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弩矢飛出,對麵密集陣列當中的氐人根本無法躲避,猛地就紮在了某個氐人的下半身上……
隨著一聲聲的弩矢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讓雙方都幾乎緊張到了極點的神經驟然繃斷,雙方的士兵瘋狂的叫喊起來,幾乎同時間開始了混亂的對刺,密密麻麻的長槍和長矛在肉體之間進進出出來來回回,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嘰噗嘰的聲響。
一片混亂當中,石頭條件反射一般的踏前了一步,占據了攻擊的位置,就像是他每天的數百次的練習一樣,左腿微微前踏,身軀前傾,右手和左手同時發力,長矛如同閃電一般迅猛刺出!
在自己的身軀距離對方的長槍槍頭大概還有一尺多的時候,石頭覺得手上傳來了一種有些停滯的感覺,就像是紮在了平時訓練用的牛皮木樁上,但是又有一些不一樣……
麵前那支討厭的長槍,掉在地上。
中了!
石頭縮回手,然後看見了一片血色,然後又是本能一般的再次向前刺出。
另外一名沒能來得及補位的氐人長槍手正在盯著石頭身側的戰友,手中的長槍也正在和戰友較勁,根本沒有注意到石頭已經將目光瞄向了他,對於石頭的刺殺動作沒有任何的防備,頓時被刺中了脖頸,捂著脖子就倒在了地上。
鮮血從頸動脈噴濺出去的聲音,就像是死神輕快的口哨。
漢軍的長矛陣當中,不僅有長矛兵,還藏著近戰手。
在石頭身後的近戰手,一時間來不及重新上弩矢,但是他見石頭連著刺倒了兩個,對麵的長槍出現了一個豁口,便是敏捷的找到了一個機會,毫不猶豫的往前一鑽,朝著正在和旁邊戰友對峙的氐人大腿就是一刀割去。
那個氐人正在瘋狂嚎叫著和對麵漢兵相互刺殺,情緒上幾近癲狂,大腿上被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竟然一時間沒有任何的反應,然後股動脈的血像是噴泉一般噗的噴濺到處都是之後,才覺得腿軟,詫異的低頭看了一眼,在慘叫聲中被刺倒。
氐人長槍兵的後排往前填補,近戰手偷襲兩個氐人之後也不敢多停留,蹲下身軀幾近於四肢著地企圖往回移動,但是他已經暴露了,兩根氐人長槍追殺過來,刺中了他原本的位置,在他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逃過一劫的同時,又有一根長槍彈出,紮中了他的後背,甲片蹦飛,他頓時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起來,然後被其他的近戰手拖了回去。
氐人完全沒有想到在漢人的長矛槍陣後麵,藏著一些近戰手,這些近戰手個子小,靈活的在長矛之下鑽來鑽去,有時候在他們頭頂上便是一排排,一叢叢的來來往往的長槍長矛的鋒銳刀刃,這些近戰手或是用弩射,或是瞅見空子就上去,或刺或割,然後在長矛手的掩護下撤退,而氐人的長槍手隻要一分神,不是被近戰手占了便宜,就是被長矛手刺殺。
戰線上已經殺成一鍋粥,血色的泡沫四濺,越來越多人撲到,或傷或死,而冷兵器造成的痛苦是非常強烈,傷兵聲嘶力竭的嚎叫聲響徹戰線。氐人的傷兵根本沒人管,而漢人的兵卒傷了,後陣裡麵就會有人找機會將其拖到後線當中去。
石頭此時已經占據了突前一步的位置,他的長矛控製了對方兩個人的缺口,阻止對方後排補上,乘著對方後排不及上前牽製自己的時候,關石頭朝右側又一個刺殺,將右側一名氐人長槍手殺死,然後覺得自己氣息有些跟不上了,急促喘了一下,想要退一步回到隊列之中……
從後麵補充上來的氐人長槍手或許是被死去的同伴刺激到了,不管不顧的大喝著衝上來,手中長槍對著石頭猛刺而來,一個槍頭在石頭麵前急速擴大!
石頭儘可能的保持著平槍姿勢,雙手有些顫抖的握住矛杆,右手稍稍一斜對準那衝來的敵人長槍兵的胸膛。眼見氐人長槍的槍頭快到眼前,石頭控製住自己想要退後的念頭,橫下一條心的閉上眼睛,手上一股力量傳來,幾乎將石頭整個人都頓了一下。
石頭睜開眼,隻見對麵那氐人自己撞上了矛頭,直直撞上了長矛的橫擋之上,而氐人死死瞪著眼,其手中的長槍就在自己的麵前,卻沒有氣力刺過來了……
石頭手中用力一抖,長矛的血槽噴出了鮮血,然後那氐人仰天倒下去。
石頭覺得臉上有些熱辣,或許方才氐人的長槍劃破了他的臉龐,有些液體順著皮膚往下流淌,但是腎上腺素的急劇分泌讓他的力量和忍耐力大增,高度緊張讓他無暇去管敵人以外的任何事情。
第一批傷亡產生後,雙方越打越瘋狂,如林的長槍和長矛交錯吞吐,快速的收割著人命,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人受傷,都有人倒下,屍首不知不覺當中鋪滿了戰線……
雖然說漢人兵卒占據了優勢,但是並不代表就完全沒有傷亡。在冷兵器時代,任何一個行動上的疏忽,或者說意外,都會導致麵臨死傷的產生。
在石頭的兩側,已經換了人。
石頭滿臉血汙,似乎有些影響到了視線。對麵的又一名氐人長槍手猛撲上來,石頭下意識的正要刺殺,小腿突然一陣劇痛,身子一歪正好躲過正麵氐人長槍手的猛刺,但是石頭卻因為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一支新的長矛很快接替了石頭原本的位置,帶著呼呼的風聲向對麵刺殺,但是一時之間沒有人來得及去救石頭,將他拉扯到後線。
不知道是誰踩了石頭兩下,身軀上傳來的痛楚使得石頭意識到如果不想被人踩死,就必須離開這個混亂不堪的地方……
地麵上血汙滿地,鮮血和黃沙混雜一處,勾勒出彆樣的畫麵,而一動不動的屍體,偶爾會被人踩踏中而產生的機體反射觸動,和那些沒死卻在地上蠕動的傷員根本分不太清楚。
濃烈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氣中。
頭頂上是往來撞擊的長槍長矛,周圍是無數晃動的密集人腿。
原來,這就是近戰手的所能看見的世界?
震天的喊殺和聲嘶力竭的慘叫聲中,石頭大口喘了幾口氣,然後他發現刺中自己小腿的到底是什麼了,就是剛才他才殺死的那個氐人長槍手,他仰麵躺倒在地上,雖說已經死去,但是他的手依舊緊緊抓著長槍,然後對麵的敵人腳踩在了這個身上手上的時候,那柄長槍就會彈起來一下,揚起來片刻……
艸……
見到如此情形,石頭不知道自己應該是笑,還是罵。
石頭抽出了腰間的匕首,忍住小腿的疼痛往前撲騰了一下,然後一刀割在了這個氐人屍首的手腕上,原本以為會很順利的將其手腕砍斷,但是不知道是因為發力空間小,還是自己手腳已經疲軟酸麻,竟然隻是砍了一半,然後卡在了手骨上!
石頭感覺自己小腿越來越痛,似乎還不知道又是被誰踩了一腳,胸口一悶,臉上的傷口也是不停的流出血水,順著臉頰便是往下滴淌,有些還流到了他自己的嘴裡。
地麵上都是血水,摸上去滑膩無比,使得握著的匕首都有些打滑。
石頭忍住疼痛,死命抓住匕首,像是鋸木頭一樣來回切割了幾下……
不知道是切斷了什麼,氐人的手鬆開了,那柄長槍落在了地上,滾落在了血泥當中,應該是不會再給自己戰友照成威脅了。
石頭呼出一口氣,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腿似乎被誰抓住了,然後四周的腿也飛快的晃動了起來,往前而去……
他被後陣的人發現了,正在向後拖他。
石頭正要扭頭看,一股血水從上麵噴了下來,噴得他一頭都是,也噴得他眼中的世界一片通紅!
有人倒了下去,不知道是氐人還是戰友……
等石頭重新恢複一些視線的時候,就感覺似乎有手摸到他的身上,然後在嘈雜的聲音當中,有一個血紅色的人影晃動著,急切的詢問,『哪裡?哪裡受傷?』
在這個時候,石頭似乎才發覺自己全身上下似乎哪裡都在痛,然後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說清楚是那裡受到了傷,就覺得一個念頭跳上了心田,是醫師,我得救了……
因為在軍中,誰都知道,驃騎有個規矩,隻要還有一口氣,就要救!
石頭一放鬆下來,人都開始有些發木了,眼皮子上下耷拉的,渾渾噩噩半睡半醒。
『醒醒!』有人啪啪的拍著石頭的臉,『不能睡!彆睡!醒醒!』
石頭尤是有些昏沉。
『氐人上來了!』
石頭猛地一哆嗦,睜大了眼,『在那?』
『呼……又下去了……』麵前的醫師塞了一根乾肉條到石頭手中,『來!拿著,自己啃!你叫啥?!你家幾口人?這次拿了幾個首級,有沒有攢夠勳田了?』
肉條很乾,很鹹,雖然沾染了一些血跡和泥沙,依舊是很香。
石頭聞到了肉乾的味道,也覺得忽然餓了起來,便是不客氣的塞到嘴裡,忍著臉上的傷口的痛楚,一邊撕扯著,一邊說道:『我殺了五個!嗯……加起來,夠了吧……』
醫師點了點頭,似乎已經處理完了石頭小腿上的傷口,伸手又在石頭身上摸了摸,『還有沒有哪裡痛?你臉上傷不大,就不用包了,敷了藥了,彆去撓就成了……記得啊,欠我根肉條,下次見了,記得還給我……』
醫師說完話就要走,石頭拉了一下,『前麵怎麼樣了?氐人現在怎麼樣了?』
醫師伸長了脖子望了一下,笑了笑,『太史將軍出動了!氐人完了!知道麼,你們乾得漂亮!』
石頭放下了心,嘿嘿的笑了兩聲。
醫師指了指肉乾,『吃完!彆浪費了……』
旋即又有人大聲呼喝著,『醫師!醫師!』
『在!來了!』醫師站起來,跑了過去。
石頭試著動了一下腿,小腿不動還好,一動就疼的要命,根本站不起來,隻能是用另外一條腿拖著,往邊上挪了一下,蹭著半坐半靠的抬起頭來往遠處望去,然後看見一杆太史的戰旗在空中飛快的飄動著,然後滾滾的馬蹄聲響徹了戰場……
楊千萬臉色蒼白的看著崩潰的步兵,他們驚慌的拚命奔逃,甚至將後麵的駐隊衝散,完全已經成了喪家之犬,連督戰隊都垮了,隻能避開潰兵的鋒頭,跟著往後逃走。
包抄兩翼的戰術是楊千萬製定的,原本以為說自己超出漢人兵卒數目三四倍的兵力,即便是在器械兵甲上略有不足,也可以通過人數壓死漢人,更彆說是還有比豬突高超了不知道多少的戰術……
結果對方漢人城牆上的漢人弓箭太強了,特彆是弓箭的射程遠,再加上還有些弩車,雖然射速慢,但是其威力讓每一個氐人都心驚肉跳的,使得兩翼包抄上去的氐人始終有所顧忌,最終使得兩翼不但不能形成突破,還承受了極大的損失。
中間的長矛兵交鋒同樣沒有取得優勢,反而被漢人正麵以陣戰擊潰,在中間陣線的長槍步甲損失了大半之後,後麵的刀手和弓箭手,在麵對依然密集的大漢步卒的時候,頓時就喪失了鬥誌。
楊千萬張口結舌,他從未想過會在人數數倍於漢人的情況下被打敗,而且還敗得如此迅速,連後麵的騎兵都來不及投入……
站在楊千萬身邊的護衛聲音都有些發抖,『王,砸門先撤罷!漢人還出動了騎兵!打不過啊……』
『撤?往哪撤?』楊千萬有些絕望的說道『後邊都是山,若被這漢人騎兵堵住路,然後這些步兵漫山遍野過來剿殺,能往哪裡跑,又能跑掉幾個?』
『我的王啊,撤罷,能跑幾個算幾個……眼下這,這真是扛不住啊……』護衛再勸。
楊千萬揮手打斷了護衛的話,『不用說了,氐人就沒孬種!再說了,都是自家的兒郎,要是拋下他們自己逃命,還有什麼顏麵……』
護衛無奈,但是也很敬佩,跪下磕頭,『我尊敬的王……』
楊千萬微微點頭,仰起頭似乎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堅持的情懷,卻猛然間聽到另外一邊傳來了巨大的嘈雜聲,然後許多人大喊大叫起來。
楊千萬轉頭看去,隻見到另外一側的王貴那邊,竟然率先掉頭跑了!
而不知道是不是被王貴的行動牽引,漢人騎兵竟然也衝著那邊而去,呼啦啦的又是驅趕,又是踐踏,使得那一邊的氐人哭爹喊娘的一路潰散!
『王貴這個龜孫子!』楊千萬跳腳大罵,『竟然先逃了!龜孫!慫貨!廢物!』旋即楊千萬暗中鬆了一口氣,『來人,趁著漢人騎兵追那邊……我們……突圍轉進!轉進!』
太史慈放出了手中的騎兵,以小隊為單位,用小編製的騎陣不停衝擊掩護的氐人兵卒,衝開缺口後便繼續追擊逃散的氐兵,輪番衝擊之下,氐人潰散的速度進一步的加快,那些企圖掩護氐人潰退的兵陣也被陸續擊潰,變成了地上的屍首。
這種路數,太史慈手下的騎兵都很熟悉,然後氐人就發覺自己這一方似乎越來越是散亂,明明人多,可就是集結不起來,似乎有些形狀的時候,漢人的騎兵又一次的衝鋒就到了,然後即便是氐人當中最為勇猛的兵卒,也不敢正麵和驃騎的騎兵對抗,隻能是再次跑路。
驃騎騎兵越打越勇,輕易的從後麵斬殺著那些根本不抵抗的潰兵,將這些潰兵往前方驅趕,然後對著那些似乎想要反抗的氐人猛衝,使得氐人的後陣一片大亂,戰場上塵土四起,到處是驚慌奔跑的氐人,地上留下的傷兵大聲哀嚎,卻沒有任何人去理會。
王貴被太史慈盯上了……
王貴心中大罵,完全搞不懂為什麼楊千萬明明比他的位置還要靠前麵一些,可是偏偏太史慈就找上了他?
為什麼啊?!
其實隻因為王貴的旗號花樣比楊千萬更鮮豔一些,多彩一點,這個原本讓王貴沾沾自喜的地方,便成為了當下太史慈判斷那個家夥更值得搞一把的憑據。
王貴就覺得自己的後腦勺似乎是一陣陣的發麻,就像是被什麼凶獸盯住了一樣,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在顫抖,尤其是他看見他布置的一道攔截太史慈的防線,在瞬間崩壞的情形,就自然是更加的害怕起來。
王貴原本以為多少能夠停滯一下,結果看見隨著太史慈帶著騎兵狂奔而過,那道防線上的氐人兵卒或是被刀刃刺殺,或是被馬匹撞飛,在馬蹄翻飛之後騰起的煙塵之中,那道防線瞬間就消失了,再也沒有了動靜……
重整隊列已經不可能了,剛才派出去讓人集結的傳令兵,當下連人影都見不到,不知道是被潰兵卷到了那裡,亦或是半道上就自行跑路了。
而指望楊千萬來救……
更不可能。
王貴和楊千萬的關係並不怎麼樣。
這一次的出征,有配合意思,也有相互競爭的味道。
氐人之間的體製,其實非常的不完善。
當然,如果沒有驃騎斐潛在當下對於大漢的改進,氐人即便是發動了叛亂,進攻了下辨,也未必會敗得如此的快,也不會這麼的淒慘。
在太史慈的追殺之下,王貴也顧不上什麼顏麵不顏麵的,有山溝就鑽山溝,甚至恨不得有地縫就當場縮進去,至於那些代表了身份的旗幟和花裡胡哨的裝飾,更是扔的遠遠的……
對於王貴來說,幸運的是太史慈不認識他,所以當他將那些代表了身份的東西都丟了之後,太史慈也難以在混亂潰散的逃兵當中分辨出他來,畢竟不像是遊戲之中頭頂有個巨大的BOSS字樣,多遠都能看得見。
而不幸的是,當王貴像是一條被攆的狗,好不容易鑽進了山裡,逃離了追殺,然後他發現了一個讓他憤怒且恐懼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逃到了那裡,而四周都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