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一放水,喝到奶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這些士族鄉紳,巨商大賈,而平民百姓則是要承受奶水稀釋過的悲慘,連自家血水都要往上貼!
這可是華夏封建王朝的傳統藝能。
如此多銅料,可以鑄多少銅錢?
要不是驃騎將軍斐潛改進了製造銅幣的技術,並且嚴格控製黃氏工房,嚴禁工藝外流,說不得現在這些銅柱已經有不少又變回了真木頭……
不但如此,田豫還撬起地下幾塊方磚,用刀子清了清在表麵的氧化層,原本烏黑一片毫不起眼的磚塊,立時就有一片銀光露出來。
這下子兵卒和巡檢都來勁了,從倉廩之中挨著個的將磚頭都撬起來。
一些磚頭是普通的磚頭,但是另外一些就不是了。
很快,被刮出了銀色的銀磚堆疊得很高。
甚至還有幾塊是上了漆的金磚。
金銀之色,明晃晃的照得人眼暈。
眾人大開眼界,不少兵卒和巡檢都在一邊檢查一邊感慨,真是開眼了。
『賈以誠信,販以公道。商旅往來,貨物流通,財富彙聚。商者之道,能令四方之物,各得其所,亦使國家富足,血脈通流。』田豫拿起一塊銀磚,掂量了一下,又扔了回去,叮當有聲,頗為感慨的說道,『如今見範氏此賊,以金錢私積如此之多,財貨地阻,實乃邦國之禍患是也!』
『夫錢者,當通也,滯之則不通,若國之脈絡塞堵,百姓焉能不困?此等錢財阻於地下,則類於血脈不暢,邦國又是何以為繼?類範氏如此,私積之錢,地阻之財,民之害國之災是也。如今查抄此賊,可通其滯,暢其阻,使錢流暢於天下,財貨行於四方,地方則可昌盛,民生始得安寧啊……』
田豫如此言,甚是感慨,可對於範氏來說,看著那些藏匿起來的金銀銅被搬出來,簡直就是挖心掏肺,撕扯腸肚一般,頓時嗷嗷叫將起來。
範陵也是顫巍巍的跪著,老淚縱橫,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罪責被證實了,而是想著完了完了,範家完了!多少代範氏先祖的努力,如今儘數付之東流了!
見著一塊塊的金磚銀磚被堆疊起來,像是小山一般,人群當中一個跪在院中的青年範氏子,不由得大叫了一聲,又急又快的罵了起來,『不!不要!這些都是我家的錢!我家的錢!你們這些賤種,這些賊匪,是什麼東西?竟然敢來搶我們家的錢!你們這些養不熟的狗,就隻懂得搶錢,搶……』
『孽畜!閉嘴!』範陵大吼道,然後轉頭對著田豫和管寧說道,『這等孽畜之言,二位上官休要放在心上……小的,小的……』
田豫擺了擺手,然後盯著範陵,『沒用的……你定然還有沒被查抄出來的錢財,所以才讓那人有意激怒攪亂於某……是藏於何處?地窖?』
範陵一愣,旋即臉色一變。
『嗬嗬,』田豫卻是笑了,『常言道,狡兔三窟。地窖當中確實有,但至少還有一處……比如,嗯……某聽聞,你從太興四年間,開始信佛了?所以……』
管寧會意,便是讓人再去佛堂仔細查看。
『不!不不不!』範陵忽然像是被丟上岸的魚一樣蹦起來,鼻涕眼淚頓時噴湧出來,怒吼道,『汝等寇賊!爾等之貧
,乃由爾等之父母不勤也!吾輩之富,乃由吾輩之父母勤勉也!如今爾等懶怠之徒,卻是來奪吾輩之財,天理何在?!天道何存?!』
田豫聽聞,哈哈大笑,『汝也不過如此!商賈貪欲,恒有自證所獲錢財合理也。卻不知天下之貧,非勤一字,乃不均也!』
『夫財者,天下之公器也。』田豫指著那些金銀銅,『此等金銀器物,皆為範氏子自掘於山,自煉於爐火乎?若是有一錢一兩是範氏子弟自掘於山礦,親煉於水火者,某當即還之!』
範氏之人愣住了,有心動者,卻不敢言。
因為誰都知道他們一大家子人雖多,但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是親力親為的去勞作,去挖礦,去做一個累得半死的礦工的,反倒是一個養尊處優,皮膚細嫩白皙如玉。
可是那些勤奮的礦工,一個個明明三四十歲卻像是五六十歲,光有一身的病痛卻是沒錢,窮困潦倒一生。
多勞多得,哈啊?
光有口號,還不如屁聲響亮。
『大漢舊製,財富不均,貧富懸殊,此乃弊政之所在也。』田豫朗聲說道,『有人坐擁千金,衣錦還鄉;有人衣衫襤褸,食不果腹。此乃天理乎?此等便是大漢之所欲,天道之所存乎?』
『非也!』田豫聲音如同滾雷一般,響徹在範府上空,『既知有弊,自當改之!主公欲使勤者多獲,惰者不得,如此方合人間之道,亦為大漢之德!梗阻者,當斬之!』
商人麼,總是要為自己擁有大量的財富來尋找一個合理性。
努力論,便是窮人理論當中常見常新的一個非常合適的理由。
就像是大熊倒下之後,總有一些食腐者靠著各種手段擁有了巨額財富,這時候他們急需為自己擁有財富的合理性找一個理由,就是資本主義補課論,認為社會發展不可以跳過其中某個環節,他們的財富是社會發展規律賦予的。
聽聽,這是老天爺賞的!
和前輩們無關。
這些大熊子女們的種種言論,徹底否定了他們父輩鬨騰的理由。
後來大熊私有化已經完成很久了,兩極分化也已經很固定了,富人群體數量也擴散了一些到利用機會上升的一小部分底層上,財富合法化的理論就開始采用這種所謂的努力論來解釋了。
畢竟如果一旦被洗腦了,真的認可了這種理論,覺得窮人窮是因為不努力,那真的是沒鬨騰的前輩們什麼事了……
隻要努力,真的可以發財致富,那就真沒必要鬨騰了,不是麼?
擺攤日九千,買餅年百萬。
至於那些饑一頓飽一頓,從年輕就努力刨食,結果到了五六十歲還要拖著一身傷痛乾日結的農民工……
抱歉,在那呢?
鏡頭蓋沒開。
之所以這些富人喜歡嘲笑窮人不努力,是因為這種理論很有迷惑性,但是他們不敢嘲笑窮人窮是因為不團結,因為他們都知道,要是窮人真團結起來,他們就是要老命了……
範氏嚎叫著說這些錢財都是他們祖祖輩輩辛苦賺來的,但是如今田豫讓他們說出來究竟怎麼賺的,是用什麼方式來獲取的時候,便是吭吭唧唧,無言以對。
很多事情不能深究,深究起來真會要人命的!
範氏等人還在試圖狡辯,卻見到管寧帶著人從後院而來,『佐事,此賊竟然將金銀鑄造成佛像,桌案,牌位……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範陵就像是被人一下子掐住了喉嚨,臉漲得青紫一片,然後嗷的一聲便是要往上撲,卻被兵卒死死按住,便是對著田豫管寧破口大罵,豎子非人婢養之等等不絕於耳……
田豫不以為意,『都登記入冊……到時候
在青龍寺,也少不得給範氏專開一場……』
管寧自是應下。
田豫見事情辦得差不多了,便是帶著人先走了,急急而來,又是急急而去,連水都沒喝一口。
管寧甚為感激,親自將田豫送出了門外,然後站在那邊看著田豫一行遠去,片刻之後便是忽然叫人拿來了筆墨,取了一片木牘便是寫了起來,『蓋聚天下之人,不可以無財;聚天下之財,不可以無義。夫以義理天下之財,則轉輸之勞逸,不可以不均,用度之多寡,不可以不通,貨賄之有無,不可以不製,而輕重斂散之權,不可以無術……』
在一旁的巡檢都愣住了……
『管從事?嗨,管從事!』巡檢呼喊道。
管寧這才醒悟過來,現在不是寫總結的時候,便是略有尷尬的笑了笑,習慣性的將筆放在嘴裡叭咂了一下,然後插到筆套裡,咧著兩三黑牙,『對,對,先辦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