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幕。他眼神清明,並未因這陰森場景生出懼意,反倒暗中打量起這座宅子與老嫗氣機。

老嫗目光遲滯,緩緩掃視幾人,不語不動。

撐傘書生躲到了背火把的同伴身後,身體僵硬如木頭。他年少便嗜讀雜記,尤其鐘愛那些江湖異聞、古怪軼事。見慣了書中描寫的“荒山孤宅、古屋藏魘”之景,再遇如此情形,腦海立刻聯想到什麼“狐鬼築宅誘人魂”之類的傳說。他腳下發虛,若非身後便是狂風暴雨,隻怕掉頭便逃。

倒是那捧著熄滅火把的書生,稍顯鎮定,輕輕搓著凍僵的雙手,笑道:“老嬸,能否借宿一夜?我們這位朋友昏迷不醒,怕是再淋一會兒就要出事了。真是走投無路,叨擾了。”

老嫗板著臉,嘴中低低呢喃幾句,竟是拗口難辨的地方方言,像是故意的,也像是久未開口。

背火把書生皺眉聽了幾句,試探著用相似的語調回應幾句,大致說明了來意。老嫗靜靜地聽著,忽然抬眼看向方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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