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張弛並沒有走,他湊近那血手印聞了聞,確信那紅色的不是血,應該是某種不溶於水的顏料。低聲道:“可能是有人惡作劇,要不要報警?”
黃春麗開了院門,裡麵一切如常,張弛並沒有離開,也跟了進去。
黃春麗來到房門前,看到並沒有被人開啟的跡象,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應該是自己多疑了,市場失火的事情連累了周圍的商戶,今天在派出所就上演了被人圍攻的場麵,不排除外麵的手印是有人惡作劇。也許要通過這種方式,給自己一個警告吧。
張弛提議馬上報警,黃春麗卻搖了搖頭道:“你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千萬不要耽誤了學業,我這邊沒什麼事情。”
張弛看到她的表情放鬆了下來,這才稍稍放心,他叮囑道:“師父,我就在隔壁,真有什麼事情你就叫我。”
黃春麗點了點頭:“去吧!”
張弛打著傘離開,來到院門前,聽到黃春麗道:“小子,謝謝你!”
張弛轉身向她報以一個充滿陽光的笑容。
黃春麗關好院門,回到自己的房間內,一個人坐在孤燈前方,靜靜聽著外麵密集的夜雨,一種難以排遣的孤獨和寂寞湧上心頭。她轉過身,看到了鏡中的自己,蒼白且憔悴,曾幾何時,自己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黃春麗打開自己的錢包,從裡麵取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孩童,一歲多的樣子,黃春麗望著那孩童臉上純真的笑容,眼圈漸漸紅了,突然鼻子一酸,兩行淚水流了下來。
意識到自己流淚,她慌忙抹去自己臉上的淚水,雖然房間內隻有她一個人,她不能哭,絕不可以哭。
有些事注定都要去麵對,火災調查的最終結果出來了,根據調查組認定,火災的起因就是黃春麗停在天珠店的電動車,這和大多數人猜測的結果相符,所以黃春麗毫無疑問地要承擔此次火災的後果。
周圍因為火災遭受損失的商戶已經將索賠的清單和金額列了出來,統一上繳到了派出所,大概是因為昨晚玉器店老板的遭遇給所有人一個警示,今天這些商戶都變得理智了許多,誰也不敢圍攻黃春麗,更不用說前往派出所聚眾鬨事。
鄭秋山今天本該休息,可因為黃春麗的事情,他專門申請了加班,他希望能夠為黃春麗儘一份力,儘可能的公事公辦,商戶中不乏落井下石之人,有幾個獅子大開口,索賠的金額堪稱天價。
玉器店的老板向黃春麗提出的索賠金額是三百五十萬,紅木店老板娘就更離譜,她一張口要了四百二十萬,再加上其他商戶大小不等的索賠金額,總數加起來已經超過了一千萬,這還沒包括市場方公共資產的損失。
鄭秋山將整理好的初步材料交給了黃春麗,提醒她道:“你得有個思想準備。”
黃春麗笑了笑道:“有什麼好準備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隻能接受現實。”她沒有仔細看這份索賠材料,而是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掃了一眼總金額道:“一千一百七三萬六千四百三十二元,夠精確的啊!”
鄭秋山道:“這隻是那些商家單方麵提出的索賠要求,最終相關部門會派人核實的,對於不合理的要求,肯定不會支持,對於他們能夠拿出證據的那部分,應該會依法處理。”他充滿同情地看了黃春麗一眼道:“你放心,最終的賠償金額應該沒有那麼多,不過也不會是個小數目,你啊!一點保險意識都沒有。”
黃春麗認為鄭秋山的這句話就是事後諸葛亮,到了這種時候,說這種話還有什麼意義。
鄭秋山從客觀的角度分析了這件事,認為事情最終處理還得要經過法院,所以黃春麗要做好持久戰的準備,當然,能夠私下解決最好,畢竟都是一個市場的商戶,也都是鄰居。
鄭秋山也跟市場方麵談過,市場管理方會介入協調,力求讓這些商戶拿出進貨和存貨的真實記錄,也爭取整個過程做到公平公正,不偏袒任何一方。
黃春麗可能已經麻木了,對一切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
鄭秋山建議她還是私下跟這些商戶溝通一下,如果能夠獲得理解,對事情下一步的處理也有好處。
黃春麗道:“火災最後認定是電動車失火?”
鄭秋山點了點頭道:“起火點就是電動車,不排除充電中自燃的可能。”
黃春麗道:“我沒充電,我以自己的人格擔保,我絕對沒有給電動車充電。”
鄭秋山暗忖,其實這一點已經不重要了,調查組已經明確是因電動車自燃引起的火災,單單這一點,黃春麗就必須要承擔責任。
他友善地提醒黃春麗道:“我們也聯係了電動車的生產廠家,隻是你這輛電動車的電瓶已經過了質保期。”如果生產方是一個負責任的大廠,或許還能幫助黃春麗承擔一些責任,可現在的情況似乎很不樂觀。
黃春麗道:“情況我都清楚了,等相關調查結束,我會承擔自己應有的責任。”
鄭秋山道:“我會跟進電動車廠家進行調查,希望最後能有一個好的結果。”
黃春麗離開派出所之後來到已經變成一片瓦礫的天珠店,雖然周圍還扯著警戒線,可已經有個人在廢墟上挑挑揀揀,幸運者已經在廢墟中撿到了幾顆天珠,黃春麗從地上撿起半塊磚頭,向那人衝了過去,狠狠將磚頭丟了過去,聲嘶力竭地發出了一聲尖叫:“滾!”
那名趁火打劫的家夥嚇得拔腿就跑。
黃春麗也沒有追趕,一步步走到廢墟裡,站在廢墟的中央,望著已經成為焦土的店鋪,心亂如麻。地上一顆天珠在灰燼中閃光,黃春麗蹲了下去,撿起這顆天珠,擦去上麵的浮灰,她忽然意識到這些年自己一直都在麻木地活著,究竟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她不知道,她甚至都沒有時間去想。
天珠店就像是人生預設好的一個程式,朝九晚五,這些年她始終都在家裡和天珠店之間機械地運轉著,從未想過去換一種生活方式,無論她承認與否,這場火災都已經改變了她的生活。
黃春麗聽到腳踩在瓦礫上的聲音,抬起頭,看到張弛背著書包就站在自己的前方,她奇怪地望著這個小子:“小子,你不用上學啊?”
張弛道:“下午自由複習。”
黃春麗撇撇嘴:“你是來趁火打劫呢還是來幸災樂禍?”
張弛笑了起來,看得出黃春麗的情緒還湊合,他來到黃春麗麵前,遞給她一個文件袋。
黃春麗愣了一下,還是接過來打開看了看,裡麵裝著七遝百元鈔票,一共是七萬:“什麼意思?”她當然知道張弛是什麼意思,忽然感覺到鼻子有些酸酸的,這小王八蛋,咋就把我感動了呢?