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貴大喝一聲:“好!”
士氣可用,令他信心百倍:“陛下屢次來信,敦促本將定要嚴守西域,不給賊寇絲毫可乘之機,本將亦是多次下了軍令狀,絕不負陛下之信任!吾等皆乃帝國最精銳的戰士,被陛下委以重任,以西域相托,定當誓死報效、絕不退縮!”
聽聞陛下異常關注西域,大家頓時都跟打了雞血一般!
如今誰都知道大唐的國策在於東征,陛下的目光十餘年來始終盯著高句麗那片土地,做夢都想著將高句麗納入版圖之內,天下各處的軍卒們難免覺得自己被輕視了……
現在陡然發現原來陛下一直都在乎西域,如何不興奮?
這就意味著隻要自己立下功勳,陛下非但不會視而不見,反而能夠不吝賞賜!
在座大多數都是關中漢子,自古秦人從軍就是為了軍功,讀書的事情大家做不來,就指望著軍功加官晉爵、封妻蔭子!
“薛司馬放心,隻要賊寇敢於覬覦西域,吾等便是血染沙場,亦要將他們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區區大食胡蠻,亦敢與吾天朝爭雄?”
“薛司馬,劃下個章程,末將請領先鋒,誓破胡虜!”
一眾將校群情激昂,紛紛摩拳擦掌,主動請戰。
薛仁貴握住拳頭,大聲道:“很好!此番敵寇千裡突襲,一路隱跡藏行,顯然不欲與吾硬碰硬的打一仗,一直在躲避吾軍之主力。既然如此,吾等亦不需製定什麼戰略,敵寇勢眾,足有數萬兵卒,然則吾等安西軍皆乃帝國精銳,各個以一當十,便是敵寇再多,又有何懼?如今已然發現敵寇之蹤跡,便傾巢而出,予以迎頭痛擊,一鼓而定!”
分兵是不可能分兵的,安西軍總數在三萬左右,留守都護府的部隊有一萬餘,其餘弓月城乃是駐兵大城,遙控大半個西域,亦有萬餘精兵,其餘昭蘇、龜茲、疏勒等地皆有駐軍,合起來近萬兵卒。
如今阿拉伯人自熱海北上,無論進攻昭蘇亦或是直撲弓月城,調動龜茲、疏勒的兵員都已經來不及,能夠供他指揮的軍隊隻有弓月城和昭蘇城的一萬餘兵力,絕對不能分兵,否則便是給予敵寇可趁之機,說不得便被予以各個擊破。
乾脆就集中兵力,以硬碰硬,毫無花哨的和敵寇死戰一場!
他對自己麾下的兵將戰力有著充足的信心,更對部隊之中裝備的火器自信!兩軍對壘,以硬碰硬,他相信隻要唐軍的火器列陣,兩翼不失、後路不斷,便足以對抗十倍於己之強敵!
“喏!”
眾將轟然應諾。
稍後,薛仁貴一個一個分派詳細的任務,然後聚攏兵卒,裝備兵械,檢查火器。
兩個時辰之後,駐守弓月城的唐軍傾巢而出,沙塵滾滾直撲熱海方向。
與此同時,薛仁貴遣人給昭蘇城的守軍發令,令其棄城而出與己軍彙合,更派人給遠在交河城的安西大都護李孝恭。
城內的蠻胡與商賈儘皆目瞪口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為何駐守此地的唐軍會全數出擊,直接南下?
估計是有大仗要打。
當然,即便此刻弓月城內留守的唐軍隻有數百人,卻沒有一個胡人敢於趁機作亂,畢竟去年西域的變故乃是前車之鑒,數國聯結在一起被突厥人所蠱惑,意欲將唐軍趕出西域,結果李績大軍一至,那些個突厥人望風披靡,遠遁千裡,唯有諸國軍隊逃無可逃,被唐軍殺了個人頭滾滾,鮮血染透黃沙,屍骸鋪滿山穀。
就算那些心懷叵測之輩,也得等唐軍失敗的消息傳回,才敢另行計較……
……
萬餘悍卒儘皆騎兵,一路風馳電掣一般向南疾馳,橫越沙丘揚起滾滾黃沙,氣勢洶洶。
所有的偵騎、斥候儘皆出陣,在大軍之前數十裡的地方齊頭並進,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異常,離城兩百裡,與昭蘇城趕來的數千軍隊彙合。
再行兩百裡,便有斥候來報,前方百餘裡處發現阿拉伯軍隊之蹤跡!
薛仁貴與身邊眾將齊齊一震,大聲喝問:“敵軍方向為何,兵員多少?”
斥候答道:“敵軍正在伊犁河中段,一路沿著河水向西,觀其行軍方向,應是奔著昭蘇城而去。其數量龐大,目測應在五六萬人之間,輜重極少,但是騎兵不多。”
薛仁貴展開攜帶的行軍地圖,讓那斥候近前,指出目前敵軍所在。
如今得益於兵部的巨大投入,於天下各地或是安插細作、或是收買商賈,將本部培養的精通算學與測繪的書吏派遣至天下各處,不斷繪製各地的詳儘地圖,不僅僅城池分布、間隔距離,即便是地形地貌亦是一目了然,更有關於各地風土人情、國家製度的描述,而高句麗與西域,更是重中之重。
眼前這一份地圖之上,伊犁山的山脈走向、群峰分布,伊犁河的曲折蜿蜒、途徑何處,詳儘備至,一覽無餘。
斥候向前,仔細觀察了地圖,然後在熱海之北、伊犁河之畔點了一點。
此地位於伊犁山與伊犁河在之間,乃是一處綠洲……薛仁貴見到此地雖然背靠伊犁山,但是地勢平緩、視野開闊,適合騎兵大兵團作戰,並未有多少行軍布陣調兵遣將的餘地,一旦遭遇,便是一場死戰。
要麼勝,要麼敗。
他又問道:“爾等抵近觀察,可曾被敵軍發現蹤跡?”
那斥候愧疚道:“其地開闊,吾等觀察敵軍之時,不慎亦被敵軍發現,此刻想必已然知曉吾軍前來。”
薛仁貴歎息一聲,暗忖果然如此。
這等開闊地域之間的戰鬥,什麼行軍布陣的招數大抵都用不上,四野遼闊一目了然,再多的陰謀詭計都沒有用武之地,一旦遭遇,那就隻能結結實實的惡戰一場,完全憑借自身的實力說話。
不過唐軍之中眾多將校並未有一絲一毫的頹喪之氣,絕不會因為敵人數倍於己便士氣低落。
從東突厥到吐穀渾,從薛延陀到西域,那一次大戰唐軍不是以少勝多?
放眼世間,還未有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胡蠻,可以讓大唐舉傾國之力全力一戰!
所以高句麗即便在明年灰飛煙滅,也足以自傲了……
薛仁貴收好地圖,直起腰身,虎目環視左右,沉聲道:“此乃一場硬仗!”
眾將沒有半分頹喪,反而各個士氣高漲。
“哈哈,吾大唐軍卒,何時打得不是硬仗?不是硬仗,吾等還懶得提起勁頭兒咧!”
“司馬儘請放心,敵寇固然人多勢眾,但是奔襲千裡而來,難免人困馬乏,而吾等以逸待勞,焉有不勝之理?”
“再硬的敵寇,膽敢犯吾邊疆,亦要其來得去不得!”
“很好!”
薛仁貴大讚一聲,高聲道:“這些賊寇試圖攻占西域,打通前往長安的道路,從而征服大唐,將所有漢人奴役!吾等身為軍人,自當報效君王、保家衛國!”
他躍上馬背,看著身邊眾將亦是齊齊翻身上馬,振臂道:“就讓賊寇領略吾大唐虎賁之勇猛,讓他們生生世世都要記住,膽敢侵犯大唐之領土,必是有來無回,有死無生!”
“兒郎們,隨吾死戰!”
眾將振臂想和,身後的兵卒亦是喊聲如雷,在薛仁貴大手狠狠揮下的同時,萬馬齊奔,勢若雷霆!
……
前方不足百裡的伊犁河畔,一位頭戴銀盔、虯髯如戟的阿拉伯大將端坐馬上,一身甲胄在太陽底下銀光閃閃,魁梧的身材有若淵渟嶽峙,一雙深陷進眼窩之中泛著綠光的眼眸遙望河北岸那一片開闊的戈壁大漠,將手裡剛剛由部署送抵的信箋握成一團。
胯下的戰馬希律律打個響鼻,碗大的馬蹄一下一下刨著土,似欲越過河水馳騁在那片戈壁之上。
但韁繩卻被將軍拽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