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異一起身,苗靖瞬間即醒,在沙發上蜷了一夜,兩個人都是腰酸背痛,四肢僵硬。
當一個人身體舒暢,可以短暫和世界和解,浴室傳來極輕的口哨聲,幾分鐘後,陳異把剛用過半乾不濕的浴巾扔在她頭頂,清淡語氣有夠囂張肆意:“去洗澡?”
兩人昨天嗆得死去活來,淩晨又來了那麼一處,這情形怎麼看怎麼詭異。
話說起來,昨天誰輸誰贏?
苗靖身上隻穿了內衣,掉在沙發邊的裙子沾了星星點點的痕跡,大腿內側隱隱殘留觸感,身體的確算不上舒適,掀開眼皮給了他個意味不明的眼神,陳異舌尖頂頂臉腮內側,邪魅放蕩一笑。
渣土車都比他高級。
懶洋洋坐在沙發上彌補一根煙,銜著香煙的手散漫搭在沙發邊緣,想起點什麼,眉頭又不自覺輕蹙,直到看見苗靖出來,徑直走進了他的房間,翻開衣櫃挑挑揀揀,最後翻出了他的衣服。
怎麼?把自己房間都搬空了,衣不蔽體,最後還得穿著他的衣服出門?
苗靖泰然自若穿他的白t恤,擼起過長的袖子,又挑了條拖地西褲套上,攥著褲腰去隔壁房間找東西,弄了條綢帶當皮帶,把衣擺都掖進褲腰,褲腿鬆鬆挽到腳麵,高跟鞋一穿,外套一遮,冷清俏臉一拗。
陳異真他媽忍不住吹口哨,甜美柔軟又利落颯爽的視覺感,穿著他衣服的漂亮姑娘,穿不穿都是最佳性感。
她看他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好看嗎?”
他涎笑:“不穿更好看。”
苗靖撩動長發,摸出包裡的口紅,把唇色塗豔麗。
“送我出門?我去找岑曄。”
“急什麼?這麼大的人還要人陪他吃早餐?”他沒骨頭似的賴著,吸完最後一口煙,“他多大了?”
“三十出頭,不過他保養很好,煙酒不沾運動健身,看著跟你差不多大。”苗靖把口紅扔進包裡,“他喜歡有人陪他吃早餐,特彆是酒店的自助早餐。”
陳異努了努嘴,早上那點好心情灰飛煙滅,板著臉,弓背支起身:“我就不一樣,我特樂意有人在家給我做早餐。”
苗靖微微笑:“請個保姆吧。”
話不投機半句多,男人的麵孔頃刻暗沉,兩人出門,岑曄後麵還有工作,今天下午就要離開藤城,這一趟行程沒有秘書介入,苗靖去酒店見他,駕輕就熟幫忙安排他後麵的行程計劃。
陳異把苗靖送到酒店,看她步伐窈窕進了酒店,闊腿褲的褲管帶風翻卷,浪得沒邊了。
岑曄在自助餐廳等人,看見苗靖的著裝,眉尖一挑,眼神玩味。
怎麼說兩人之前也是親密關係,很難不介意這種比較,但成年人都知道那句很操蛋的愛情名言:人一生可以愛很多次,然而總有一個人可以讓我們笑得最燦爛,哭的最透徹,想得最深切。
“我昨天隻是粗略查了些資料,網上信息很少,基本都被清理過了。”岑曄問她,“那家夜總會已經歇業關門了?”
“早就貼了封條,一直荒著。”
岑曄笑道:“非法手段調查一個人的信息可是違法的,不過整整兩年,沒有出入境記錄,也沒有任何境內的活動軌跡也挺奇怪,除非他故意回避,或者彆有身份。”
一個人隻要生活在城市,網絡通訊,銀行信息,乘坐公共交通,入住酒店,進出醫院,還有各種居住調查,多多少少都會有痕跡,苗靖搞到了陳異過去六年的一些記錄,但有兩年的時間完全空白,她請岑曄幫忙,同時給了網上的一篇報道,是那家夜總會的判決書,張實判了無期,還有十幾個同夥的定罪,罪名包括故意殺人,聚眾鬥毆,強迫交易非法控製、高利放貸,刑期從無期到數年不等,但上頭顯然沒有翟豐茂和陳異的名字。
藤城是小城市,網絡找不到太多的信息,找到聊聊幾條新聞報道,比較重要的一條是她離開藤城後沒幾個月,夜總會發生了一起惡意鬥毆事件,當時有特警出警,還有企業的一些信息變更,但具體她也並不了解太多情況,知道岑曄有律師背景,有門路,打交道的人三教九流,請他幫忙最合適不過。
托關係找人情,繞七繞八的需要一點時間,岑曄有事要離開,說好保持電話聯係,苗靖送他去高鐵站,還是找陳異當司機。
車子送到車站入口,岑曄拍拍苗靖的肩膀。
“呆了好幾個月了,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快了。”
“你想要的東西,給我一點時間。”
“謝謝。”
岑曄瞟了旁邊抽煙的陳異一眼,黑眸閃動,唇角在苗靖臉頰輕輕撞了下,溫柔揉了把她的頭發。
“我等你回來,到時候給你接風洗塵。”
陳異身形微晃,心尖一怵,一截煙灰直直墜在地麵,飄散在鞋尖,和灰塵混為無形。
回程車上的氣氛糟糕透了。
“他讓你回去?”
“嗯。”
“給你安排好了什麼職位?”
苗靖低頭回手機信息,聲線平平:“工資超過八千,你給不起的那種。”
陳異冷笑一聲,握緊方向盤。
“挺好,既然是回來度假的,那就開開心心回來,開開心心的走。”
他沉沉磨牙:“不過,就是可惜了盧正思,傻小子一直蒙在鼓裡吧,知道你招惹了這麼多人麼?”
手裡攥著三個男人!真他媽了不起!!
這叫什麼來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說曹操曹操就到,正好又是盧正思的電話,問問苗靖今天回不回公司,昨天有一批零件送到,質檢那邊簽字走流程到了他手上,問問驗收書需不需要等她回來再簽字,苗靖問了兩句,讓他直接處理,最後掛掉電話,臉色微凝,也陷入了沉思,看見路邊一家商場,纖細指尖輕敲手機屏幕,扭頭跟陳異說話:“我晚一點回公司加班,先去吃午飯?我買點東西?”
買什麼?
當然是買衣服!把身上這身衣服還給陳異。
花的是陳異的錢,去的是最貴的品牌店,苗靖耗時一個多小時,正正經經挑了兩條裙子——她連著兩條裙子都折在他身上,憋著一口氣要討回來,陳異坐在穿衣鏡前的沙發上,深俯著身體,兩隻胳膊撐在膝頭,手裡掐著杯紅茶,嫋嫋水汽氤氳在他麵容,黑黢黢的眼睛盯著苗靖和導購小姐在穿衣鏡前打量身姿。
想起很多年前她買衣服的情景,從菜市場到路邊小店再到平價小商場,漂亮的眼睛從來隻盯著打折那一行。
苗靖突然扭頭問他:“這裡也有男裝,你要不要試試?”
他臉色冷峻,高大身形冰山似的,直直搖搖頭。
買單金額接近三萬塊,其實超出了普通人的消費水準,刷卡的時候苗靖偷覷旁邊簽字的人,潦草的兩個大字,苗靖喜歡寫字好看的男生,比如岑曄,但陳異的字也不算醜,他劍眉平展,麵不改色把筆往收銀台一扔,拎著華麗的包裝盒轉身。
苗靖順便去了電子產品的櫃台,買了一副價格不錯的耳機,是買給盧正思的,買單的時候她目光瞅了瞅陳異,慢悠悠又猶豫著把單子遞到他眼皮子底下,陳異臉色頃刻晦暗陰森,繃著臉,陰戾的眼風橫掃過來,最後狠狠心一咬牙,捏著單子去了收銀台,惡狠狠掏出了自己的卡。
神清氣爽買完東西,時間不早,吃飯就隨便解決,苗靖隨手指了指商場中庭的茶餐廳,和陳異各自點了一個午市套餐。
商場放著音樂,外頭人來人往的,兩人都沒怎麼說話,陳異大口嚼著嘴裡的東西,他吃東西當然不是細嚼慢咽的紳士風度,有些外放灑脫的豪氣,苗靖把自己套餐裡吃不完的東西往他盤子裡撥。
似乎察覺到遠處的一道注視目光,陳異偏頭,商場那頭踩著高跟著蹬蹬蹬走來個身姿妖嬈的女人,不是塗莉又是誰?
苗靖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塗莉,兩人目光如出一轍的淡然沉靜。
塗莉邊走邊撥電話,接通之後:“照片你看到了嗎?這回還不信你就是傻子,要不要讓苗靖跟你說句話?”
精致美甲的手伸到苗靖麵前,屏幕亮著盧正思的名字,還跳著通話時間。
“盧正思的電話。”塗莉眉眼冷豔,杵在苗靖麵前,冷哼一句,“你有能耐跟他說。”
“塗莉!!”陳異眉頭深蹙,一臉不耐煩,嗓音粗劣,“你搞什麼?”
“什麼不搞,讓大家知道真相而已。”塗莉撥撥頭發,“真巧啊,在你們身後跟了一路,這麼投入,現在才看到我?”
“你他媽找事是不是?”
“做人彆說講道德,起碼不那麼虛偽一點,表麵裝得多麼井水不犯河水,又是清白無辜,掏心掏肺把人當真朋友,私底下搞三搞四是什麼道理?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過來跟打個招呼怎麼著了?”
“挺大方啊,這麼貴的衣服都舍得買?”塗莉眼睛瞅著旁邊的高檔購物袋,嘴角諷刺,“怎麼就不舍得給我買這種高級貨,不舍得給我花這錢呢?”
苗靖幽幽盯著麵前這兩人,也看著塗莉手裡電話直接被盧正思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