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清屏山是張弛節日計劃中重要的一環,起因源於秦綠竹的主動相邀,而且他也很想當著秦綠竹的麵問一問,當初自己進入新世界管理學院,是不是她早有蓄謀?
依然沒有李躍進的消息,這個人就像突然從人間蒸發一樣,張弛很擔心。
這次前往清屏山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李躍進,希望能夠從紅星小學李校長那裡探聽到一些關於他的消息。
見過曉雯之後,張弛已經決定以後不再刻意去跟她見麵,包括師父黃春麗也是這樣,雖然她們遇到任何麻煩,自己仍然會毫不猶豫地第一時間出現,可是這並不代表著他要頻繁出現在她們的生活中,真正對一個人好就不要去乾擾對方平靜的生活。
張弛到了澄海火車站出站口,就看到了在那裡等他的秦綠竹。
秦綠竹比上次見到的時候黑了一些,紮了一個丸子頭,站在陽光下慵懶的半倚半靠在她的那輛摩托車上,一條長腿半曲著,一條伸得很直。張大仙人對她的腿長隻有羨慕的份兒,反正目前自己還是趕不上。
秦綠竹看到他,也沒表現出任何久彆重逢的欣喜,朝他揮了揮手。黑色打底衫,卡其色小夾克,石墨藍修身牛仔褲,腳上蹬著一雙棕色登山靴,還是大咧咧不修邊幅的樣子。
張弛也沒什麼行李隻帶了一個背包,來到秦綠竹麵前招呼道:“秦校長好!”張開雙臂做出擁抱的架勢。
秦綠竹一臉嫌棄地望著他:“站好,瞧你個流氓相,到水木就學這本事回來了?”
張弛笑道:“我還以為你認不出我來了。”明明變高了,變帥了,怎麼秦綠竹還是一眼就認出自己了?
秦綠竹道:“是長了點,可猥瑣的氣質還是讓你成為人群中的一股泥石流。”她站起身跟張弛比了比。
張弛很鬱悶地發現比她還是矮了一些,秦綠竹的這雙登山靴有跟兒。
張弛道:“秦校長,您是特地來接我的?”
“美得你,我來保養機車的,順便接你。”秦綠竹的聲音不大,可張弛卻聽得清清楚楚。
秦綠竹上了摩托車,解下一個頭盔扔給了他,張弛接住,把頭盔戴上。來到秦綠竹後麵坐下了,雙手老老實實抓在後麵的行李架上。
秦校長的細腰不能隨便碰。男人頭女人腰,能看不能招。
秦綠竹啟動了摩托車,也把頭盔戴上了,她平時不怎麼喜歡戴頭盔,可來澄海這邊交警查得比較嚴,她也不想麻煩。
秦綠竹駕駛風格越發狂野,而且現在她對這條道路已經非常熟悉,不到一個半小時就回到了四方坪。
進入紅星小學之前,秦綠竹警告張弛不要再叫她秦校長,老校長李愛國回來了,人家才是貨真價實的一校之長。
老校長並不知道張弛會來,秦綠竹此前也沒給他透過信兒,見到張弛真是意外驚喜。
趁著秦綠竹不在的時候,老校長倒起了苦水,彆看秦綠竹來的時間不長,可給他惹得麻煩不少,從老校長返校之後,就受到了當地不少山民的投訴,雖然沒多少原則性的問題,可也夠老校長頭疼的,為了她可賠了不少的不是。
老校長也不能聽山民的一麵之詞,通過回來後近兩周的觀察和相處,他發現秦綠竹的許多做法連自己都看不慣。
老校長也不是在人背後議論是非之人,他也沒地兒可說,張弛是秦綠竹的朋友,他想通過張弛了解一下秦綠竹真實的態度,不過老校長在秦綠竹教學方麵還是肯定的,做事認真,能吃苦,但是脾氣欠佳。
秦綠竹這會兒敲門進來,向張弛道:“張弛,躲這兒偷懶呢,趕緊做飯去唄。”
老校長哭笑不得道:“人家小張是貴客,我去。”
張弛笑道:“校長您還是歇著吧,還是我去,秦老師喜歡吃我做的菜。”
跟著秦綠竹一起向廚房走去,秦綠竹轉身看了看身後,壓低聲音道:“李校長說我壞話了吧?”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秦綠竹嗬嗬笑了一聲,兩人來到廚房看到一位土裡土氣的大叔在那裡忙活,卻是李校長的男保姆,原來李校長回省城這次生了病,他的子女本不想讓他再回來了,可老校長堅持要來,子女拗不過他,就商量了個折中的辦法,幫李校長在當地請了個熟人照顧。
這大叔也姓李,叫李洪生,年輕時乾過赤腳醫生,算是懂得一些醫術,不過沒證。平時他在這裡也就是幫著打個雜做個飯啥的,工資由李校長的子女付,由此看來李校長的兒女也是非常孝順。
秦綠竹對這位大叔卻非常的嫌棄,認為此人笨手笨腳,做飯也不好吃,其實人家過來本來也不是照顧她的。
張弛給李洪生上了一支煙,讓李洪生去歇著,主動接過了廚房的活,把剛殺的公雞又洗了洗,李洪生畢竟是當地山民,衛生這一塊明顯有些不講究。
秦綠竹去外麵清洗碗筷,回來的時候,看到張弛已經把雞燉上了,幾條魚也處理完畢,看到灶台上的那盒煙,秦綠竹走過去從中抽出一支點上。
張弛道:“你不是戒煙了嗎?”
秦綠竹歎了口氣道:“悶死我了,最近整天都麵對著兩個老頭子,一個木頭疙瘩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一個雖然整天對我笑,可心裡卻想著怎麼把我趕走。”
張弛笑了起來,他真是想不通,秦綠竹是不是閒著沒事做,放著繁華的京城不回,呆在這山溝溝裡乾什麼?老秦家個個都不是簡單人物,也都不太正常,張弛想起她主動找自己過來的事情,問道:“你找我過來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秦綠竹道:“也沒什麼急事兒,就是想你陪我去一趟靈犀峰。”
張弛聽到是靈犀峰不是蒼龍嶺獨角峰這才鬆了口氣,他去過一次靈犀峰,那次還是跟李躍進一起找不死草的時候,秦綠竹在這裡呆了那麼久,以她的脾氣不至於連靈犀峰都沒有爬過,為什麼要等自己一起去爬,估計還有其他的想法。
想起被新世界管理學院錄取的事兒,秦老此前已經跟他解釋過,有人給校方遞了他的黑材料,因為爺爺張清水的影響,自己險些沒有跨進水木的門檻。
如果不是秦綠竹幫忙,自己根本沒辦法順利進入新世界管理學院。
秦綠竹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團煙霧道:“新世界管理學院那邊是我幫你推薦的,沒經過你的允許,你不會怪我吧?”
張弛笑道:“我謝你都來不及。”
秦綠竹道:“不求你謝我,隻求你不怪我就好。”
張弛道:“怎麼可能。”這次回來見到秦綠竹總覺得沒有當初的那種推心置腹暢所欲言,好像產生了一些隔閡。
秦綠竹咯咯笑了起來,她向張弛眨了眨眼道:“我們沒必要探討這個問題?我隻想問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在靈犀峰遇到過白小米?”
張弛點了點頭,已經明白秦綠竹讓他過來的真正用意,自己曾經對秦老說過白小米的事情,秦老當時對此也表現得非常關注,看來已經將此事告訴了秦綠竹。
兩相結合,張弛隱隱覺得,秦綠竹出現在這裡支教或許和白小米有極大的關係。
張弛道:“上山的路線我都記得,隻是白小米未必還在這裡吧。”
秦綠竹道:“你隻需帶我去當初你遇到她的地方看看即可。”
“好!”
當晚張弛就住在紅星小學,聽李校長說,教育局針對目前紅星小學的狀況表態了,準備給紅星小學撥一筆扶植款,同時也會在近期內解決教師短缺的問題。
張弛也聽出了老校長的言外之意,紅星小學的困難就快解決了,秦綠竹這個支教老師就無足輕重了,總而言之秦綠竹在這裡不受歡迎。
秦綠竹當然能夠聽懂,隻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李校,明天我和張弛外出,這幾天不會回來,彆做我們飯了。”
老校長愣了一下:“外出?”隨即又點了點頭道:“也是,這窮山溝溝裡麵也沒什麼好玩的,你們去唄,反正放假。”
秦綠竹隨便吃了點,就起身去大樹下,坐在石碾子上點燃了一支香煙。
老校長遠遠看著,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你看看,你看看,一個人民教師還是個女孩子居然抽煙。”
李洪生附和地跟著點頭。
張弛知道秦綠竹抽煙的事情,他笑道:“她在學生麵前也抽?”
老校長被問得愣了一下;“那到沒有。”
張弛能夠察覺到秦綠竹目前的尷尬處境,以她特立獨行的性情,自然不會把外人的眼光當成一回事。
四方坪相對封閉,這裡的山民傳統保守,秦綠竹的身上有著太多離經叛道的因素,雖然是一個女子,可她的身上卻充滿了棱角,做事鋒芒畢露。
轉念想想,秦綠竹的確有我行我素的資格,她的出身她的背景決定她在處理周圍關係的時候不必選擇退讓,而自己和她不同。
黎明還沒有到來,張弛和秦綠竹兩人就已經踏上前往靈犀峰的征途,張弛還記得上次李躍進帶他過來的路,指引著秦綠竹來到了山下的小停車場。
一段時間不來,想不到那一片紅土的臨時停車場也豎起了一塊牌子,上麵寫著臨時停車,大車10元,小車5元。
一位白胡子老頭老早就站在那裡等著收錢,停車場上居然已經有了三輛車,最近一段時間央視報道了清屏山旅遊,隨之這裡的熱度就突然提升起來,後山雖然封閉,可還是有不少喜好野營的驢友來到了這裡,當地百姓自然看到了停車場的商機。
老頭還算淳樸,找他們要了兩塊,秦綠竹直接給了他二十塊,讓他空閒的時候幫忙把摩托車洗洗。
開始爬山的時候,天已經放亮,那老頭又跟過來,問他們要不要向導,秦綠竹謝絕了他的推銷,開始沿著小路向靈犀峰挺進。
雖然是十月初,大山的清晨已經有些寒冷,張弛仍然沒穿專業的登山服,不過特地換上了一雙李寧登山鞋。靈犀峰雖然是清屏山的第一高峰,但是論到攀爬的難度要比獨角峰差了好幾個層次。
秦綠竹途中問起張弛學校的事情,張弛簡單講了講,因為學校有規定,關於特殊能力的事情他隻字未提,他認為秦綠竹對新世界管理學院必然是了解的,甚至比他知道更多的內情,秦綠竹既然不提,他也不主動說,他雖然不在乎保密協議,可既然簽了就應當遵守。
中午的時候,他們在半山腰進行了短暫的休息,張弛辨認了一下周圍的地形,認出上次自己和李躍進分開的地方,他指了指前方道:“我當時就是從前麵那山坡滾下去的。”
秦綠竹聽他描述完細節,不禁笑得前仰後合。她先去前方探路,走了沒幾步,張弛也跟上來了。
秦綠竹打趣道:“你不怕再掉下去?”
張弛道:“上次事發突然,我這次有了思想準備。”其實上次如果不是突然傳出來一隻臭鼬,他也不會被嚇得手忙腳亂,失去平衡滾下山坡。
秦綠竹讓張弛來到她旁邊,真擔心這廝從後麵失足滾落下來順便捎帶著把自己給推下斜坡。張弛現在的身法比過去靈活了許多,不過身高的增長也造成了重心上移,所以下坡的時候儘量降低重心。
兩人順利來到中間的平地,張弛記得上次自己就是從山坡一直滾到這裡,然後又因慣性片刻不停地衝過這片平地,直接掉落到前方的山崖下。
秦綠竹來到崖邊看了看,目測二十米左右的高度,下麵亂石分布,張弛居然沒被摔死,這廝也真是命大,看了看周圍,到處生滿荒草,這一帶很少有人,在他們右側不遠的地方有一條山澗,一直通到崖底。
張弛憑著記憶帶著秦綠竹從右側的樹林中輾轉來到山崖下,他在水潭邊找到了自己上次跌落的地點,居然還能看到那塊被自己臉皮磕爛的鵝卵石。
秦綠竹道:“你上次為什麼來這裡?”張弛從未跟她說過來這裡的目的。
張弛指了指山澗對麵:“聽說過不死草嗎?我當時專程為了尋找不死草而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就在那邊的懸崖上找到了不死草。”
秦綠竹涉水走了過去,來到張弛所指的地方,雙手扶住山石,側著俏臉緊貼在崖壁上,似乎在聽什麼。
張弛沒有跟過去,就在附近找了塊石頭坐下,心中暗自琢磨著,孕育天材地寶之地通常會有靈犀之氣,彆的不說,清屏山就發現了不少的寶貝,證明清屏山或許就是某位神仙昔日修煉之所,說不定這裡就藏著一個廢棄的仙家洞府。
秦綠竹在崖邊敲敲打打,她采取了一些樣本,其中包括水、土壤、礦石、植物。
張弛作為一個旁觀者沒有打擾秦綠竹的工作,認為秦綠竹就像個專業的地質勘探工作者,他甚至認為秦綠竹前來紅星小學支教的真正目的就是這個。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按照秦綠竹預先製訂的計劃,他們今晚在山上露營。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回不去了。
陽光很好,張弛找了一片平地,鋪了張防潮墊,躺在那裡舒舒服服補個午覺,睡得正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張弛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機看到是李躍進的名字,張大仙人以為自己看錯,一骨碌坐了起來,接通電話,這邊剛說了一句話,電話就斷了,低頭再看手機已經沒信號了。
張弛起身舉著手機找了一圈信號,結果還是連接失敗,雖然沒能和李躍進通話成功,可至少證明李躍進沒出什麼事而且還主動給他打了電話,等到了信號好點的地方再說。
秦綠竹整整忙活了三個小時,這才結束她的工作,拎著背包回到張弛身邊,歉然一笑道:“讓你久等了。”
張弛說起剛剛李躍進給他打電話的事情,秦綠竹拿出自己的電話看了看,她的手機是三防的,信號相對要強一些,不過在這穀底也是一格信號都沒有。抬頭看了看周圍,他們剛好位於山穀的腹部,周圍的山崖屏蔽了手機信號。
隻是剛才還晴朗的天空,此時變得有些陰沉,張弛也發現了這一狀況,他們登山之前特地看了天氣預報,明明說沒有雨,可這山裡的天氣比孩子的臉還要變化多端。
秦綠竹觀察了一下雲層道:“咱們還是先向上走,萬一下雨,四周的雨水都會向這裡流淌,潭水可能會暴漲。”
張弛指了指右前方道:“我記得當初她應該是朝這個方向走了。”當時他因為緊張睜不開眼,不過耳朵是能聽到的,聽到白小米哼著歌遠去,就是朝這個方向去了。
秦綠竹點了點頭道:“咱們也朝這邊走。”
兩人沒有選擇原路返回,而是向前方叢林中走去,因為海拔的緣故,靈犀峰上的樹葉已經有不少開始染紅,走在樹林中,不時有樹葉隨風飄落。進入樹林深處,居然看到一條小路,小路應該也也有一段時間無人行走,路麵上生出不少的荒草,可仍然能夠分辨出道路的印記。
循著這條路繼續前行,感覺並非上坡,而是緩慢向下,張弛向秦綠竹道:“這應該不是上山的道路。”
秦綠竹道:“走走看。”
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沒多久就會天黑。秦綠竹生來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張大仙人最近武力值提升幅度不小,再加上他隨身帶著三顆大力丹,也是藝高人膽大。他現在最擔心得反而是天氣,萬一真下起了雨,他們現在可沒地兒找避雨的地方。
當初兩人剛剛認識不久,張弛冒著性命危險爬上了獨角峰營救秦綠竹,那天晚上不得已在獨角峰露營,就趕上了一場雨,張弛琢磨自己好像沒得罪過龍王爺,怎麼每次登清屏山就會遇到下雨?
前方道路已經到了儘頭,不過在樹影掩映中竟孤零零聳立著一座石頭房子,荒山野嶺隻有這一座房子,想必早已荒廢。
秦綠竹抽出砍刀在前方開路,張弛在後麵觀察著周圍,已經過了白露節氣,蛇蟲基本進了窩,應該不用擔心上次遭遇毒蛇的倒黴事。
其實張弛此次身上也帶了解毒丹,這些偏門丹方雖然不入大道,可煉製成本低見效快,乃外出旅行戶外防身之必備之佳品。
來到石屋前,發現石屋果然廢棄,房門上了鎖,石屋的周圍,原本應該有院牆的,不過因為經年日久無人維護,院牆大部分都已經坍塌了。
在石屋後方有七座大小不同的墳塚,上麵長滿了荒草,秦綠竹準備就在這石屋外麵的平地上紮營,畢竟天就要黑了,秋風颯颯,風吹草動,空中烏雲漫卷,一場秋雨就要來臨。
他們出門之時,秦綠竹就準備好了戶外用品,所以張弛不用為此事操心,秦綠竹忙於紮營的時候,張弛來到那七座墳塚前,逐一看了看墓碑,他乃仙人下凡自然不畏鬼神,來到一座墳前之時心中不由得吃了一驚,因為那墳前墓碑上刻著墓主人的名字分明是白小米。
墓碑上還有一張照片,樣貌和張弛記憶中的白小米全然不同,看了看死亡日期,已經是十二年前了,張弛心中暗忖,難道自己在列車上遇到的白小米隻是冒名頂替?
秦綠竹紮好帳篷,也找了過來,張弛將白小米的墳塚指給她。
秦綠竹愕然道:“死了?”
張弛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
秦綠竹道:“當然不是你認得的那個,這個白小米已經死了十二年,怎麼可能救你。”
張弛建議道:“咱們還是換個地方紮營吧,我總覺得這裡透著一股邪氣。”
秦綠竹笑道:“你害怕啊?其實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就是死人,隻有死人不會想方設法的算計你。”她摘了一束野花放在白小米的墓前,代表對打擾墓主人寧靜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