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東山被李寶瓶追了好一會,直到他終於在亭內的一張長椅上翻滾一番,才堪堪躺下,大口喘氣,額頭上已是滿是汗水。顯然,這個看似不費吹灰之力的追逐戰對他來說,還是造成了不小的負擔。
長椅上,崔東山依然像隻被追的狐狸,滿臉寫著“命苦”。他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然後又開始咕噥自語:“唉,老天爺,彆讓我再碰到這類煩人的小孩兒了,真是要了我的命。”
與此同時,於祿和謝謝站在亭外,神色凝重地注視著崔東山的舉動。
兩人的眼神中透著警惕,雖然他們都心知肚明,眼前的“大驪國師”現在不過是個形單影隻的普通人。
但在心底卻始終覺得,這位國師身上還是有些不同尋常的氣場,畢竟曾經他可是讓整個大驪江山為之顫抖的存在。
“難道他真是被壓製到這種地步了嗎?”謝謝眉頭緊鎖,心中暗自揣測。作為風神謝氏的後裔,謝謝從小便是見多識廣,她知道一個曾經的權力中心人物,絕不會因為失去力量就輕易墮落。
而且,她直覺告訴她,崔東山這人,哪怕修為儘失,也絕不簡單。
她微微側頭,悄悄看了一眼旁邊的於祿。
那個少年身上也流露出同樣的警惕與不信任,不是對崔東山這個人,而是對他所代表的“大驪國師”的過去。
而崔東山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他們的警惕,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
隻見他嘀咕了幾句之後,忽然從椅子上坐直了身體,背靠著亭子欄杆,兩隻手悠閒地搭在上麵,抬眼望向遠處。
“你們兩個,方才方知寒說的那些道理,你們覺得如何?”崔東山忽然開口,語氣平淡,似乎隻是隨口問了一句,卻讓在場的兩人不自覺地一震。
謝謝輕輕皺了下眉頭,顯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低頭思考。
她從來不喜歡談論一些太過空泛的道理,尤其是當這些道理來自一個根本無法理解他們世界的人時。
她習慣了在漫長的修行過程中依靠行動去解決問題,而非空洞的理論。
於是她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來,微微一笑,淡淡地回答道:“道理是道理,能說得通但未必能做到。”
於祿則顯得有些不以為然,他轉頭看了看崔東山,眼中有幾分好奇:“你覺得呢?方知寒的道理能用在我們身上嗎?”
崔東山的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早就料到他們會有這樣的回答,他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微妙的光芒。“我倒是覺得你們兩個都在找借口,逃避真正的困境。”
“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哪怕方知寒從未經曆過我們所經曆的那些波濤洶湧的修行歲月,他說的道理不也在某些方麵是對的嗎?活下去才有希望。”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琢磨著自己的話語,而後又略帶一絲苦澀的笑了笑,繼續說道:“畢竟,許多人在當時覺得自己根本活不下去,覺得生死無望,甚至連堅持的意義都看不見。”
“可是總有些人,哪怕是最困頓、最無望的情況下,依然能咬牙活下去。”
“而你們,這一切的原因隻是因為...你們還有選擇的機會。”
謝謝和於祿靜靜地聽著,心裡卻各自翻起了不同的漣漪。謝謝原本冷峻的麵容變得有些凝重,而於祿則沉默片刻後,眼神中閃過一抹意外的光彩。
崔東山似乎並不滿足於他們的反應,話鋒一轉,笑著說道:“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們,不管方知寒說得多麼高遠,也不一定能理解你們的心境,畢竟他從未經曆過你們的生活。”
“至於我嘛,雖然我現在躺在這裡,看似像個廢物,但我的經驗告訴我,隻有活下去才有翻盤的機會。你們的過去再痛苦,若真死了,那就什麼都沒了。”
話音未落,崔東山忽然從椅子上猛地站起,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隨即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兩人招手道:“好了,聊夠了,吃飯去!”
說完,他轉身便向前走去,身形飄逸,仿佛剛才的一番話並未帶走他的疲憊,反而讓他更加輕鬆了。
謝謝和於祿麵麵相覷,雖然心中依然有些疑慮,但崔東山這不拘一格的做派,反而讓兩人有些無可奈何。於是,他們也紛紛起身,跟了上去。
一行人吃過了秋蘆客棧準備的豐盛早餐,桌上散發著香氣四溢的糕點和熱氣騰騰的清湯,但李槐顯然沒有心思欣賞這些細節。
這個沒有心沒肺的小兔崽子,嘴巴一張一合,吃得肚子滾圓,完全沒有察覺到餐桌上彌漫著一股微妙的氣氛。
老秀才和方知寒之間似乎有一些不言而喻的默契,而謝謝和於祿雖然看似淡定,眼中卻也閃爍著不同尋常的光芒。
老秀才對方知寒笑了笑,說道:“走,帶你去逛逛這座郡城的書鋪。”
“咱們隨便聊聊,如果可以的話,請我喝酒。”
方知寒點點頭,向小姑娘招了招手,“走吧,一起去看看書鋪。”
而李槐,吃飽喝足後實在懶得動彈,絲毫沒有逛街的欲望,隻是趴在桌子上,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叮囑道:“方師兄,記得給我帶些好吃的回來!”
“放心吧。”方知寒笑了笑,拍了拍李槐的頭。
林守一說自己要留在客棧,繼續修習吐納。
於祿和謝謝也各自回了屋,似乎並不打算跟隨一起去書鋪。
崔東山躺在桌邊繼續裝死,沒有要動彈的意思。
最後,出門了僅有一老兩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