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地區。
一群楊氏兵卒正在百無聊賴的巡查渡口。
說實在的,位於河洛的楊氏,若是初期的時候還有些彆苗頭的心思,到了現在基本上都是屬於擺爛類型了,稍微有一點腦子的都不會選擇投靠楊氏,要麼去東邊,要麼去西邊,甚至其麾下的兵卒也很多都跑了,若不是斐潛那邊招兵都是要良家子,河洛之地還能剩下多少大頭兵還真不好說。
沒什麼前途,便是隻好撈一些錢途了。
河洛之地,本身是極好的一塊地方,隻是可惜這一塊地雖有八關,卻難固守。
不過現在這些要點上,對於楊氏兵卒來說,隻要可以敲竹杠,便是什麼都好。
大河的中上遊,水流相對來說是比較湍急的,即便是秋冬時期,都不是說可以隨便渡河,但是在中下遊之後,水流平緩了許多,兩側河岸也相對較低,這才形成了一係列著名的津渡。
小平津在孟津以東,與孟津一起,成為拱衛洛陽的北方要隘,但重要性遠不如孟津。
孟津現在是由斐潛一方的駐守,有常規的軍寨和兵卒,而小平津之處麼,因為地勢平坦,不利於防守,舊有壁壘,也皆廢棄,所以並沒有設立軍寨。一般商賈大多數都會選擇走孟津,因為孟津雖說有兵卒駐守,但是隻要不是逃稅走私,孟津駐守的兵卒也不會額外收費。
走小平津的,一般比較少,但也不是沒有。因為即便是較少的稅收,也是有些商人想要偷逃的,而且往往都是些小商人。越小的商人,越覺得稅收重,不願意付出這些成本,但是就必須承擔相應的風險。
楊氏兵卒便是來抓這些人。
隻不過這些小商人一般財貨都少,也甚少能壓榨出多少油水來,隻能算是聊勝於無,抓住一個便是額外之喜。
楊氏兵卒懶洋洋的或躺或坐,幾乎沒有什麼人特意去盯著渡口。他們本身就是出來透氣偷懶的,能抓得自然好,抓不到也正常,也沒想著一定要什麼儘忠職守。
楊彪楊修兩父子,若是詩詞歌賦什麼的,那自然是一頂一的風流人才,可是要叫他們父子能夠白手起家,從無到有打造出一個強盛的河洛地區,實在是有些難。最關鍵的不是說楊氏父子無才,而是他們太有才了,以至於脫離了實際,高高的選在了空中,無法體察出基層的百姓究竟是要一些什麼。
楊彪有這個毛病,楊修一樣也有。
這個病,還真不好治。
百姓要什麼,他們知道一些,但是不在乎,兵卒重要的是什麼方麵,他們也知道一些,同樣的不在乎,所以不管是百姓和兵卒,在楊氏眼裡都是工具而已,那麼又有誰會對於工具有什麼情感,想要了解工具在想什麼?
楊彪和楊修,都認為自己才是這個天下最為辛苦的人,承受了最多的苦難。
天底下,還有那一個人,哪一個家族,能像楊氏這樣,即便是天子離開了,也是克忠職守,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守護著,修葺著雒陽城的麼?
沒有!
唯有楊氏!
為這個天下,為了當今天子,守護著大漢最後的顏麵的,唯有楊氏啊!
苦不苦?!
難不難?!
可是為什麼這個天下,就沒有能夠理解楊氏的苦難呢?
楊彪楊修以為最為苦難的,是重新修建一個雒陽城,卻沒想到,修好物理層麵的城牆,很難,但要修好百姓心中的城牆,更難,而且關鍵楊氏還找不到漏洞究竟是在哪裡!
『這個月要是再不發兵餉,這個什麼河洛鳥地方,老子便是不乾了!便是去長安乾苦力,都比在這什麼鳥楊氏手下快活!』
『這天下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當了一輩子大頭兵,你還能想乾啥?彆想那些東西了,那些東西啊,朝堂上麵的老爺想,你個腰間沒三兩銅的家夥想個屁呢?』
『可是那些朝堂老爺不想啊!或者那些家夥想的從來就和我們不一樣!』
『彆……彆他娘廢話,嘿,來生意了!』
在草叢裡麵或是坐或是躺著的楊氏兵卒頓時來了精神,一個個從草裡麵伸出脖子來,就像是一隻隻從洞裡麵深處頭的土撥鼠,當即就見到不遠之處的灘塗上,有一行商隊正在渡河。
『嘿!還真有不開眼的走這條路哈!』
楊氏兵卒頓時就樂壞了,害怕這群人又逃回去,便是一個個連忙將脖子縮了回去,隻是在草縫裡麵瞄著,忍到了這一行人都度過了河,便是一躍而起,直接衝向了那個簡陋的渡口,將這一隊商人堵在了河岸上。
商隊之中的領隊模樣的人顯然似乎有些經驗,製止了幾名明顯是護衛的過激的行動,嘿嘿笑著遞上了一袋錢幣。
楊氏兵卒小隊長上下拋著錢袋子,眼珠子卻沒有在錢袋上,而是死命的盯著商隊裡麵的貨物,一臉的貪婪之色怎麼都掩飾不住。
這是條大魚!
好不容易才能遇到一次的大魚!
原本以為這樣規模的商隊,多數都會走孟津正經渡口的,沒想到是走了這裡!
這就意味著,眼前的這些貨物不能見光!
楊氏小隊長並不在乎什麼走私不走私,亦或是有沒有什麼繳納稅款,他隻想著要撈一筆,見到了當下這樣,又怎麼會輕易的放他們過去?
能一見麵就給出這樣麼一袋子錢的,想必可以再給出兩袋,三袋!
似乎察覺到了楊氏小隊長的貪婪,商隊領隊冷聲說道:『在下是河內李氏,和貴上楊氏也有幾分的交情……』
楊氏小隊長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你認得我家貴人?』
那商隊領隊點了點頭,『自然。』
楊氏小隊長又指了指自己,『那你認得我麼?』
這次輪到商隊領隊愣住了,『這個……不認得。』
『啊哈哈,那你說個屁!』楊氏小隊長伸手一揮,『給我查!看看是都是藏了些什麼東西!』
楊氏兵卒轟然應聲,然後上前頓時撕扯起那些商品來,很快他們發現,在商隊當中運輸的商品,竟然是捆紮好的兵刃武器!
兵器!
走私兵器!
哈哈!這可是價值不菲!
可是在下一刻,興奮的楊氏小隊長有些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正常來說,都是長安三輔的兵器往外走私,而甚少聽聞什麼反過來向長安方向走私兵器的,除非是……
可惜,晚了。
等他們將那些藏著的兵刃從貨物當中拉扯到了地上,或是有些歡喜,或是有些呆滯的時候,原本那些還裝成是老實商人的曹軍兵卒,頓時顯露出了凶殘的一麵,為首的那名『商隊領隊』不可客氣的就摸出了刀子,隔開了楊氏小隊長慌忙砸過來的刀鞘,然後一刀紮進了其胸腹之內,惡狠狠的攪了兩圈,『給你錢了!你不要!叫你不要!!』
這些原本平日裡麵根本沒有多少訓練的楊氏兵卒,見了血便是腿軟手麻,根本不是這些偽裝成為商人的曹軍兵卒的對手,很快就被砍殺殆儘,最遠的一個也不過是跑出了兩三百步,就被追上的曹軍一刀砍掉了腦袋。
『這些屍首怎麼辦?丟河裡麼?』
在打掃戰場的曹軍兵卒問道。
『你傻啊,丟河裡,不就是告訴下遊的人說是上遊出事了?』曹軍的統領說道,『到邊上,找個空地,挖坑埋了!真他麼的倒黴!上次走的時候什麼人都沒有,這一次就撞邪了!動作快些!將散落的東西收拾好!』
幾個沾染了血跡的曹軍兵卒蹲在地上,用沙土擦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