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大隋京城燈火未眠,宮牆之上雲氣翻滾,天子氣橫貫雲霄。而在這座王朝權力與術法交彙的古老都城中,有一處尋常學生不敢輕涉的聖地——文正堂。
今夜,一道白衣身影悄然來到了這文氣深重之地。
他步伐輕快,嘴角帶笑,站在堂外片刻後,竟毫不猶豫地一步跨入門檻。
這人不是彆人,正是那個曾在書院一手遮天、而後瘋癲遠去的崔瀺,如今自稱崔東山。
他一手拿起香台上的香,一炷而非三,隨手一撚,便將香頭點燃,香煙嫋嫋,繞在他嬉皮笑臉的臉龐周圍。他仰頭望向堂中那副畫像,畫像上的人正是曾為大隋鎮國之寶、教書育人無數的老先生。
“老頭子,”崔東山笑著道,“借你點東西用用,就三境,不多。而且隻在東華山那邊用,可不是要鬨京城,你彆小氣。”
說完,他自顧自地朝畫像作揖,神情間似真似假,說不出是敬還是戲。
他話音剛落,掌心忽然傳來一陣灼熱劇痛,直透魂魄。崔東山麵色驟變,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似的從原地蹦了起來,抱著手疼得亂跳。
“哎呦喂——疼死老子了!”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瘋了一樣往文正堂外跑,一路跳著直衝山巔。
待到終於停下,他已經站在一棵千年銀杏樹之上。冷風拂麵,崔東山直哆嗦,臉色發青,仍舊死命甩著自己的手掌。
“這老頭子還真記仇……”他咬牙切齒地嘀咕。
接著他眺望四方,視線鎖定在東華山下的一處宅院,嘴角忽然揚起一個極不安好心的笑容。
“嘿,蔡京神……乖孫兒,老祖宗來看看你在家沒有。”
他聲音不大,卻句句如雷,直衝宅院。
“蔡京神你這老烏龜,滾出來認祖歸宗!十八代祖宗我今兒要給你上一課,講講家法!”
聲音未落,茅小冬那邊已神色一緊,加快腳步下山。
而崔東山卻仍舊罵得歡,仿佛今晚不把整個東華山鬨個底朝天不罷休。
“孫子蔡京神,彆縮頭當烏龜!快喊你兒子孫子,一塊給祖宗磕頭!老祖宗在這兒等著你們呢!”
這一連串罵聲如驚雷落地,終於惹得宅子中一道虹光陡然升空。那虹光之中,是一位魁梧老者,雙目如電,氣息如山——正是大隋顯赫一時的術法強者蔡京神!
他騰空而起,站在半空之中,氣勢滔天,怒吼一聲:“找死!”
崔東山站在銀杏樹枝頭,毫無畏懼,反而扯開嗓子回吼:“不找死!找你!”
老者臉色鐵青,袖袍鼓蕩,渾身法力翻騰,幾欲出手。四方之地,燈火驟起,十裡內皆有強者感應異動,紛紛注視東華山。
然而那白衣少年站在山巔之上,麵對數千雙目光,依舊神情輕鬆,甚至還衝老者笑著招手。
“乖孫兒,快點滾進來,老祖宗不打你,就想和你嘮嘮家常。”
蔡京神一時語塞,居然被這瘋子氣得怔在空中。
下一刻,怒火終於噴湧而出,他厲聲吼道:“茅小冬!你們書院不管這瘋子?我蔡京神來替你們清理門戶!等我打死他,屍體我來送!陛下那邊,我自負後果!”
說罷,他猛然一腳踏空,天地轟鳴。他高高舉起右臂,凝聚雷霆法印,一道雪白雷矛在掌中成形,雷光閃爍,撕裂夜空,帶著雷雲電火,仿佛天譴之矛,驟然擲出!
雷矛呼嘯,直取崔東山身後那棵千年銀杏!
可就在這一刻,崔東山猛然大笑,抖手一甩,袖中掠出一張畫軸,畫卷鋪展,其上赫然是一幅金色山水圖,符籙流轉,陣法升起,將整座東華山包裹其內。
“孝子賢孫果然還知道敬祖宗,來而不往非禮也,接好了!”
語罷,崔東山手中一指,一道金光自袖中掠出,擊在那雷矛之上,硬生生將其攔下於半空。
兩道術法碰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仿佛天崩地裂。
天地之間,一時間風雷動,群山震顫。
而崔東山,仍舊站在枝頭,神色從容,仿佛剛才不過是跟孫子玩鬨一般。
蔡京神眼角抽搐,臉色鐵青,憤怒卻難以下手。
這一鬨,京城震動,書院震動,大隋天子震動。
但白衣少年隻是淡淡一笑,低聲念道:
“從今往後,我不姓崔,不姓瀺,隻是一個姓陳的山中學子弟子。”
“你們欠我師弟師妹的,我崔東山,一個個來討。”
夜色深沉,但東華山上的燈火卻愈發明亮,照得這大隋京城一片通明。
小鎮的夜色靜謐,月光灑落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幽幽地流淌過客棧的窗欞。
客棧內,一間簡樸的包間裡,燈火溫暖。兩人對坐而飲,一白衣少年,一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少年氣息內斂,眉宇間卻藏著一絲未褪的鋒芒,正是方知寒。而他對麵的男人,神情沉穩,目光如炬,是他的師兄李二。
桌上是一壺新釀的黃酒,兩隻酒盞溫熱,蒸騰起一絲清香。
“師傅身體可還好?”方知寒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久彆的關切。
李二放下酒盞,點了點頭,“還好,雖老了些,但脾氣比以前還倔。他聽說你快回來了,說是要親手再敲你一頓。”
方知寒咧嘴一笑,“那我得提前多走幾遍樁,免得挨打。”
李二也笑了笑,抿了一口酒,然後反問道:“你呢?拳練得如何了?”
“很好。”方知寒抬頭,目光清亮如星,“而且,還會更好。”
他語氣平靜,卻如江麵之下暗湧洶湧,有一種篤定的信念。
李二默然點頭。
兩人沉默了一陣,隻有酒盞輕輕觸碰桌麵的聲音。
忽然,方知寒看著李二,認真地說道:“謝謝你,師兄。”
李二手中的酒一頓,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我已經知道了。”方知寒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絲不容回避的鋒利,“那個老太監之所以出現在那處山林,不是偶然,是你請他來的吧?”
李二沉默了一會,緩緩放下酒盞,沒有否認。
方知寒卻笑了笑,“如果不是那一戰,我可能還停在原地,踏不破那層窗紙。“
”雖然至今還沒碰到所謂的‘武運’,但我知道路在哪兒。”
李二依舊不言,隻是歎了口氣。
方知寒眼神忽然一凝,像是想到了什麼。
“對了,師兄,我得提醒你一句。”
“嗯?”
“李槐,可能有麻煩。
方知寒神情認真了些,“他雖說現在是書院弟子,可你也知道,大隋人情冷淡,他那脾氣又沒你沉穩,指不定就會得罪什麼不該得罪的人。”
李二麵色一變,“你是怎麼知道的?”
“前幾日與那老太監動手時,他提到過李槐一筆,說那孩子在書院裡‘張揚得很’,引得一些世家弟子不快。”
“我原以為那老家夥說話帶刺,不足為信。但轉念一想,以他的身份,怎會無故提一個小輩?”方知寒頓了頓,語氣冷冽,“再說,大隋是個什麼地方,我心裡也有數。”
李二眉頭緊鎖,神情凝重,“我明白了,我會加快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