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陽南麵不遠,就是博望坡,而博望坡沿著淯水往南,就是宛城。
而宛城,現在算是黃氏的地盤。
雖然說黃氏控製了宛城的這個地盤,依舊沒有得到地方或是朝廷的正式認可,但是對於黃氏實際上的管理,並沒有多少的差彆。一直以來,宛城作為劉表和曹操的一些重要物資的采購地,商貿雲集,所以對於有關部門的消息,還是蠻靈通的。
劉表下了決定不久,宛城的黃承彥就收到了消息。
正常來說,黃承彥多少還顧著幾分親家的顏麵,畢竟他和劉表都娶了蔡氏的女子,多少有些關聯,所以一般來說,對於劉表的一些決定,黃承彥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不反對的,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自家的女兒女婿,不管是親疏還是遠近,自然比劉表來的更加的重要,黃承彥也沒有老到昏庸胳膊肘子往外的程度,因此一聽劉表的決議,便覺得劉表似乎有些飄了……
最近劉表是沒吃藥,還是吃多了藥?
然而直接找劉表理論,基本上是沒有什麼效果的,黃承彥立刻找到了龐山民,兩個人一商議,就決定不管劉表那邊什麼麵子不麵子的,先出兵至堵陽,先將人接到宛城再說。
至於劉表的問題,後麵再說,畢竟現在劉表身體不好了,很多事情都有變數,雖然說劉表一再的努力去掩飾,但是問題依舊是問題,再怎麼掩飾都沒有多少的作用。
現在從襄陽到潁川,整個局麵都非常的微妙。
劉表和曹操是在聯手打袁術的時候結盟的,到現在也沒有說要解除盟約,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算事盟軍,相互開放了交通口岸,而劉表和曹操默認的間隔區域,就是汝南一帶。
文聘在襄陽,甘寧在堵陽,一前一後控製了宛城的南北方向,也構建出了對於曹操的兩道防禦線,劉表認為這樣就能萬無一失,但是實際上的情況麼,其實並沒有劉表想象當中的那麼好。
最主要還是兵卒數量的問題,劉表用文聘,抑或是甘寧,都是為了和蔡瑁製衡,既然是製衡,就代表了蔡瑁原本的權重太大,所以縱然文聘和甘寧作為統軍將領,依舊不能從蔡瑁手中扣出占據優勢的兵卒數量來,畢竟劉表又不可能和蔡家翻臉,所以一直以來就這麼不好不壞的持續了下來。
文聘滿打滿算,也就是五千人左右,而作為外來者甘寧,手中的兵卒差不多就三四千,若是再扣掉一些輔兵,兵卒數目更少,這也是堵陽的兵卒直至黃氏人馬都臨近了堵陽了,才猛然間發現的一個主要的原因。
統領黃氏人馬的,自然依舊是黃氏,當然不可能是黃承彥,畢竟黃承彥年歲也不小了,老胳膊老腿,又沒有練過武藝,當然不適合上戰場,所以來的便是黃忠。
黃忠這兩年,混得明顯是比曆史上要更好一些,不管是在經濟壓力上,還是在生活條件上,都要好一些,因此雖然現在已經四十出頭,可是依舊是處於巔峰狀態,統領著人馬連夜急驅至堵陽城之時,雖然外表沾染了不少塵土,可是神情沒有多少疲憊之態。
『開城!放人!』黃忠在城下大喝道,『甘寧甘興霸!且莫自誤!』
甘寧自然也沒喲空閒前來答話,黃忠也同樣隻是做了一個樣子,微微瞄了一眼城中的升騰而起的黑煙,便下令讓兵卒立刻準備攻城。
堵陽城頭之上的荊州兵卒雖然有些慌亂,但是大多數人還覺得黃忠等人並不能立刻造成多少的威脅,畢竟隔著城牆和護城河,還有厚實的城門,因此一邊派人去通知甘寧,一邊加強了對於朱靈的攔截力度。
城中的弓箭手,絕大部分都在張允的號令之下,調集到了東門之處,西門這裡也就剩下一小部分,又要顧著攔截朱靈,所以根本就不能對黃忠人馬造成多少的威脅,很快的黃忠手下就將攜帶而來的材料釘在了一處,構建出兩三條的雲梯,在護城河上放平了,便有幾名兵卒舉著盾牌往堵陽西城門摸去……
如果讓這些荊州兵卒擁有再選擇一次的機會,這些荊州兵卒定然會將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黃忠等人的身上,但是很遺憾,這些甘寧手下的荊州兵卒,基本上都被朱靈張烈等人吸引了全部的心神,根本沒有多少人去顧及到黃忠的人馬究竟動了什麼手腳。
幾名黃忠手下基本沒有受到什麼攻擊,舉著盾牌半彎腰,搖搖晃晃但是速度不慢的爬過了橫放的雲梯,然後順著城牆的牆根就溜進了西城門下。
片刻之後,幾名黃忠手下像是火燒了屁股一樣,呼啦一下全從西城門門洞之中跑了出來,然後沿著牆根就往兩側跑……
城門樓之上的荊州兵卒見到了如此情形,也有些發愣,這是怎麼了?還沒等這個念頭在腦海當中盤旋多久,就聽見轟然一聲爆響,整個的堵陽西城門都似乎原地蹦了起來!城門樓的柱子似乎都在咯吱咯吱的顫抖,灰塵和瓦片在巨響之中往下噗噗掉落!嗆鼻的濃煙沿著城門洞升騰而起!
黃忠盯著升騰著濃煙的西城門洞,微微皺了皺眉。
聲勢雖然浩大,但是效果比較一般。城門並沒有在爆炸當中四分五裂,依舊大部分保存完好,隻不過在下方爆炸點之處被炸開了一個半人高的破洞……
斐潛之處的火藥配方,也是在黃月英的私人工坊內研製的,黃承彥這裡自然也有,但是同樣的配比,顯然並沒有達到如同書信當中描述的那麼強烈的效果。
雖然沒有一下子炸開城門,但是驟然出現的巨大聲響和濃烈煙火,卻使得在西城門防禦的荊州兵卒嚇得屎尿都差點失禁,尤其是在城門洞附近的荊州兵,更是陷入了巨大的惶恐和無序當中,許多人要麼傻傻地愣在了原地,要麼沒頭沒腦的脫離了陣型隻管著往一旁逃跑躲避……
人類對於未知的東西,先天上就帶有一些恐懼,而城門洞相對狹小的空間,無疑就將聲響和火光所帶來的影響放得更大!
和幾乎被嚇尿了荊州兵卒不同,不管是張烈還是朱靈,抑或是其下的驃騎人馬,對於這樣的轟然巨響,都有一種不可言明的熟悉感,聽聞了這樣巨大的聲響之後,隻是愣了幾秒,旋即爆發出了更大的歡呼聲,整個氣勢徒然之間直上兩三個台階!
『將軍來了!』
『驃騎來了!』
張烈和朱靈手下的許多兵卒忍不住歡呼起來,更是不管不顧的向前衝鋒,而原本堵在西城門之處的荊州兵卻喪失了陣型和鬥誌,幾乎是轉眼之間就如同夏日炎炎之下的冰雪,迅速的崩壞消融,旋即被突破!
城門栓雖然已經又些扭曲變形,但是依舊能夠被拉扯開!
衝上了城門的朱靈也帶人破壞了吊橋的機紐,迅速砸下的吊橋跌落在護城壕溝上,發出了巨大的格拉咯吱的聲響!
眾人歡呼一聲,就像是脫困了的猛虎一般,迅速沿著還充斥著硝煙氣息的西城門,直奔堵陽城外!
張烈在護衛的幫助之下,包裹了傷口,且戰且退。
可是甘寧依舊死死的咬住不肯輕易放棄,死活追著纏著張烈,就像是要不到錢的乙方,怎樣都不肯放張烈就這樣離開。
已經先一步奔出城的朱靈,雖然見到不是真的驃騎將軍來援,但是知曉了是黃氏的人馬,也多少心中覺得安穩了一些,畢竟是主公的親家人馬,也算是可以放下一半的心。
可是一轉頭,透過洞開的城門,朱靈看見張烈依舊被甘寧死死纏住,不能脫身,不由得臉色一變,就要立刻帶著人返回去營救張烈,卻被一旁的黃忠拉住。
『且稍駐,容某來……』
黃忠取過了箭,穩穩的張開了弓。
黃忠用的是步戰弓,比較長,而且比一般的弓都要更粗。朱靈站在一旁,甚至還似乎能聽見開弓之時弓弦發出的吱吱呀呀聲響。
『甘興霸!』
黃忠吐氣開聲,箭離弦的那個瞬間,也大喝了一聲!
隻看見弓弦忽然彈回了原位顫抖著,而原本弓弦之上的長箭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樣,再轉頭追著長箭在空中的痕跡的時候,竟然有種視線怎麼都追不上的感覺!
甘寧多少有些惱怒,畢竟自己駐守的關隘竟然被前後穿了一個通透,雖然多少也算是事出有因,但是好說不好聽,因此也想著多少將眼前的張烈留下,好歹算是一個交代,結果正死死纏住張烈的時候,猛然間渾身有些發寒,就像是被一隻野獸盯上了一樣,頓時一個激靈,再聽見依稀有人喊著自己的額名字,猛抬頭間就看見一點星芒,就像是天邊的流星橫著撞到了麵前一樣!
幾乎是下意識的,甘寧橫過的刀背,用寬大厚實的戰刀刀身擋在了自己麵前!
『鐺!』
明明隻是一隻箭矢,撞在甘寧戰刀之上發出的聲音,竟然和一般的刀槍撞擊的動靜差不多!強大的衝擊力甚至使得刀身整個向後一蕩,差點撞上了甘寧的鼻子!
第一隻箭矢餘音未散,第二隻箭矢又是破空而至!
甘寧來不及查看自己的戰刀有沒有在這樣的撞擊當中再次受損,眼見著第二隻箭矢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又是如同流星一般閃耀而過,似乎在紛亂和無序的人群之中,劃出了一條絕對靜止的直線!
甘寧眼角瞄見左側的空檔似乎比較寬鬆,也沒有多想,一個側翻企圖躲避這一條閃耀著寒芒的直線,但是在躲避動作做出去之後才猛然間意識到,這一箭竟然是針對了自己躲避行為的預判!自己竟然像是主動迎上去了一般!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甘寧也是擅射之人,但是麵對著黃忠這一手箭術的時候,依舊不得不服。
射中一個固定靶子不是太難,就算是普通兵卒,訓練三五個月,也都很基本上射中靶子了,但是想要射中活動的目標,甚至提前預判,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其實黃忠的箭術,說起來還是得益於其子的病。
當年黃忠兒子,體虛多咳,若是營養跟不上,怕是立刻就奔黃泉!不得已,黃忠必須三天兩頭就上山打獵,而且對於警覺性更高的獵物來說,穿過繁茂的樹枝灌木,一擊必殺就是基本要求,否則根本無法帶給自己兒子充足的營養……
可以說,黃忠的箭術,就是為了延續他兒子的一條命給逼出來的,自然比起一般人更加的犀利。
甘寧臉上血色儘褪!
已經來不及再次躲避,又或是橫刀阻攔了,千鈞一發之時,甘寧隻能是順著側撲的勢頭,猛的扯了一下一名剛好在箭矢路線附近的倒黴鬼……
倒黴鬼被甘寧拉動,身形一歪。
『噗呲!』
像是被紮破了灌滿了血液的皮囊,漫然爆開!
染血的箭頭箭杆就像是被困住的凶獸,在穿入了肉體之後,撕扯出大量的血肉之後,尤不甘心的想要掙脫出來一樣,下一刻直接就撲出了大半截出來,所幸因為倒黴鬼一來被甘寧拉扯,失去了重心,又被黃忠重箭射中,整個人歪倒摔出,連帶著箭矢也偏離了原本的方向,否則透體而出的箭矢,搞不好還會紮到甘寧身上。
第三箭!
帶著死亡的氣息呼嘯而至,仿佛可以將人的血液全數凍結!
先不說戰刀已經掉落一旁,就算是在手中,也未必能夠在這樣歪倒在地的姿勢上準確找到箭矢的方向進行格擋!
甘寧嚎叫了半聲,勾起地麵上不知道是誰掉落的一個略有些殘缺的盾牌,也顧不得這個盾牌擋住了頭臉就遮不住屁股,不管怎樣總是比直接肉身去接黃忠的重箭更好!
『鐺!』
下一秒,黃忠的箭矢到了!
可是這一箭,並沒有射向甘寧的身軀,而是射在了甘寧身側已經掉落的環首刀之上,鋒銳的箭頭就像是紮破紙張一般,輕易的紮破了刀身上的銅鈴,將其釘在了地麵之上!
甘寧緩緩的挪開了盾牌,透過城門洞,看見護城河馬背上的黃忠,臉上陰晴不定。
張烈已經趁著這個間隙,帶著最後一批人馬衝過了吊橋……
黃忠微微朝著甘寧點了點頭,然後收起了長弓,壓住了後陣,緩緩的退走了。畢竟黃忠隻是前來救人,並沒有想要立刻和荊州劉表開戰。
染血的街道之上,張允帶著兵卒氣喘宇宇的跑了過來,見狀不由得大叫起來:『不!快追!追上去!不能讓他們跑了!』
甘寧有些呆滯的看著地麵,這個時候,甘寧才意識到,其實黃忠應該是留手了。地麵上戰刀那個被釘在地麵上的鈴鐺似乎在表示著,如果黃忠真的想要射殺甘寧,那麼甘寧現在也許就和這個鈴鐺一樣,被釘在了地麵上……
張允猶在呱噪著。
甘寧伸腿一勾,將地麵上自己戰刀勾起,看著被射落的那一枚銅鈴,又看了刀身上的破損和豁口,然後橫了張允一眼:『某未得使君軍令,不能擅離!張將軍要追,自便就是!』
張允大怒,正要發作,卻看見甘寧已經沉著臉,不管不顧的掉頭走了,頓時被憋得夠嗆,半晌之後跳腳罵了一聲,嘴上雖然不說什麼了,但是心中打定了主意,定要在舅舅麵前好好的告甘寧一狀!
反正這一次,自己什麼過錯都沒有,一切都是甘寧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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