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三兄弟在客廳裡坐下,寧良生照例坐在首位,他臉色淡淡的開口問道:“你們兩口子的生日又沒到,好好的怎麼想著要辦家宴,說說是怎麼回事?”
知道自己這個大哥的秉性,就喜歡板著臉說話,寧良才也習以為常,笑著說道:“沒有什麼大事,是我家老二誌恒回來了,我想著全家人很長時間沒有相聚了,就想在一起坐一坐。”
寧良生一聽是寧誌恒回來了,輕輕點了點頭,說道:“你們家裡還就是誌恒這個孩子有些出息,去了軍政府做事,上次回來還是半年前,我見了一麵,一晃眼就是個大人了,還是在外麵做事曆練出來了!”
他對寧良才一向都是不假言辭,自己是長兄,又是一輩子為人師長,自然而然的養成這種喜歡教訓人的口吻,大家也都不在意。
寧良品在一旁也笑嗬嗬的說道:“我們寧家這一支小兒輩裡,也就是誌恒報考軍校,掙了一份兒公職,但願他平步青雲,節節高升,以後沒準就要靠他支撐這個大家了!”
寧良才和桑素娥聽到這話,心裡極為受用,心想還是二哥在政府裡做事,為人處世老到,說話中聽。
寧良品的妻子也是懂事會說的,聽到丈夫誇獎寧誌恒,當然也不落後,馬上接上話就說道:“就是就是,誌恒這孩子從小看著就有出息,彆看不愛說話,可是心中自有主張,上次回來說是在軍政府後勤部供職,這可是一般人都進不去的好地方,以後一定會飛黃騰達。
再加上你們家老大誌鵬穩重能乾,家裡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條,你們兩口子可是有福氣了!”
此話一出,寧良才夫婦更是笑逐顏開,心情大好,自然也誇二伯家的一雙兒女有出息,懂事理,一時間,客廳裡的氣氛極為融洽,笑聲不斷。
這時就聽見外麵的說笑之聲傳進來,緊接著一陣腳步聲,原來是最小的妹妹寧雲英一家人到齊了。
寧雲英和丈夫薑俊茂帶著兒子薑偉傑,一家三口也趕過來赴家宴。
寧雲英在家中老小,又是女孩子,曆來都是最受寵愛的那一個,自然養成的性格風風火火,最喜歡熱鬨的,她一進家,頓時全家人都熱鬨起來,歡聲笑語不斷。
很快寧誌鵬也辦完事情趕了回來,全家人聚會,人員都到齊了。
寧良品這才問道:“誌恒怎麼沒有出來?這個孩子還是那樣不愛熱鬨,每一次家裡聚會,都是躲到最後才出來。”
大家也知道老三家的誌恒向來性情如此,好在這些年大家都習慣了,也都沒有在意。
寧誌恒自小就不喜歡與人親近,內向孤僻,在同輩的兄弟姐妹裡更是很少交流,但是在接人待物上卻是禮貌周全,不失分寸,所以大家相處的還算融洽。
寧誌恒在自己的房間裡看了會書,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起來來到外麵,和家人們見麵相聚。
隻是他一露麵,就讓全家人有些愣神,好像半年不見,這個誌恒完全變了一個人,容貌還是那個熟悉的容貌,可是氣質上卻迥然有異。
這一點,尤其是長輩們感受尤甚,畢竟他們都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在社會上都有一定的地位,接觸的層麵也比較高,觀人眾多,閱曆豐富,多年的曆練,都有著自己的眼力判斷。
可是從自家這個孩子身上感受到的,卻是一種沉靜和莊重,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人有些不適應。
尤其是寧良品感受最深,他多年在官場上打滾,雖然沒有熬出頭,但是接觸的層麵還是高一些的。
就算是三弟寧良才,以前也不過是在商人裡麵混跡交流,也就是這半年裡才風生水起,開始接觸一些大人物。
寧良品能清楚的感受到寧誌恒帶給他的那種壓迫感,這是長期握有權利,可以決定他人命運才能帶來的那種自信,一般人是很難感受到的,也就是俗稱的“官威”。
他不禁暗自有些詫異,自己的侄子不過剛剛畢業參加工作沒有多久嗎,到底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真讓他有些迷惑不解。
同輩的兄弟姐妹們倒是沒有什麼感覺,隻覺的這個誌恒比以前可是成熟穩重的多,但還是那樣不喜言笑,好在也都習慣了,也不以為意。
隻有寧采薇看到寧誌恒的那一刻才真正確認了,這就是昨天下午在火車站見到的那個青年男子,還真是自己的弟弟!
寧良生對這個侄子還是比較看重的,他笑著說道:“誌恒,這一次回來也沒有提前說一聲,南京離杭城也不遠,幾個小時的火車就回來了,以後要多回來看一看!”
寧良品也開口說道:“誌恒看著和以前大不一樣了,還是在軍政府裡接觸的大場麵多了,經的多看得多了,曆練出來了,感覺像是大了十歲還多。”
寧誌恒微微一笑,也是客氣的回答道:“哪還有什麼曆練,天天忙的腳不沾地,這次是忙裡偷閒請了兩天假回來看看,也是勞累的命!”
“好了好了,你們大家都少說兩句,我這裡都餓壞了,早晨就沒吃飯,就等著這一頓了,趕緊開席邊吃邊說!”一旁的寧雲英卻是不耐煩的喊道。
她最煩聽家人之間客套,覺得遠不如姊妹之間親切,她趕緊插科打諢,出言打斷他們的談話。
一句笑話效果很好,桑素娥笑著說道:“早就準備好了,那現在就上席,彆把你這個寶貝小姑子給餓壞了!”
大家轟然而笑,於是酒席擺上,全家人都入座上席,大家都歡聲笑語不斷,一派大家庭的和睦氣象。
寧誌恒身處在中間,還是和以前一樣寡言少語,他微笑著仔細的感受家人們歡喜的情緒,作為寧氏家族中的一員,他自然想讓自己的親人們永遠這樣幸福快樂,永遠不用受到任何的傷害,他將儘最大的努力去保護他們,但願他們能夠平安的度過這次劫難。
午宴結束後,長輩的幾人就離開餐廳,來到客廳休息說話,小兒輩們也各自聚在一起,說話聊天。
寧誌恒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書,他知道現在父親一定在給幾位長輩做最後的規勸工作,自己隻要靜等結果就好了。
能夠和平解決這件事情最好,如果不能,就不要怪自己強行動手了,說到底他做事的準則是隻重結果,過程和手段並不重要。
客廳裡的寧良才請大家坐下,桑素娥安排下人們奉上好茶,休息片刻後,寧良才開口說道:“這一次請大家過來,其實還是之前我跟你們提的那件事情。
現在中日時局越發的動蕩,許多人都已經開始做第二手準備,我也在重慶買下了大片產業,想著全家人都去那裡躲上一年半載,看一看局勢的發展,如果局勢惡化,我們寧家也可以躲過一劫,如果局勢好轉,再回來也是不遲啊!”
此言一出,眾人就都明白了,原來寧良才還是舊事重提,想著把全家人一起遷到重慶去,對這件事,大家都有各自的打算。
寧良生的意見最為明確,他臉色一板,首先出聲反對道:“老三,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現在的局勢我看還好嗎!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再說滬杭地區是國家的中心地帶,國民政府自然會更加重視,絕不會輕易放棄的,這些事情那些國家領袖自然會操心。再說我們寧家世代生活在杭城,這裡是我們的根,我們的事業和產業都在這裡,你現在讓我這一把年紀了,萬裡迢迢去跑到重慶安身,這不可能!”
寧良才知道自己這個大哥肯定是最頑固的一個,他再次解釋道:“又不是去住一輩子,隻是去住了一年半載,看一看事態的變化,現在好多上層人士,都已經在後方安置產業,這絕不是我危言聳聽,他們的消息比我們這些人要靈通很多,大哥你天天就在你那個小學校裡守著,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我為什麼把南部灣的那塊地一拿到手就賣了,還不是因為杭城的地價在快速下跌,很多有錢有背景的人,都已經在開始出售地皮和產業了,可是你們還在心存幻想,看著吧,用不了多久,杭城那些頭麵人物都會離開,剩下的人就都坐以待斃,一旦災難臨頭,悔之晚矣!”
“這倒是真的,這段時間以來,杭城的地皮確實下降,市麵上的生意也不好做了,我的那兩個鋪子現在隻是苦苦維持著,現在我正想著乾脆把鋪子出手,不然虧得就多了!”一直沒有說話的薑俊茂也開口說道。
他的生意現在也不好做,可是他沒有寧良才那樣的魄力,南部灣最好的一塊寶地,一到手就賣出去,狠狠賺了一筆,要是他,可真沒有這個決斷。
寧雲英是不知道家裡生意上的事情的,她聽到丈夫的話,不禁詫異地說道:“這些事我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