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誰不知死活?(1 / 1)

白衣少年的突然現身,殿內絲竹聲戛然而止。

賓客們偷眼打量主位上青袍男子鐵青的臉色,又瞥向門口那個不知死活的少年,眼中頓時浮現出豺狼圍觀獵物般的戲謔。

在這黃庭國北境,誰不知寒食江水神的威名?

敢來大水府撒野,怕不是嫌命太長。

"嘖嘖。

水蛇精翹著蘭花指,捏起一隻鎏金酒杯。

他生得陰柔俊美,唯獨舌尖分叉,時不時吐出唇外。

此刻他盯著少年那張白玉般的臉龐,眼中既有惋惜又有貪婪。

這般上等的"食材",可惜不能活捉了去。

"這金玉液..."水蛇精嗓音尖細,杯中酒液泛起奇異波紋,“修士飲一杯抵十日苦修,凡人喝了祛病消災。

他將半杯殘酒向前一推,"賞你了。

水蛇精手腕一抖,半杯酒液潑灑而出。

金黃色的液體在空中驟然凝固,繼而分裂成數十滴,每一滴都泛起金屬般的寒光。

"嗖嗖"破空聲響起,酒滴如強弩勁箭直射少年麵門!

崔東山正仰頭欣賞殿頂的夜明珠布局,聞言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是‘千刃水’!”有修士失聲驚呼。

這手將柔水化剛刃的神通,正是水蛇精成名絕技。

去年有個四境修士就是被這招打得千瘡百孔,連神魂都沒逃掉。

他第一眼就看出這少年根骨不凡,可惜

"噗噗噗——

密集的撞擊聲響起,眾人預想中血肉橫飛的場麵卻沒有出現。

那些足以洞穿鐵板的水刃,撞在少年白衣上竟如雪花入爐,瞬間消融無蹤。

連衣角都沒掀起半分。

崔東山撣了撣並不存在的灰塵:"就這?

滿堂嘩然。

青袍男子指尖輕叩座椅扶手,玉石相擊的清脆聲響在大殿內回蕩。

他微微前傾身子,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水法不侵?有點意思。

目光轉向下首的儒衫文士,水神青袍男子笑問道:"是那件袍子有古怪,還是另藏玄機?

文士撫須沉吟,眼中泛起幽光:"非是衣袍之故。”

“依屬下看,此子懷中當有道家上品避水符'玄冥鎮水符',或是'雷水解厄符',方能如此輕易化解水法。

"哦?"青袍男子啞然失笑,"莫非他覺得,憑一張符籙就能在我這大水府來去自如?

文士目光閃爍,“恐怕另有依仗。

"巴不得!"青袍男子突然拍案大笑,胸前團龍紋隨之遊動。

青袍男子給了一個眼色,水蛇精心領神會。

水蛇精猛地站起,腰間鐵鐧自動飛出。

那對烏黑兵器在空中化作兩條黑蛟,張牙舞爪撲向少年。

這次他動了真怒,連壓箱底的"黑水雙蛟鐧"都祭出來了。

"叮!

崔東山突然伸出兩根手指,輕描淡寫夾住了最先襲來的鐵鐧。

另一條黑蛟眼看就要咬中他咽喉,卻見少年張口一吹。

"呼!

看似隨意的一口氣,竟化作滔天烈焰。

那條由法寶幻化的黑蛟瞬間被燒回原形,鐵鐧"當啷"落地,表麵布滿裂紋。

水蛇精"哇"地噴出一口鮮血,本命法寶受損讓他元氣大傷。

還沒等他緩過神,眼前突然一花。

那白衣少年不知何時已貼到他麵前,鼻尖對鼻尖。

"聽說..."崔東山笑眯眯地伸手捏住水蛇精下巴,"你愛吃童男童女?

"哢嚓!

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水蛇精的腦袋被硬生生擰轉了三圈,那張俊美臉龐永遠凝固在驚恐的表情上。

那具屍體倒地後,緩緩恢複真身。

原來是條體態纖細的斑斕大水蛇。

崔東山隨手一拋,屍體重重砸在宴席中央,湯羹酒水濺了滿座賓客一身。

死一般的寂靜中,崔東山掏出一方白帕擦手:"現在...咱們能好好聊了嗎?

落魄山,竹樓。

陳平安赤著上身,在竹樓內緩緩走樁。

每一腳落下,奮勇竹搭建的地板便發出細微的"吱呀"聲,仿佛在與他體內的氣息共鳴。

汗水順著脊背滑下,在竹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魏檗倚在門邊,一襲白衣纖塵不染。

他望著少年一絲不苟的拳架,難得開口稱讚:“走得很穩。

陳平安沒有停下動作,隻是呼吸略微加重:”天賦不好,隻能勤能補拙。

竹樓外,夕陽將山巒染成金色。魏檗抬頭看了看天色:"該回去了。

陳平安收拳站定,吐出一口濁氣。這竹樓確實神奇,在此練拳一日,抵得上尋常地方三日苦修。

他穿好衣衫,向魏檗拱手道彆。

夜幕降臨,陳平安回到小鎮。

路上行人稀少,兩側店鋪陸續打烊。

他正想著明日該去查看下壓歲鋪子的賬目,忽然聽見前方傳來爭執聲。

"師父!都說了往左拐!

"放屁!老道我雖然眼瞎,可心裡亮堂著呢!明明是往右!

街角處,一個目盲老道正與跛腳少年拉扯。

老道衣衫襤褸,少年約莫十三四歲,死死拽著老道不鬆手,旁邊還站著個圓臉小女孩,懷裡抱著個破包袱,怯生生地左右張望。

陳平安走近時,正聽見老道在問路:"這位善人,可知壓歲鋪子和草頭鋪子怎麼走?

陳平安腳步一頓:"老道長去那兩家鋪子做什麼?

目盲老道賈晟聞言,頓時露出慚愧神色:"不瞞你說,老道是來尋親訪友的。”

“聽說那兒有位姓陳的掌櫃

"你找陳掌櫃何事?"陳平安聲音平靜。

賈晟搓著手,布幡在夜風中搖晃:"這個......說來慚愧,有位少年仙師指點我們來的,說那位陳掌櫃最是心善

陳平安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那少年是不是姓方?

"對對對!

賈晟激動得胡子直顫,從懷裡摸出塊朱紅色石頭。

"他還給了這個當信物!

月光下,蛇膽石泛著熟悉的光澤。

陳平安接過石頭,仔細看了幾眼。

"跟我來吧。

陳平安領著三人穿過小巷。

賈晟一路絮叨,說他們如何被慘遭邪魅,又如何遇見那位"方小仙師"。

跛腳少年警惕地打量著陳平安背影,小女孩則緊緊抓著師父的衣角。

直到草頭鋪子門前,陳平安掏出鑰匙,鎖簧"哢嗒"一響。

陳平安推開門,“先進來吧。”

賈晟愣了片刻,很快重新堆起笑臉。

"小兄弟,你是這的小工吧,你們掌櫃什麼時候回來?

“回頭你們掌櫃的回來了,看見我們不請自來,會不會不太好,可否幫忙知會一聲......”

賈晟還在念叨。

陳平安轉身看著三人。

“掌櫃的不會怪罪的。”

"因為我就是陳平安。

賈晟師徒三人頓時愣在原地。

油燈點亮櫃台。

陳平安給三人倒了熱茶,又拿出些糕點給小女孩。

賈晟捧著茶杯,顯然沒想到這個穿著樸素的少年就是正主。

"在這裡好生休息。"陳平安指了指後院,"樓上有空房。

他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眼正在狼吞虎咽的小女孩,輕聲道:"你們之後就住在這吧,明日我帶你們去壓歲鋪子看看。

夜風拂過門楣的風鈴,叮咚聲中,陳平安望向北方。

方知寒那小子,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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