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7章 雲動(1 / 1)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138 字 1個月前

龐統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然後撫摸著肚皮,一臉懶散的半攤著。

“這些菜肴……”斐潛指了指桌案,笑道,“荊襄也都有了麼?”

龐統點了點頭,說道:“不僅有,而且還比你這還更為精致……就拿這一道羊肉燒來說……”漢代還沒有炒菜這個概念,因此凡是炒的東西,也都被稱之為燒。

“……你這裡,用的是普通羊腿肉吧……”龐統在豆盤邊緣上輕輕敲了敲,滿臉的鄙視模樣,“知道劉荊州用的是什麼?隻取羊脊,其餘皆棄!瞧瞧你這……知道不,這就是差距……”

斐潛哈哈一笑,不以為意。

對於美食的追求,身為吃貨帝國的人,這就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想擋都擋不住的。就算是在後世,斐潛為了吃,也沒有少折騰。當然,最讓斐潛羨慕的,不是早上在巴蜀喝茶,晚上在巴黎喝咖啡,而是想吃什麼的時候就去吃,而且最好要去原產地去吃,因為隻有這樣,才是最為正宗的味道……

就像是要吃殺豬菜,馬迭爾冰棍,就去黑龍江;要吃鍋包肉,大醬肉,就去吉林;要吃鮁魚餅子,三鮮韭菜盒,就去遼寧;要吃全羊宴,秘製天鵝蛋,就去內蒙古;要吃烤包子,羊肉串,就去新疆;要吃青稞酒,酥油茶,藏麵,就去西藏……

青海有羊雜碎,手抓牛肉,雜麵片;甘肅有蘭州釀皮,活糖油糕,糖鍋盔;陝西有羊肉泡饃,肉夾饃,葫蘆頭;山西有搓魚錢,太原拉麵,麵茶,貓耳朵;河北有驢肉火燒,煎餅合子,牛肉罩餅;四川有擔擔麵,龍抄手,西壩豆腐;貴州有腸旺麵,荷葉糍粑,絲娃娃;重慶有雞絲豆腐腦,麻圓,過橋抄手;雲南有小米糕,豆花米線,小鍋餌絲……

這才多少,還有多少沒有列出來的?

能吃是福。

吃貨帝國的世界才是最美麗的。

“你故意的吧……”

龐統砸吧著嘴,然後小口小口的喝著茶湯,緩緩的說道。

“什麼?”斐潛有些不解。

龐統敲了敲桌案。

“哦……”斐潛點點頭,說道,“一半一半吧……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嘴饞……”

龐統嘿嘿笑了幾聲,說道:“知道,怎麼不知道……當你在鹿山下用網補魚的時候,連那些小魚都不放過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不過,這樣,也不錯……”

“嗯。”斐潛轉動著茶碗,有些索然的說道,“說實在的……我寧可被人記住是個吃貨將軍,也不願意被人記得隻是個征西將軍……”

龐統看了看斐潛,慢悠悠的說道:“吃,乃人之天性。隻有滿足了吃,才有其他……你這裡能有許多菜式傳出,我覺得挺好……至少比真刀真槍來得簡單,又不引人懷疑……我過河洛的時候,楊氏也是幾番試探,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吃食,可能也有一部分的功勞啊……”

窮人吃什麼?

杆糊。

如果極度貧窮的人,會有精力左研究一個菜肴,右創新一個吃法麼?

顯然不會。

所以很多人雖然懷疑斐潛這裡接連大戰下來,應該是沒有多少儲備了,但是看到平陽的菜式一個接著一個的翻新,這心裡也就七上八下,不怎麼好確認。

再加上原本並北這一塊,這些人不太重視,也就沒有多少可用之人,所以斐潛內部儲備數量這個問題,就成為了難解的謎團。

斐潛嗬嗬笑笑,然後臉色就有些沉了下來,說道:“楊氏膽敢為難你?”

“哼……”龐統說道,“有何不敢,河洛現在就是楊氏一人說了算……所幸臨晉侯多少還清醒一些,多少照顧著陛下的顏麵,否則楊氏恐怕都在河洛橫著走了……”

斐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揮揮手,讓在一旁伺候的侍從都退下,才說道:“……你從荊襄來……周邊的局勢變化得如何?”

龐統也收了嬉皮笑臉的模樣,嚴肅的說道:“馬上就要大亂了……主要還是二袁……”

龐統伸出手指頭,在空中虛虛比劃了一下,說道:“……南北二袁,而今看起來肯定有了默契……先定後方,再行決戰,而兗青二州,便是最後戰場……所以劉荊州也很慌啊,我來的時候還特意交代了說要找你多要些戰馬……”

說到這裡,龐統搖搖頭,切了一聲,顯然對於劉表的表現不太滿意。

“所以說最希望二袁打起來的,莫過於楊氏了?”斐潛說道。

龐統點點頭,說道:“那是自然,不過麼,說實在的,若是二袁合力,還真是一件極其麻煩的事情……所以你這個瓦罐,現在還算得上安全……能打的麼,顧不上你,而周邊盯著你的,卻又打不過你……嘖嘖……”

斐潛說道:“那麼你覺得,我這裡還有有多長的時間?”

龐統搖了搖頭,說道:“難說。搞不好那天,二袁忽然大徹大悟,聯起手來,大家不久都沒得玩了?楊氏畢竟起步太晚,又被董折騰過,實力還是差了一些,二袁一旦合力,他也無法抗衡……”

“這樣啊……看來關中隻能放一放了……”斐潛歎息了一聲。

龐統皺眉道:“誰建議此時取關中?不免過急了……元直?”

斐潛點點頭。

龐統也點點頭,又搖搖頭,慢慢的說道:“不怪他。隻是你自己要有數……元直原先出身……所以立功之心,也就自然比一般人更強一些……不過也彆苛責,否則也會容易失了銳氣……”

“咦?”斐潛上下看了龐統幾眼,說道,“行啊……竟然連這個也懂了,看來這段時間學了不少啊!”

龐統剛剛得意洋洋的挺起胸,隨後不知道又想到了些什麼,臉色就垮了,有些意興闌珊的擺擺手說道:“此乃小道,不足一提。”

斐潛看龐統的神色,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不過也沒有說破,隻是點點頭,心中暗自驚醒記下,畢竟將來保不準就會用得上……

“那麼說來,是不是應該給陛下表示表示?”斐潛嘿嘿笑了兩聲。

龐統也笑了,說道:“那是自然,送上新收的莊禾,便是應有之意了……”

………………………………

“二袁……”

楊彪站在雒陽城頭之上,望著天空,輕輕的喟歎了一聲。

就算是臨近了秋獲,依舊有大批的人日夜不停的在對雒陽的城池進行修繕。

龐大的雒陽城,城牆需要修補,道路需要清理,壕溝需要挖開,大批大批的青磚條石木料從洛水通過船隻,或是木筏,源源不斷的送到雒陽城南,再由螞蟻一般的勞役,一點點的用圓木和麻繩拖拽進雒陽城……

雖然說一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但是畢竟許多磚石夯土還是燒不動的,將這些燒毀的廢料清除掉,自然就可以重新搭建起來,隻不過想要恢複原先雒陽的繁華富貴的模樣,就絕非十年八年可以完成的了。

最先完工的便是城中皇城的崇德殿。

當然,這個時候的崇德殿隻是一個粗陋的簡化版,甚至有的地方連朱漆都沒有,白生生的木料裸露在外。不過在怎樣說,至少也是保護了漢帝劉協的一點顏麵,不至於像曆史上一樣,隻能是蜷縮在殘簷斷壁之下。

在曆史上,劉協是在經曆了李郭二人大鬨關中,並且在河洛大疫,又經大旱之後,甚至很多地方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的時候,才僥幸脫離了李郭的控製,回到了雒陽,前前後後曆時五年。

那個時候的弘農楊氏,也在漫長的時間當中,在天災人禍麵前耗乾了原本的儲蓄,導致曹操領兵前來的時候,竟然毫無製衡的力量。

不過現在,楊彪自認為,還是有機會的,前提是二袁必須作上一場。

前幾天,冊封袁紹等人的詔書終於是發了出去。

這個顯然不是劉協自己能夠想出來的計策,但是楊彪琢磨了許久,最後還是同意了,將這些詔書變成了實物,因為這確實對於楊彪自身有益。

但問題是誰也不傻……

所以還是要再做一些什麼才會更好一點。

“來人!”

楊彪沉吟半響,終於是發出號令道,“詔令天下各郡,漢帝回雒,秋獲之後,當行歲貢!”

………………………………

“平陽燒……嘖嘖……”

曹操將最後一點菜肴夾起,塞進了嘴裡,然後看著光溜溜的豆盤,不由得感歎道,“果然是精致無比……”

“主公若是歡喜,便叫人再做便是!”曹洪笑嗬嗬的說道。

曹操有些意動,但是最後還是放下了筷子,搖了搖頭,說道:“……如此就好……不必了……”

等侍從將桌案之上的殘羹都撤下之後,又端上了茶水和乾果,曹操才緩緩的說道:“子廉請某來,不是僅僅為了吃這平陽燒吧……”

曹洪哈哈笑了兩聲,說道:“主公英明,某是想著,這段時間金銀也收了不少……琢磨著要不要去並北換些兵械戰馬……”

曹操嘿了一聲,說道:“某早說了,你這習慣也不改改……這年頭,金銀之物有何用?不過,這並北商隊麼……”

曹操說著,臉色就有些差,他明白曹洪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曹洪是貪財,但是還不至於要親自去操持商隊的這個事情的地步,之所以跟曹操說這個,也正是因為並北商隊的原因……

從並北而來的商隊,似乎從袁術進攻兗州的時候開始,就最多隻到陳留境界,便不再往東了,因此有什麼貨物也都在陳留境界進行交割。

當然,這樣的行為,對於並北商隊來說,也無可厚非。

那個商隊會願意深陷戰場之中,冒著隨時會被戰場上的雙方抓起來,隨便安上一個奸細的名頭,就連人帶貨全數吞下的風險?

可是在陳留交割,那麼貨物到了曹操這裡,就轉了好幾道的手。

上一次,從並北那邊送來的戰馬和兵械,就遲遲未到曹操的這裡,若不是曹洪追要了幾次,保不準什麼時候才會到曹操手中……

“子廉之意……”曹操敲敲腦袋,有些頭疼,說道,“……某亦知曉,然孟卓乃某莫逆之交……”

曹洪看著曹操,也是有些無奈,隻能說道:“主公,要不這樣……某另派商隊,至陳留境內如何?主公可知,張公或是俠義無雙,然其下蠹吏卻未必!戰馬數量雖然無差,然多為駑馬!槍械兵刃等也是良莠不齊!此事要麼就是並北之人以次充好,要麼就是……”

曹操豎起手掌,說道:“休得胡言!”

“主公!”曹洪叫道。

“行了,某知矣……”曹操站起身,笑了笑,走到曹洪麵前,拍了拍曹洪的肩膀,說道,“子廉之心,某知道……不過此事,休要再提……好了,某還有政事,就先走了……下次還有平陽新菜,某再來就是……”

曹操也不再說什麼,等出了曹洪的府邸,還笑眯眯的揮揮手讓曹洪回去,隻不過等轉過頭來的時候,笑容便全數縮了回去。

這個事情,曹操甚至知道得比曹洪還要更多!

並北的商隊沒有問題。

派去陳留的細作,已經證實了這一點,從並北販賣過來的不管是器械還是戰馬,至少都是過得去的。

而轉了一手,好馬就變成了駑馬,兵刃就變得殘缺……

曹操當然是想搞清楚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不過在此之前,他更在乎的是袁紹的態度。

張邈派使者前去冀州,雖然隱秘,但是曹操依舊探知到了,當然,具體張邈和袁紹到底是溝通了一些什麼,就無法得知了。

按照正常來說麼,張邈如此行為也是無可厚非。

張邈是曹操的恩人。

如果不是張邈,曹操沒有今天,或許早就被人捆綁起來,塞進籠車當中,送往雒陽砍下頭顱懸掛在城門之上了。

如果不是張邈,曹操也不能招兵,或許隻能在家中看著自家後院的桃花,喟歎自身的身不逢時,運道不濟。

“孟卓啊……”

曹操仰頭望天,輕輕的,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天上的白雲飄飄,變幻不定,就像是曹操此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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