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興九年正月裡麵的這些事情,或許各自有各自的先後發展順序,但是大體上的時間,又是在基本上在同一個時間段,在華夏從北到南,幾乎是同時間發生,卻又相互影響著。
對於身處於其中的人來說,就像是在旋渦之中,即便是奮力掙紮,看著水花四濺,然後自己也很是用力,卻未必能夠最為理想的後果。
因為武關山中大火的原因,曹軍也無法繼續前進,暫時的停留在丹水的大營之中。
隨著後續人馬的陸續抵達,曹軍大營之中便是越發的擁擠起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曹仁並沒有下令繼續擴大整個的營地,而是讓兵卒儘可能的擠一擠……
當然,如果說當下視野清晰,武關之上的人必然可以看得見曹軍營地之中的變化,可是奈何山火未滅,煙塵遮蔽天地,使得廖化一方即便是有地利,也無法察覺這種變化。
曹仁提前放火燒武關,其實也是正確的策略。
武關周邊山穀山道,可燃物必定都是有限的,先期一把大火,不僅是奪人眼球,聲勢駭人,更是破除了這些地區潛在的威脅,就算是廖化想要來燒曹軍,都難以找到一個合適的地點了。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曹仁不愧是又穩,又狠。
曹仁沉穩老辣的手段也不僅僅僅有如此……
曹軍丹水大營中軍大帳之內。
曹仁看了一眼台下的眾人。
基本上荊州的主要將領都來齊了。
曹真,文聘,牛金,以及蔡氏的蔡和,蒯氏也派了一名蒯氏族人,說是頗有武勇熟讀軍法的蒯滎來帳下聽令。
此外,曹仁還留了自己的兒子曹楷和韓浩,在荊州襄陽坐鎮大後方,主持襄陽事務,確保菊花的安危。
『文將軍,蔡校尉,蒯都尉遠道而來,本應讓你們歇息幾日,但如今事急,』曹仁緩緩的開口說道,『實在是拖延不得,故而讓三位辛苦了……』
文聘等人連忙拱手不敢。
曹真和牛金是之前跟著曹仁出發的,文聘等三人算是第二波,帶著後續的輜重而來。
後續跟進的這第二波的兵卒人馬,就基本上十成有九成都是荊州本土人了。
『今日軍議,乃分進之事。』曹仁目光掃過,『武關之處,關山險固,峽穀幽深,山道蜿蜒,原本某令蔣子翼為內應,欲巧取武關,以免害我等兵卒兒郎性命,奈何蔣子翼名氣雖大,卻才誌略疏,被武關守將所破……』
反正這口鍋,蔣乾同誌背定了。
山東慣例麼,領導是不會有錯的,錯的都是執行者,大概就是執行者領悟錯了精神,辦事過於急躁,缺乏方式方法什麼的……
眾人靜悄悄的。
蔣乾是山東之人沒錯,但是他是譙縣人麼?
不是。
那麼他是荊州人麼?
也不是。
哦,都不是啊,那就沒事了。
在座的譙縣人和荊州人,都沒有想要替某外鄉人說幾句的意思。
最近的形勢很不好,大家都能明白。
曹操就像是後世那個賣什麼將軍,誓師出征的時候表示剩蛋節就可以結束一切,然後眼瞅這新年都過了,彆說剩蛋了,連元宵都沒……
彆看現在山東之地是堵著潼關,好像是四麵圍毆關中,但是實際上形勢並不妙,一旦那個地方圍不住,那麼身處於平原地區的冀州豫州,就像是穿著情趣內衣,似乎是有點防線,但是隨便哪個角度都可以出入。
所以當下麵對眼前紛亂的局麵,在場的眾人其實都需要一個明確的方向。
可他們偏偏缺乏重要的信息來源……
而曹仁就要在這樣的情況下作戰,因為他就是曹氏鐵腰後衛,最為堅強的一麵盾牌。
曹仁的聲音在大帳之中緩緩的飄動著,『主公戰驃騎,分為四路。北路幽州一路,上黨太原一路,中路河東河洛一路,餘下一路便是你我於此……』
曹仁停頓了一下,大帳之中眾人也借著這個停頓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似乎有些什麼東西在他們背後,亦或是懸掛在他們頭頂一般,讓他們坐得有些不穩。
驃騎這個稱號,似乎從大漢之初到現在,都代表了一些特彆含義,尤其是不得不要和其對立,成為其對手的時候,總是讓人感覺心中莫名的不安。
『根據之前打探的消息,驃騎手下兵馬隻有七八萬眾……又需分散多處,協防各地,故而關中人馬不過四五萬……』曹仁說到了這裡,不由得歎了口氣,『如今看來,關中兵卒恐怕是不止五萬……驃騎這藏兵於民之法,確實不錯。』
『不過……』曹仁沉聲說道,語調之中也加強了力量,『關中自從董賊為禍之後,又經李郭之亂,敗壞不堪,縱然驃騎有回天之力,也是底蘊虛空!難以久持!吾等當下緊要之事,便是齊心堅誌,攜手共進,尋其薄弱之處,壞其扭轉運作,為主公分憂!一舉而平天下,解萬世之苦痛!』
大帳之裡發出幾聲輕輕的吸氣聲。
曹仁看了一眼文聘。
文聘麵色平穩,似乎是在專心致誌的聽曹仁說話,但是又像是神遊天外,麻木無言。
文聘是荊襄宿將,也是一個頗為悲慘的人物。
在劉表手下之時,文聘得不到重用,畢竟他的武力雖高,但是他的家族比不上蔡氏蒯氏,所以隻能是在蔡氏蒯氏之下,打個下手什麼的,做個先鋒,領個司馬……
再加上劉表本人對外的擴張欲望不強,文聘更多的時候隻是在駐守荊州的外線,也觸及不到內部的核心圈子。
等劉表衰亡之後,曹操入主荊州,也是第一時間拉攏蔡氏和蒯氏,等到局麵穩固之後,才轉過頭來想起還有文聘等人……
『文將軍,如今局麵,你覺得我們應該如何部署?』曹仁點了文聘的名。
文聘拱手說道:『聘不才,願聽將軍吩咐。』
曹仁擺擺手說道:『既是軍議,自然當議,若是僅有我一人之言,那還能叫做軍議麼?文將軍,請直言無妨!』
曹仁又轉向眾人,『眾人皆當暢言!有功無過!』
然後曹仁笑眯眯的看著文聘,『文將軍……』
文聘無奈,隻能說道:『武關關地勢險要,山道崎嶇,若是強行攻打,恐怕是多有折損,還是當以攻心為上。末將以為,關中之地乃驃騎之所要,若可克獲,驃騎自然猶如是無根浮萍,其殆不遠矣。故末將以為,當以正麵陳兵牽製為主,兼以山道穿插,疲其軍卒,亂其鬥誌,不急不躁,待良機時至,便可揮軍直取,克關取縣,直入關中。』
攻打雄關,沒有做個打半年一年的思想準備,打個毛線啊?還以為所有人都能像是驃騎軍,有層出不窮的手段?所以文聘說了一大段,其實上中心思想很明確,就一個字。
耗。
就這麼撤兵,不現實,所以你們曹家上下說驃騎不是兵少麼,底子薄弱麼?
那就慢慢拖著,耗著就是了。
有錯麼?
沒錯,但問題是,現在漸漸耗不起的,不是驃騎了……
一些消息,曹仁當然不可能說給文聘聽,所以他隻能點了點頭,不做置評,轉頭看向了蔡和,『蔡校尉,你說說。』
蔡和斜斜瞄了一眼文聘,然後迅速低頭說道:『卑職……嘿嘿,卑職愚鈍,也沒有什麼好想法……就是這個,嗯,荊州之前的精銳兵卒,如今都已經損失殆儘,我這一次帶著這些荊州兵卒,操練不久,戰技生疏,若是用來搬運物資,修築工事,倒也不差,但是如果說想要讓這些新訓不久的兵卒速攻武關這樣的險要關隘……恐怕是難啊!想要速克,恐怕是要精銳兵馬才可以,而我現在帶著的這些荊州兵卒,實在是……我的想法是要不然在左近開一片校場,加緊練習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