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時,河東世家還遠遠未能臻達各自之巔峰,在天下傳承久遠的門閥之中並不顯耀,但因為河東鹽池之存在,使得河東世家知曉
“合則有利、分則有害”之道理,在關於鹽池之事上極其同心協力,對鹽池之掌控力度空前。
即便是北朝混亂之時、大隋一統之際、亦或是大唐睥睨四方,河東世家都通過或聯盟、或出力、或支持的方式站在執政一方,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將河東鹽池緊緊攥在手中。
上上下下全是河東世家的人,針插不入、水潑不進,即便是囂張跋扈的隋煬帝、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著兩代帝王也為之奈何。
所以王福郊一聲令下,河東鹽城正式罷工……
整個河東、河南為之震動,消息傳到長安,更是掀起滔天巨浪。
……
二月初一朝會之上,中書令劉洎便當著滿朝文武麵前彈劾房俊“恣意妄為、逼迫鹽場官吏導致停產”,要求將房俊急招回京,由大理寺嚴加審訊,並且頒布聖旨安撫鹽場官吏,促成複產。
太極殿上,應者雲集,群情洶洶。
李承乾耳中充斥著對房俊彈劾、斥罵之聲不絕,麵色卻不見喜怒,隻淡然擺手:“若無他事,那就退朝吧,關於河東鹽場之事,去禦書房商議。”
殿上不少大臣有些不忿,不過也不敢多說,隻能紛紛告退。
禦書房內,內侍總管王德帶著幾個小宦官在李勣、李孝恭、劉洎、馬周、許敬宗幾位重臣麵前放置了幾碟糕點,又給沏上茶水,這才恭敬的退往一旁。
李承乾喝了口茶水,對劉洎道:“朕已經全權委任房俊整頓河東鹽場之鹽務,勢必觸動一些人的利益造成略微動蕩,劉中書無需聽風就是雨,這件事之難度極大,總是需要一些時間與耐心的,稍安勿躁。”
劉洎卻並不認同,直言道:“河東鹽場乾係重大,鹽場產出之食鹽供應河東、河南、關中、隴右等地,攸關上千萬人口之日常食用,現在鹽場停產,食鹽不能如數供應,豈不是要弄得天下大亂?整頓鹽務之目的是遏製貪腐、增加產量,而不是這般囂張行事、恣意妄為,房俊需要為眼下之後果負責。”
許敬宗馬上為了反對而反對:“劉中書此言差矣,河東鹽場被河東世家把持幾百年,上上下下皆乃河東世家之子弟,越國公想要開辟局麵、整頓鹽務,必用重錘,否則如何破開其經營數百年的陣營?”
他現在是房俊的“馬仔”,隻要是房俊讚同的他就支持,隻要是反對房俊的他就反對。
至於對或不對、有理沒理,無關緊要……
劉洎反唇相譏:“再是重錘,也不能導致局勢失控,現在鹽場停產,各地輿情分分、人心惶惶,已經造成了巨大動蕩,房俊必須為此負責。”
又轉頭對李承乾道:“聽聞越國公抵達河東鹽場之後不務正業,對鹽場官員安排、製鹽流程、人員安置等等不聞不問,反而成天拉著鹽場官員歡飲達旦,簡直不知所謂。”
並不是任何時候都講道理的,陛下委派你去整頓鹽務,如何下手是你的事,隻要穩住局勢、完成任務,就算拎著刀子殺人都沒關係,反之,事情沒辦好且引發惡劣後果,無論你的方式方法如何合規,都要承擔責任。
對於政治來說,從來沒有所謂的“好心辦壞事”一說,不重過程、隻看結果。
李承乾有些不耐,這個劉洎是有才能的,可是平素卻不乾正事,除了拉幫結派之外就盯著房俊,但凡房俊有一絲半點的錯處便誇大其詞,除去文武之爭,難不成這兩人還有什麼私怨不成?
他從書案之上的一摞奏疏當中翻找出一份,讓王德遞給劉洎:“這是戶部的奏折,有關於各地食鹽存量的彙總。洛陽乃至於河南當地的食鹽存量足夠轄區內百姓食用三個月,關中、隴右略少,但也能頂得住兩月有餘,隻要河東鹽場在兩個月之內恢複生產,河南、關中、隴右便沒有缺鹽之虞。”
劉洎愣了一下,接過奏疏,仔細閱讀。
他是中書令,中書省的最高長官,宰輔之一,協助陛下處置朝政,參與重大國策之製定,負責編纂皇帝的詔令、章奏,權柄極重,但歸根究底因為地位太高,職權更多還是偏向於“務虛”,對於具體的朝廷施政並不參與。
六部才是朝廷最高的施政機構。
所以對於各地存鹽多少這種細節並不知曉,現在看著奏疏上的數字,才知道各地存鹽數量不少,即便河東鹽場停產,也足以支撐很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