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群群演和道具師崇敬的目光中,看著係統喝彩值多了一截,又夠自己多活一天的了,李世信相當高興。
直到現在,他才對老人家這個身份稍微滿意了點兒。
雖然身體機能是真不行了,可是幾十年的經曆真是太難得。
簡直寶藏老頭!
見幾個道具師捧著玉如意不知如何是好,李世信笑嗬嗬的擺了擺手:“沒關係,彆給太清晰的鏡頭讓內行人看出硬傷來就成。這道具你們該用用!做的這麼好,不用可惜了了。”
“嚷嚷什麼呢?”
正在這時,副導演管蘭和群頭張碩一起走了過來。
場務吆喝了一聲,讓道具乾活,管蘭便讓張碩給群演們招到了一塊開始講戲。
“跟你們說說今天的戲啊。都聽好,我不說第二遍。”
“這場戲拍的是八國聯軍打到了京城外,太後皇上都跑了,京城駐守的清兵也作鳥獸散,整個京城街頭巷尾人人自危亂成一團。你們這批群演,一會兒換上清兵的服裝,從大街東邊跑到西邊。跑的時候,遇見擋著你們的平民,直接就給他推一邊兒去。主要就是表現出三個字兒,慌,亂,急!明白嗎?”
“明白了!”戲還是挺簡單的,幾十個群演齊齊點了點頭。
“可說好了啊,一會兒這場戲是二十多秒的全景長鏡頭,大場麵。二百來個群演一起上,你們都給我用點兒心,咱們爭取一條就過。明白嗎?”
“明白了導演!”
管蘭見群演們精神頭挺好,點了點頭走了。
李世信卻看了看張碩。
演清兵……腿腳不成,跑不動啊。
“小夥子,我怎麼安排的?”
“啊,你啊。”張碩瞥了他一眼,揶揄道:“剛才我特地找導演給你安排了好角兒,一會兒你換身要飯花子的服裝,拿一破碗跪道邊兒上就成。”
等會兒?
李世信眉頭一皺,“不是說好了有台詞麼?”
“有啊!”群頭張碩嘿嘿一笑,“老要飯花子嘛,您老隨便喊幾句大爺行行好什麼的,不就得了?”
看著張碩臉上“老頭,你看咱們倆誰厲害”的表情,李世信布滿色斑的老臉一沉。
小夥子太年輕。
實在是太年輕了。
跟你大爺玩兒這套?
成。
咱騎驢看賬本兒——走著瞧!
……
今天上午這場戲其實就是為了交代故事發生背景,大場麵加長鏡頭,著重體現的就是一個時代感。
大場麵對於演員個體反倒是沒那麼高的要求。那些個扮演清兵的群演服裝一換,帶上假辮子和鬥笠似的官兵帽就萬事大吉。
作為鏡頭重點表現的群體是這樣,其他的群演就更好辦。
反正出場鏡頭都不帶超過兩秒鐘的,就是簡單的服裝加造型。大多數群演都是經常演清宮戲的,男人大部分都剃了禿子,粘上假辮子就有八成的大清味,女的則是化妝師簡單給做了發型。
好在劇組相對還是比較嚴謹,倒不是所有的群演都一個德行。
給李世信化妝的是個挺年輕的小姑娘,劇組的服化道部門都連著,剛才李世信給幾個道具師“上課”,小姑娘明顯也是聽見了。
李世信的妝其實好畫。
他本來就沒多少頭發,直接在貼著頭皮的毛寸上粘上毛毛糙糙的假辮子,再往臉上抹點兒黑灰就成了。
給李世信粘辮子的時候,小姑娘就一邊兒打量他。
“閨女,我臉上有東西?”被小姑娘看的難受,李世信問到。
“沒有、”小姑娘性格挺開朗,一笑露出倆酒窩和一對小虎牙,模樣挺清秀。
“就是感覺您這歲數跟我爺爺差不多,還跑過來當群演太少見了。一般你這個歲數的出現在劇組裡,我們都得叫老師呢。可您吧,又沒演過戲一個青頭……聽說您還是靠著碰瓷兒接了今天這活兒的,就感覺有意思。”
李世信嗬嗬一笑,道:“要不是真心有難處,誰又甘願在這麼大歲數出來遭這份洋罪呢。”
見他一張臉上似乎寫滿了故事,小姑娘一愣:“大爺,這怎麼說的呢。難不成您還有啥苦衷?”
“這話說來可就長了,小姑娘,你要是給大爺好好畫畫妝,我就給你說說。”
“成啊!我給您細致點兒畫著,您說說。就當我偷個閒,您給我解解悶兒。”
“我年輕的時候就喜歡在舞台上演話劇,可命不好,那個特殊的時代不也不讓你好好演戲啊!
72年的時候,我老婆剛生完孩子,我就被人陷害。你大娘受不了刺激,就是在那個時候沒了。
再後來啊,我自己個把孩子拉扯成人結婚生子,現在是趕上好日子了,可一晃眼兒這一輩子就過去了。前幾天,有病住了院,大夫告訴可能沒多少日子了。
到這個時候我往回一想,這才覺得這輩子白活。要是不趁著這點兒時間追一追夢,怕是就得帶著遺憾進棺材嘍。”
李世信本想糊弄糊弄小姑娘,讓她好好給自己化化妝。
結果說著說著,受到那幾段回憶的感染,自己倒是難受起來。
看他渾濁的眼睛裡布滿了哀愁,小姑娘眼淚也止不住了。
從身後一把抱住了李世信的胳膊,小姑娘重重的拍了拍李世信的肩膀:“大爺,您是好樣兒的。放心,今兒我肯定給你好好扮個相,說什麼,也得把您這個夢圓了。”
旁邊兒,一幫群演正蹲在地上被化妝師扒拉來扒拉去,好好一腦袋被當成了皮球一樣禍害。
看著李世信這邊兒化著化著突然就跟化妝師小妹子抱一起了,集體驚呆。
這大爺……人老心不老啊、
唉這老不要臉的,抓著人小姑娘不放手!”
嗬,呸!
滴、
正抱著化妝師小姑娘的李世信收到800多點喝彩值的時候也很意外。
“這是什麼情況?”
……
不大一會兒功夫,群演們就都就了位。場務調度趁著開機前的功夫,帶著群演跑位置。
李世信狀畫的最慢,等他到地方大部分的群演都跑了一遍了。
看著一群跑了一腦門子汗水的群演再看看自己,一種優越感在李世信心裡油然而生。
畫風不一樣!
彆的群演都是臉上隨便抹了點兒黑灰,服裝上為了體現臟亂差也都是在地上打個滾兒就湊合了。
自己呢?
臉上,化妝師小姑娘用精油加上土灰,再用小噴壺一點點做出來的汗漬。臟是臟的,但是一點兒都沒影響麵部形象。
一條假辮子也重新做了一下造型,花白的辮子盤紮在脖子上,配著那身小姑娘特地給添了一些補丁又做舊處理了一下的長衫,以及手上用特殊顏料簡單做出來的裂口。
嘿、
就這形象,乞丐那也是個有故事的乞丐啊!
你看看彆的群演,拿著槍挎著刀,那一看也就是個蒼白的龍套。
差距,這就是差距啊!
看了看形勢,他湊到了調度身邊,問:“小夥子,我一會兒怎麼整?”
“演什麼的你是?”
“乞丐。”
“怎麼才好啊你?吃s……”調度火氣挺大,可看清了李世信是個老人之後,立馬把臟話收了回去。
看了看現場,撓了撓頭,“大爺,你不用跟著他們走,一會兒你就拿著道具,隨便找個地方跪著就成。聽見開機之後彆亂動,一會兒就好。至於動作啥的,您老自己看著辦就行。反正鏡頭就晃那麼一下。”
李世信看了看現場,明白了。
敢情自己這角色,自由度還挺高。
看著一群群演跑來跑去,再看了看機器的位置,心裡有了數。
找了個鏡頭肯定會經過,而且還會多停留那麼一小會兒的位置,李世信緩緩的坐在地上,微微眯起眼睛,挺直了腰板兒。
作為一個有理想有誌向的老頭,跪是不可能跪的。
好吧、
不是老頭膝下有黃金,而是這老寒腿,實在是彎不下去啊……
不過這不重要。
作為一個群眾演員,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演技嗎?
不。
是要懂得如何搶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