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在小的時候,往往以為自己是整個世界的中心,一哭便是所有人都著急,一笑便是所有人都高興,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的就知道了哭和笑其實並不是那麼的強大,很多事情也不會因為哭泣或是笑容而有所改變。
甄宓在她父親去世了之後,整整哭了十天,但是十天之後,她的父親依舊是死了,依舊沒有複活。然後甄宓才明白,她的哭和笑,隻有在愛她的人身上才有作用,其餘的,便什麼用都沒有,但是她的美,卻很多人在覬覦。
眼淚隻能宣泄情緒,無法挽救任何事情。
當自身的力量無法保護自己的時候,美麗就會成為一種罪過,一種即便是自己無意識的展露,也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大漢驃騎將軍的府衙,在長安城未央宮的西邊,這裡其實原來也是屬於未央宮的區域,但是在後來王莽時期便被焚毀了,後來修複的未央宮便沒有那麼大,麵積也減少了一半,這一半的麵積就稱為了其他官府的辦公地點,設立了各種中央官署。不過嚴格來說,原來未央宮也是漢帝主要辦公的區域,這些府衙原本也有,隻不過後來因為皇帝定都在了雒陽,那麼在長安留守的官員就不適宜天天在皇宮裡麵瞎逛了,便乾脆從中間立了一道圍牆,一分為二,省心省力。
甄宓沒有官麵上的身份,所以根本不能走正麵的大廣場,而是要走側麵的邊門,然後進將軍府的後院,在滄水池旁邊的,見到了驃騎將軍府的細君,黃月英。
甄宓低著頭,跟在引路的婢女後麵,小心翼翼的向前而行。
甄宓今日,特意挑選了一件極其簡樸的衣飾來穿,身上的飾品出了腰間的香囊和頭上的玉簪之外,便沒有任何意見奢華的器物,像是什麼雕銀鑲玉的,更是一件都沒有,全數都留在了自家院中。
因為甄宓聽聞,驃騎夫人黃月英,素喜樸質,不愛繁華。縱然不見得投其所好,至少不要投其所惡。
黃月英坐在滄水亭之中,看著盈盈而來的甄宓,眼珠子不由得隱蔽的往斜上方滾動了一下,然後才回歸了原來的位置。
『民女拜見黃夫人……』
甄宓低眉順眼的向黃月英行禮。
『……免禮了,請就坐……』黃月英說道,等甄宓坐好了,又示意婢女送上了茶點,然後才說道『一路從冀州而來,可是辛苦了?』
辛苦麼……
看時平常的話語之中,卻並不是那麼好回答的,回答不辛苦,便是落下了一個虛偽的名頭,誰都知道跋山涉水一路風塵到底辛苦不辛苦,而若是回答辛苦,既然辛苦又何必來此呢?豈不是表明了自己有所圖謀?
『得黃夫人關懷,便不覺辛勞矣……』甄宓回答道。
黃月英笑了笑,說道:『倒是會說話……』旋即請甄宓用茶。
甄宓先是謝過了黃月英,然後平平穩穩的舉起了茶碗。動作輕柔且平緩,讓黃月英甚至懷疑那一碗端起來的茶碗裡麵的茶湯恐怕都不會蕩漾半分……
甄宓以袖微微遮蔽著,喝了一點,放了下來,茶湯似乎依舊連動一下都沒有,就像是凝固在茶碗當中了一樣。
『……』黃月英看了看自己的茶碗,忽然不想說任何的話了。
麵前的甄宓看起來乖乖巧巧,曲意逢迎,但是黃月英不知道為何心中升騰起了一些煩惱的火苗,就覺得麵對著這個什麼甄宓,還不如回去麵對著自己小院裡麵的木頭鐵塊舒服。
『既至長安,便暫且休息幾日……』黃月英說道,『其餘事項,待驃騎回旋,再做定奪……』又聊了片刻之後,黃月英便是越來越沒有興致了,便結束了話題。
雖然說甄宓不管是言行談吐,舉止容貌,都沒有問題,但是黃月英老是覺得就像是麵對著一個精美雕塑的木偶一般,看著甄宓體態輕盈的再次行禮,緩緩離去,不由得皺起眉頭來。
雖然說黃月英小的時候也有人說什麼『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還有什麼『四行』等等,但是當時黃承彥根本就沒有用什麼《女誡》來管她,反而像是帶著一個男孩一般,成天圍著木頭鐵塊轉來轉去,爬上爬下……
現在的一切禮儀規範,不過是因為自己身為驃騎將軍的夫人,不得不端起來而已,但是實際上黃月英內心當中是不喜歡著麼束縛著的,結果看見了一個似乎極度符合所謂《女誡》標準的女人,頓時覺得自己身上那邊都不舒服。
黃月英一直以為《女誡》當中所說的女性,根本就不存在的,是屬於理想狀態之中的角色,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居然在甄宓身上看到了一些影子,這讓黃月英覺得心中不知道為什麼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黃月英忽然想到了什麼,伸出了四根手指扒拉著,然後臉色便是越來越差,最終氣哼哼的也沒心思再去琢磨做了一半的鎧甲了,徑直回房間說是累了要睡覺……
另外一邊,甄宓出了驃騎將軍府衙的後院,也在心中有些嘀咕。在她看來,黃月英這個所謂的驃騎將軍夫人,明顯是不稱職的。
後院之中雖然經過打掃,但是依舊可以看到一些石縫和磚麵上殘留有一些油汙,甚至還有些煙熏火燎的痕跡……
這樣粗淺的打掃,若是一般家庭倒也罷了,而堂堂大漢驃騎將軍府……
另外,滄水亭亭水麵的柱子上,有好些經年的青苔,顯然是根本就沒有人去清理……
是,水麵春夏上漲,秋冬回落,這是正常的,但是也不能因為那些柱子是在亭子外麵平日裡麵看不到,便不去清理了?
還有,仆從和奴婢也是沒什麼規矩,見到了客人來也不懂的跪拜在道旁行禮,僅僅隻是避讓了一下而已,就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了……
更可怕的是,黃月英吃糕點的時候,竟然還會往下掉渣!
這要是在甄家……
怪不得在冀州,竟然有人說山西之人蠻荒如胡人,現在看來,似乎也不完全算事說錯了,隻是沒想到的是,就是這樣的不知禮儀的人,卻逼迫得冀州士族,還有自己……
甄宓低低的呼出一口氣,然後默默的閉上了眼。
……┑( ̄Д ̄)┍……
此時此刻,默默的歎氣的,還有曹純。
陳留。
在大帳之中盤腿而坐,身上的肌肉將鎧甲都頂起來的的一名大漢,正在DuangDuang的拍著桌案,『為什麼現在不進軍?!』
曹純臉色微微有些發青,勉強擠出了些笑容說道:『妙才兄,這是主公之令……』
『某知道是主公之令!』夏侯淵聲音依舊不小,『要不是的話,某早就領兵出陣了!某就是問一問,為什麼不進軍!』兩天前夏侯淵就有些忍不住了,如今是又憋了兩天,實在是忍不住了。
曹純真心想要跳起來大吼一聲,說你這特麼的是問一問麼?簡直就和指責主公沒有什麼兩樣了!
不過現在,曹純也隻能是默默的在心中歎了口氣,再次勸說道:『主公定有安排,妙才兄不妨靜心等待就是……』
『主公可能不了解情況啊……』夏侯淵理所當然的說道,『更何況我們距離雒陽這麼近,也就是一兩天的距離,如果說真有什麼變化,哪裡來的及再等主公號令?不就是什麼都遲了麼?』
曹純警覺起來,瞪著眼,半晌才說道:『妙才兄究竟想要說什麼?』
夏侯淵很早的時候,就想要和驃騎將軍的騎兵一決高下,上一次被曹純半途拉了回來,一直就像是一塊石頭一樣,壓在心頭,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麵對麵了,這就像是懷裡揣了十幾頭的小貓一樣,天天百爪撓心,哪裡肯坐在陳留等待命令?
可是夏侯淵知道如果曹純不同意,他也沒有辦法將兵卒帶出去,畢竟曹純手中可是有曹操的佩劍的,所以夏侯淵想要帶兵出去,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曹純。當然,不是說要乾掉曹純,而是要說服曹純。
夏侯淵斬釘截鐵的說道:『驃騎將軍駐留於雒陽,肯定是還有後續手段!』
曹純忍不住想要翻白眼,這還用你來說,肯定是如此的……
『驃騎將軍也知道,我們在這裡!』夏侯淵指了指外麵,繼續說道。
『這個……』曹純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吟著。雖然說自己和夏侯淵儘力控製周邊,但是也不保證不被驃騎將軍察覺,畢竟著麼大堆的人馬在陳留左近,確實也難以完全遮掩。
夏侯淵又Duang的一聲,拍了一下桌案,『按照道理來說,驃騎將軍如果將我們擊敗了,是不是等同於基本上就可以縱橫來去,誰也追不上了?!』
曹純吸了一口氣。
雖然夏侯淵這麼說,多少有些喪氣,不過確實如此。曹軍缺馬,這個是個不爭的事實,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曹純和夏侯淵的這些騎兵,便算事曹操之下唯一正式編製的快速部隊了,若是被驃騎將軍打殘了,的確就像是夏侯淵所說的一樣,肯定就導致無人可以跟上驃騎將軍的移動速度,要知道,從兗州到徐州,也就泰山郡附近山地多些,其餘的地方麼……
『這個……』曹純問道,『妙才兄莫非有什麼想法,不妨明說……』
夏侯淵揮動著手臂,說道:『騎兵最重要的是什麼?不是像步卒一樣在某個地方駐守啊!而是應該動起來!隻有在動起來的時候,騎兵才是最強大的!我們現在數量明顯比驃騎的人少,又怎麼能隻待在此處,等著驃騎人馬來攻?我們應該動起來,動起來!』
曹純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刻說什麼。
曹操將騎兵布置在兗州陳留之處,目的麼,也不是很複雜,因為兗州承上啟下,不管是往冀州還是往豫州,都是一兩天的時間,而且駐紮在兗州同樣也可以遮掩住縱深,否則驃騎要是真的發瘋了往青州徐州衝擊,想要從冀州或是豫州調派兵馬攔截,多半來不及。
可是就像是夏侯淵所說的一樣,駐紮在陳留的人馬,也等同於是斐潛的一個明顯目標,若是被斐潛抓住一頓狂打,就算是一換一,也不見得對大局有幫助,更何況曹純的內心當中,也不覺得自己手下的騎兵能夠戰勝驃騎那些在雍涼縱橫的純熟騎兵。
『更何況驃騎這家夥的騎兵多,就算是分處一些去,我們能知道麼?』夏侯淵揮舞著手臂,加強著語氣,『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隻是知道驃騎人馬在雒陽,但是雒陽之下是五千人,還是六千,還是七千八千?還是說其實就表麵上看到的那些,其餘的人馬都走了?要知道雒陽也是可以轉道河內,然後進軍冀州的!是,沒錯,說不定雒陽城下就是個空殼子!主……你我都被騙了!』
夏侯淵越說越覺得自己很有道理,站了起來,就像是一隻困獸一樣,在大帳之中走來走去,『就算是驃騎沒有分兵,那麼他一定也是在等後續的步卒!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難道等著驃騎人馬大量彙集麼?主公,主公他不在這裡,他不明白前線的情況啊!我們現在應該動起來,動起來!至少要搞清楚雒陽城的情況,是不是?對不對?!』
『這個……』曹純皺著眉頭,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麼來,夏侯淵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如果說驃騎將軍分兵了,那麼自己這些人則是傻傻的在原地等,確實是顯得挺蠢的,不過主公之處,難道想不到這些?抑或是主公那邊有些什麼其他安排?
『待某書信於主公……』曹純最終決定寫封書信溝通一下。
夏侯淵卻跳了起來,『書信?怎麼寫?就寫一些臆測之言?若是中了,倒也罷了,若是與實際的不相符合,豈不是害了主公?!』
『說了半天,妙才兄還是想要出兵啊!』曹純搖頭說道,『驃騎慣用埋伏,若是貿然進軍,多半又中其埋伏……』
『啊哈哈哈……』夏侯淵大笑道,『誰那麼傻?明知道有埋伏還追?某若是遇到詐敗的,定然不追,縱然驃騎埋伏得再好,又能有什麼用?哈哈哈,再說了,不去親眼看一看,怎麼能知道雒陽之下,究竟如何?更何況,目前之下,也隻有我們可以動,對不對?』確實,南麵的夏侯惇還是北麵的曹操,都是以步卒為主,若是說運動性麼,確實不如夏侯淵這裡靈便。
『就看一看?絕不追擊?』曹純看著夏侯淵,搖了搖頭,說道,『就怕妙才兄到時候一個沒忍住……』
『這!』夏侯淵氣結,大吼道,『某說話算話!若遇驃騎詐敗而退,絕不追擊!可立軍令狀!』
曹純思索了片刻,雖然說此舉有些冒險,但確實如夏侯淵所說能夠探明斐潛的虛實,自然更勝於在這裡什麼都不乾,不過,曹純依舊有些不放心,於是說道:『如此,妙才兄領一千兵馬在前,某令其餘在後,若是有變,也可支援,如何?』雖然說是支援,其實曹純是想著,若是夏侯淵一個忍不住,真去追擊了,自己多少還可以將其拉扯回來。
夏侯淵撇撇嘴,雖然有些不滿,但是能出去撒歡,怎樣都行!
『行!一切都聽你的安排!一千就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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